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兩道截然不同的威壓疊加在一塊,那種比烏雲更加沉重的壓力垂直而下,蟲子體內的鐵元素在刹那之間被抽乾,黑蟲的身體瞬間變得乾枯,輕飄飄的從空中落下,蟲身在碰到地面的那一刻,發出一聲極其清脆的脆響,軀殼在脆響中驟然散成碎片。
路修寒撐起傘,隔絕從天而降的黑蟲碎片,他摟住夙星的肩膀,將他往傘底下摟,沒讓夙星碰到一點兒和蟲子有關的東西。
夙星往大樓之中走去,他的表情並不愜意。
他契約了黑蟲,而黑蟲同沈友楓因為某種操控關係聯結在一塊,因此,以黑蟲為載體,夙星能夠看到沈友楓的記憶。
記憶的片段是混亂且細碎的,如同卡頓的圖片,從夙星眼前一一閃過。
沈友楓從小便對昆蟲有超乎尋常的熱愛,在看到昆蟲瞬間便會開始渾身僵硬——是那種屬於激動、興奮至極的僵硬,渾身肌肉開始顫抖。
從有能力起,他便在進行昆蟲研究,事實證明,狂熱足以支撐一切,他很快便在昆蟲學界占據一席之地。
然而,在很長一段時間,他的研究停滯了。
數據出錯,實驗失敗,他的研究止步不前。
——直到他找到了那枚蟲卵。
找到蟲卵的過程並沒有在沈友楓的記憶之中體現,或許那對他並不重要的事。
總之,蟲卵的出現使得他的研究打開了突破口,他解析出所需要的重要數據,並且,他發現,蟲卵之中是有生命的。
——他想知道蟲卵之中究竟存在什麼!
隻是,研究這枚蟲卵,他還缺少一樣載體。
一樣能夠讓蟲卵脫離密封箱的載體。
那天,他看到了郝小南。
存放蟲卵數據的探測儀發出因為頻率共鳴而產生的波動。
人類總有各種各樣不同體質。
而人類自身,會對外界散發出人類本身無法察覺到的頻率波動。
郝小南的身體,極其適合那枚蟲卵的生長和發育,或者說,是蟲卵選擇將自己紮根於郝小南的體內。
於是,沈友楓想方設法接近郝小南,得到郝小南的信任,從中獲取有關她身體的數據,然後,借郝小南動手術的時候,將蟲卵放進她的身體之中。
夙星的眼睛一點點變紅了,血絲沾染上他的眼球。
周身的威壓開始震顫,黑蟲身體乾枯得更為迅速,又有源源不斷的黑蟲想要阻擋他們的步伐,但夙星隻是輕輕一揮手,那些根本來不及構造出新的壁壘的黑蟲便被他輕而易舉的揮落在地,成為一攤酥脆碎片,大樓在餘威之下左右搖晃,牆灰被剝落,濺起滿目塵埃。
塵埃之後,是一間實驗室,沈友楓擁有大樓一整層的使用權。
而這間實驗室中,掛滿了郝小南的數據。
骨骼,筋脈,血液濃度,大腦細胞活性……沈友楓在無數個日夜,將郝小南的身體數據從裡到外觀察了個遍,
將她數據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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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她分析,將她調試,一步一步將她培養、改變成適合蟲卵生長發育的人體培育箱!
數據多到無以複加,紙質的、電子檔的、放在桌上的、內存條裡的,密密麻麻的數據堆疊在實驗室中,連同沈友楓的記憶畫面一塊印如夙星眼簾。
雖然沈友楓在不斷調試她的身體,但郝小南並不是一開始就能適應蟲卵,沈友楓曾經將她關在這間實驗室一段時間,沒有任何人知道、也沒有任何人注意到這件事。
——郝家根本不會管郝小南的死活,隻塞給他們一句人在醫院,一切正常,根本不會有人去過多關注,郝清寧?郝清寧當時無腦信任著沈友楓,對於沈友楓而言,更是一個容易欺騙和隱瞞的對象,完全不需要擔心。
而就連郝小南自己,也忘卻了這一段記憶。
畫面之中,郝小南的身體出現了極其可怖的變化。
她的眼睛成為了複眼,密密麻麻的眼珠子懸掛在他的眼眶之外,她的面部也發生了蟲化現象,口中長滿層層疊疊的蟲類尖齒,觸角自她的額頂向外延伸——這隻是最開始的模樣。
在沈友楓發現,利用之前自蟲卵得到的數據,再加以調試和操控之後,他居然能夠操控郝小南的外貌和她蟲化的程度!
