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這種感覺壓下去用了很長時間。
或許是身體的異樣感實在太強烈，筋疲力儘間，夙星竟是睡著了。
身體很燙，灼心感依舊，沉沉悶悶中，夙星睡得很不安穩，甚至做了一個怪異的夢。
夢中。
男人的指尖輕輕摩挲他的鎖骨，柔軟的唇親吻他的喉結，那種令尾椎骨都要發麻的癢清晰的傳遍每一根神經。
不知是誰更加主動的，總之到後來，男人握住他的腳踝，像是充滿占有欲的，又近乎虔誠的，親吻他的踝骨。
夙星猛然驚醒。
身後的冰涼黏膩更甚，但他完全沒心情管這些。
他已經完全裂開了。
我靠。
我靠我靠我靠。
為什麼會做這種夢？
他一個直男，筆直筆直的魅魔——特麼的，為什麼會做和另一個男人親密至極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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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攝影棚中剛搭建好了新的棚景。
此次的棚景是為了拍攝《爸爸是誰？》的宣傳片，經過多輪開會討論，最終是定下了朋克賽博風，背景板上懸掛著重量較重的鐵製道具。
搭建完之後，負責人整體檢查了一圈，說：“這兒，老王，你過來看看，這塊大燈是不是在晃？”
老王一看：“嘿喲還真是，估計是哪個螺絲沒擰緊吧？”
螺絲沒擰緊不是大事，但是萬一出了意外，大燈一倒，會連帶著整個布景一塊倒下，那問題可就大了。
老王連忙打電話聯係組內負責修繕的電工師傅。
電工師傅立馬應聲趕來，現場還有其他地方需要統籌，兩位負責人便沒在原地多做停留。
電工很快便趕來，根據負責人剛剛說的位置架好工具梯子。
在他爬上梯子時，牆面上，那個極似空調通風口的洞忽然開始抖了起來，邊緣展開一圈類似於波浪的圓紋，一隻眼睛詭異的出現在洞裡。
電工：“？”
看錯了吧？
他揉了揉眼睛，湊近身子，疑惑的將目光投向牆上的洞。
就在和洞裡的眼睛對上視線那一刻，洞再一次顫抖起來，洞口裡竟是垂直伸出一隻通體漆黑的手，尖銳的指尖掐住電工的脖頸，根本連給人驚嚇的時間都沒有，電工霎時像是漏了氣的氣球，被整個人拖進了洞口裡。
一切都發生得無聲無息。
沒人注意到這裡發生的變故。
黑色的洞消失了。
大燈左右搖晃，發出細微的“嘎吱嘎吱”的聲響，原本就沒被擰緊的螺絲又逐漸一點一點，被擠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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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鳳走進夙星房間時，被夙星的狀態嚇了一跳。
夙星呆呆愣愣的坐在床邊，一動不動，面無血色，整個人蒼白得可怕。
外面的天已經黑了，房間裡卻沒有開燈，空調溫度被調得極低，“嗡嗡”作響的運作著，夙星身上冒著熱氣，被蒸開了似的，不斷往周圍散。
整個場景異常詭異，仿佛唐小鳳踏進的不是節目組安排的酒店房間，突然詐屍的太平間。
唐小鳳緊張得鞋都忘了脫，拎著晚飯就直接衝到夙星面前，掐著他的人中，猛拍他後背：“夙星哥，哥你還好嗎！！你可彆出事啊，我才上班沒幾天老板就沒了，我還怎麼找下家啊！”
“……”夙星麻了，拍開唐小鳳的爪子，“我沒事。”
唐小鳳長舒一口氣，見夙星的狀態也不太適合再下床，索性直接在床上支了張小桌子，將帶來的熱騰騰的面端到夙星面前。
面條是附近很有名的小面館做的，地地道道的當地味兒，老板是個和藹的老太太，用熬得雪白的魚湯當做湯底，加上筋道的手工面，再燙進青菜灑上蔥花，才剛一打開蓋，鮮香味就撲面而來。
