第九十八章

夙星對自己剛醒來時、由內而外散發而出的澀氣並沒有足夠認知,晃著尾巴上的愛心尖尖就向沙發走過來。

客廳一人一惡魔一狗一時間不知是該抬眼打招呼還是該繼續低頭當沒看到。

好在路修寒幫他們做出了選擇，柔軟的鋼鐵菌絲在他們眼前構成屏障，令他們根本看不到任何場景。

路修寒替夙星端上一早準備好的午餐。

茶幾上擺了蟹黃面,兩百隻螃蟹的蟹黃再加上特製醬料,與勁韌十足的面條均勻的拌在一塊,濃鬱鮮美的汁味兒L幾乎要溢滿空氣中每一寸縫隙。

路修寒準備的配菜是三蝦菊花魚，捕撈天然生長的活蝦，拆成蝦仁、蝦籽和蝦膏，用特殊方式烹飪，以醋汁、糖調出活蝦的鮮味兒L，淋在被炸得金黃、外酥裡嫩的菊花魚上。

這回，路修寒準備的飲品相對較為簡單,畢竟拆蟹黃和剝蝦花了他太長時間，所剩不多的空閒時間裡,他隻來得及調製一杯楊枝甘露。

夙星對路修寒準備的東西一向十分喜歡,吃得很香，路修寒則是坐在夙星旁邊,有一下沒一下的捏他的尾巴尖尖。

運動了一晚上，夙星現在沒清醒，幾乎是閉著眼憑本能乾飯，直播吃飽喝足了，夙星才有要醒來的意思,他的眼睛一睜,看到在對面沙發看天看地看窗戶的一人一惡魔一狗,抬起手打招呼：“哦！你們來了！！”

夙星爸爸醒了！！

郝小南當即揮動翅膀就朝夙星衝過去，隻是她仍然無法很好掌控翅膀扇動的力度，分明隻是想輕輕一動,卻是像被千鈞之力往前甩一樣，直勾勾撞向夙星，就這麼倒掛著衝進夙星懷裡。

郝小南眨了眨被撞暈的眼睛，翅膀尖抖了抖，跳起來掛在夙星身上：“夙星爸爸！！我來幫你辣！！”

地獄三頭犬撒開腳丫子就往夙星身上撞，三顆頭四隻腳跑得亂七八糟，滿屋子都是爪子碰地板的“噠噠”聲。

“嗷嗚嗚嗚嗚！”

你知不知道我跑來這裡廢了多少心思~！

毛跑亂了，腳爪子都磨破了！

歐伽盯著被路修寒捏在手裡的尾巴尖尖，片刻後，問道：“這幾天還好吧，身體有沒有出什麼狀況？”

夙星從地獄三頭犬頭與頭之間的縫隙擠出來：“很不錯啊。”

“哦，對了。”夙星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昨天藍發惡魔來找我們了！”

歐伽神色一下子就嚴肅起來：“他怎麼找來的？他對你做了什麼？你沒法使用能力啊！有沒有哪裡受傷？！”

地獄三頭犬：“嗷嗚嗷嗚嗷嗚嗚？！”

“沒有！”夙星語氣亢奮道，“他把我和路修寒拖進幻境裡，讓我看了路修寒的記憶，你們不知道啊，路修寒，好他媽帥！！！”

歐伽：“？”

郝小南：“？”

地獄三頭犬：“？”

“無限流世界，我聽了無數遍，昨晚

才算是真正見識到。”夙星的眼裡泛了光，像是充滿無限憧憬般，“他讓我看到路修寒揍boss，毀世界線，拆副本，哇……真的很有意思啊！！”

歐伽目瞪口呆的轉向路修寒，滿臉疑惑，路修寒回以一笑，並沒有否認，也並沒有回應。

“對了！”夙星捧起地獄三頭犬中間那顆腦袋，“我還看見你了！！”

地獄三頭犬歪了歪腦袋：“嗷嗚？”

夙星語氣激動：“看到了你的老家，路修寒直接滅了地獄的火，劈爛你的城堡，把你帶回家做看門狗！！！”

地獄三頭犬：“……”

他隻覺得胸口被長劍狠狠戳進去，戳就算了，還要扭著血肉往裡穿，把五臟六腑都卷在利刃之上。

地獄三頭犬的臉逐漸從驚訝到疑惑再到難過，最終隻剩下嗓子裡的低聲嗚咽：“嗚嗚嗚嗚……”

夙星撫摸地獄三頭犬厚密的毛發，安撫他的情緒。

歐伽道：“好了好了，乾點正事吧，現在我們來交換一下情報吧？你說昨晚藍發惡魔來找你們了，他的能力是什麼？有沒有發動條件？”

話題終於被掰回正軌。

聊到正事，郝小南主動坐直身體，地獄三頭犬委屈巴巴的蹲在一旁。

路修寒依舊捏著夙星的尾巴尖，魅魔尾巴的觸感很舒服，尤其是愛心尖尖，軟軟的，很Q彈，他一邊捏一邊說道：“藍發惡魔，他的能力與精神有關，能夠改變、或者操控精神，他能夠通過影響我們的精神值，創造幻境，同理，現在外界對於肉條變異過於恐慌的狀態，大概率也是因為他的能力。”

夙星點頭。

他和路修寒的想法差不多。

“那麼，我現在有兩個問題。”路修寒眼睛微微眯起，“第一，我們該如何辨彆此時此刻，是身處現實還是幻境之中？他能夠操控我們的精神，我們有沒有可能一開始就在他布下的幻境中？”