夙星的拳頭越握越緊,緊到手臂上的青筋暴起,骨骼被捏得隱隱作響。
他聽到郝小南的慘叫,那種撕心裂肺、歇斯底裡的哭喊,而在哪遙遠的、甚至被從郝小南記憶中被抹去的求饒聲中,交織著的,是儀器運行時冰冷無情的聲音,和沈友楓的笑。
瘋狂的、喪心病狂的、仿佛將一切道德倫理、人性和法理的笑。
在哪不為人知的記憶片段之中,沈友楓——這位在H省科技大學,甚至是整個昆蟲研究學界都德高望重的沈教授,在這座實驗室中徹徹底底撕下了平日的偽裝。
他才是真真正正的瘋子!
夙星一拳砸向牆壁,被黑蟲加固過的牆面像是被撕碎的紙皮那般,瞬間被撕裂出一枚巨大缺口。
很顯然,沈友楓並不想讓他們靠近,既然加固和防禦無用,那就主動攻擊!
一抹詭異的黑氣襲來,所有黑蟲在黑氣的指引之下向中心靠近,不斷融合,最終,成為一個巨大的,半人半蟲的,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和稱呼生物。
光滑得滴流綠色汁水的皮膚,半透明的薄膜和軀乾,能夠看清體內一團又一團,爛肉一樣正在跳動的器官,觸須垂落,散發著惡臭的口腔之中,細細密密的尖牙向裡旋轉生長,下肢——那已經不能稱之為下肢,那是類似於蜈蚣的腿,幾十雙由人類手臂形狀構成的腿支撐起整個怪物的身體,不斷蠕動著。
一聲尖銳可怕的咆哮之後,怪物裹挾著一身令人乾嘔的惡臭,就這麼直直朝夙星撲來,但它的攻擊並沒有奏效,因為就在下一秒,鋼板憑空構造,拔地而起,直接將它攔在鋼鐵之外。
而就在鋼鐵接觸到它的那一瞬間,原本堅硬至極的鐵塊開始變軟,菌絲纏上怪物,
瘋狂扭動著,竟是在吞噬怪物!鋼鐵沿著怪物的表皮,緩緩覆蓋上它最為薄弱的地方!
激烈的疼痛之中,蟲人怪物發出極其滲人的聲音,蓬勃爆發而出的惡臭就連空氣都變得渾濁不堪,呈現出肉眼可見的波紋震動。
夙星眉心微微皺了起來。
不得不說,沈友楓的品味似乎並不怎麼樣。
這個怪物,惡心得有些過頭了。
他甚至連想要和它交手的欲望都沒有,擋住口鼻,朝遠離蟲人怪物的方向走去。
路修寒並不著急跟上,他將黑傘塞進夙星的手中,朝夙星往相反的方向——蟲人怪物所在的方向走去。
“寶貝,撐好傘。”
路修寒一拳塞進蟲人怪物的腹部,他並沒有用多大的力氣,隻是屬於人類的一拳而已,那蟲人怪物竟是頓時變得癱軟一片,軟軟趴趴的,如同被揉爛的紙片一般,摔倒在地。
鋼鐵,早就融進蟲人怪物內部,撕爛了一切足以致命的薄弱之處!
隨著蟲人怪物的倒下,黑蟲瞬間散開,暗綠色的黏液雨滴般落下,又濺起,黑傘將一切汙穢阻擋在傘面之外。
傘面上,液滴砸落,聲音清脆,層層疊疊環繞耳畔。
黏液之後,是一條筆直的長廊。
長廊儘頭,被下了數道鎖的房門緊閉。
夙星握緊傘柄,他過於用力了,以至於傘柄在他手指彎曲的一瞬間便變了形狀,被揉成了一整團。
他的眼睛緊緊盯著那扇門。
——沈友楓,就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