“第二，我該如何辨彆，你們的精神，屬於你們自己，而不被操控的？”

此話一出，客廳中的氛圍一下子變得嚴肅。

沒有人、也沒有惡魔能夠迅速判斷出自己究竟是否存在於真實世界。

就像一個人根本無法判斷自己是否存在於更加高維的世界布置的故事之中。

“我們的活動本質由大腦操控，而大腦活動又由神經內部產生的電信號刺激，當你的精神被操控，刺激大腦的電信號會完全以操控方所構建的形式運動，你，確定你現在看到的、感受到是現實？”

歐伽的表情一點點變得凝重，地獄三頭犬垮起三個狗臉，郝小南聽不懂，所以她的表情也十分苦惱。

路修寒提出的問題似乎根本無解，如果一切都是虛假的，那他們一切的討論和行動都沒有任何意義。

——更何況他們面對的敵人能力就是改變精神，進行控製。

這幅嚴肅且沉悶的氣氛在下一刻立馬被打破了。

夙星一記暴栗敲在路修寒頭上，眉頭

緊鎖：“太複雜了，聽不懂，說點能聽懂的。”

路修寒低低一笑，語氣極其寵溺：“好的，寶貝。”

另一個路修寒起身，打開之前準備好的平板，點開相冊：“那就說點簡單易懂的。”

他將平板反轉，面向眾人，然後微微一笑：“我知道那位藍發惡魔是誰。”

幾人身體前傾，目光往平板上擠。

屏幕上，是一個男人站在金色大廳的照片，男人身著黑色燕尾服，金絲框眼鏡，再加上一絲不苟的發型，顯得他整個人溫文爾雅。

路修寒將平板架在茶幾上，說道：“布魯海爾，X國國家級小提琴手，藝術家，天文學家。”

“X國？布魯海爾？他還是個外國惡魔？！”歐伽湊近平板，仔細觀察，沉思，“他這和直播裡的不太像啊？”

地獄三頭犬：“嗷嗚嗷嗚？”

夙星：“當然不能像，像了不就被扒出來了？”

郝小南仰起頭：“修寒爸爸，你是怎麼發現的？”

“在他直播之前，曾經在大街上引發一場騷動，他將幾名巡邏隊成員變為肉條人，用同樣的遊戲逼迫他們自相殘殺。”路修寒解釋道。

“很不巧，我和寶貝一不小心出現在了現場。”

夙星：“！”

他想起來了。

當時路修寒調了監控錄像，和099配合得格外默契。

對哦！！

路修寒，特麼的居然和099配合得那麼默契？！

“阿嚏！”

在夙星腦中的099莫名流起電子鼻涕，打了電子冷顫。

“通過周圍監控錄像，能夠推測出他們幾人的行動路線，再配合沿路監控，消費記錄等線索，側寫出他的行動軌跡，最後再進行倒推，我得出了一個坐標。”

路修寒將坐標在地圖上標注出來。

“我國對外國人進出有嚴格管控，凡是進入國境必須要提供有效簽證，並在居住地進行住宿登記，否則相關部門很快便會找上門來。”路修寒看向歐伽，“你應該理解的，考評壓力的確會倒逼執法辦事效率。”

歐伽用力點頭，表示非常理解。

“既然他的目的是為了崩壞能量係統，就不會選擇在多餘的部分浪費時間，遵紀守法顯然是成本最低的方式。”

“結合住宿登記結果，和工作簽證時長，倒推出來的結果隻有一個。”

“藍發惡魔，隻能，也隻可能是布魯海爾。”

路修寒點開搜索引擎，輸入“布魯海爾”四個字，彈出的。是他在金色大廳的演奏視頻，小提琴在他手中被演奏出流暢又優美的琴音，他的手指在琴弦上跳動，表情享受，他的琴，將他，和全場觀眾，帶入獨屬於他的、極致完美的音樂世界之中。

同樣悅耳的琴音在高樓處響起。

藍發惡魔——不，現在該稱呼他為布魯海爾，正站在落地窗上，他在整座城市喧囂且慌亂中演奏他的音樂。

他的身後，薩麗脫下她的修女長袍，長發垂落，她在琴音之中舞蹈。

巴頓守護在薩麗身邊，替她撿起被丟在地面上的外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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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條人裂著他的嘴，張牙舞爪的四處甩著他的尖齒。

琴音越來越快，越來越激烈，馬上就要進入最為高昂的部分。

布魯海爾卻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他的額頭上沾滿了汗珠。

當一個人、或是惡魔，沉浸在某件事時總是會感到疲憊的。

演奏小提琴也一樣。

——尤其當他情緒處於不那麼穩定的狀態時，這種疲憊感總會成倍增加。

薩麗接過布魯海爾手中的琴，並為他遞上熱毛巾和溫水。

布魯海爾將溫水一飲而儘，並將使用過的熱毛巾放在另一邊。

他總是在想前一個晚上發生的事。

老實說，他覺得有些丟人，有種被人戲耍的屈辱感。

他想要夙星，他想讓夙星成為自己的夥伴，和他一起實現夢想。

他對夙星夥伴濾鏡完美的過濾掉他對夙星的負面情緒。

隻是情緒總歸需要消耗。

他將這一切的一切全都歸咎於路修寒。

既然他覺得丟人，他覺得屈辱。

那麼，處理方式很簡單。

隻要除掉令他覺得丟人和屈辱的源頭便好。

良久，布魯海爾轉過頭，看向薩麗，一字一頓。

“路修寒。”

“薩麗，我想，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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