“你快吃，夙星哥，一會面坨了。”唐小鳳自己也餓壞了，一口接一口吃得很香。
面的賣相好，味道也不錯。
夙星卻食髓知味。
最近，他到底抽了什麼風啊？
“對了，一會除了拍攝海報，還得拍一下宣傳片。”唐小鳳邊說邊和夙星說接下來的安排，“等宣傳片差不多弄好，綜藝就要正式開始錄了，夙星哥，平時注意點，咱們這次接的可是全程直播的綜藝。”
“嗯。”夙星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尾巴左右搖晃。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尾巴收不回去。
因為剛剛那個夢麼？
夙星強行塞進一口面條，愁得嘗不出一點味道。
每一種惡魔都有屬於他們的、福特的象征。
例如魅魔的尾巴。
象征著愛.欲。
當一隻魅魔露出他/她的尾巴時，隻會說明一件事。
他、想要了。
夙星：“………”
唐小鳳沒有注意到夙星五彩斑斕的臉色，還在源源不斷的講之後的安排，提醒夙星注意事項，夙星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放在一旁的手機震了震，夙星看了眼，是歐伽的消息，他發來了一個定位和幾張照片。
【藕夾：[地理位置]】
【藕夾：我到啦！】
【藕夾：[圖片][圖片][圖片]】
【藕夾：會議結束後就來找你！希望你到時候已經拍完了！】
夙星叼著筷子，點開圖片。
歐伽身穿白大褂站在最中間，身後是一排醫生和護士，在他左邊，一名抱著嬰兒的女士和他共同捧起一面錦旗。
妙手回春，婦女之友。
——占卜惡魔歐伽，是一位……婦產科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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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晚飯之後，夙星和唐小鳳前往拍攝場地。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夜晚降溫嚴重，攝影棚裡又沒有暖氣，所有人都裹了一層又一層。
除了夙星。
頂著最蒼白的臉，穿最清涼的短袖。
“夙星哥，加件外套吧。”唐小鳳凍得瑟瑟發抖，拿著件外套站在夙星身邊，哄著要往他身上披。
“熱。”夙星拒絕。
確實熱。
夙星本來就不怕冷，體內那團火沒玩沒了的燒，燒得他心煩意亂。
化妝師看到夙星的臉色時就嚇了一跳，但夙星這會雙手交叉置於胸前，閉著眼、抖著腿，身上還冒著白霧，整個人異常焦躁的坐在化妝鏡前，讓她沒敢問出一個字，隻敢小聲用氣音問一旁的唐小鳳。
“夙星怎麼了？”
唐小鳳搖頭：“不知道啊。”
“怎麼還冒煙了？他在生氣嗎？！”
唐小鳳繼續搖頭：“不知道啊。”
夙星沒睜眼，也無所謂面前的兩人在悄咪咪的聊些什麼。
他的關注點隻一個。
尾巴，尾巴，尾巴！
為什麼！他的尾巴！收不回去！
把尾巴藏在褲子裡彆提多難受了！
褲子布料比較粗糙，魅魔的尾巴神經元分布密集，十分敏.感，每碰一下都能讓尾椎骨顫一下。
“嘎吱嘎吱。”
夙星拚命忍住尾巴帶來的不適感時，異常靈敏的聽力讓他捕捉到了攝影棚裡一些不大正常的聲音。
化妝師妹子正在畫眼妝，夙星睜開另一隻眼睛，問：“你們有聽到什麼聲音麼？”
化妝師妹子：“沒有呀？”
“嘎吱嘎吱。”
響聲依舊，時斷時續，過於小聲了，攝影棚人來人往的很是嘈雜，再加上夙星現在的狀態確實不好，一時半會無法隻憑聲音判斷出異響的來源。
“是有東西壞了麼？”夙星叫來了攝影棚的負責人。
負責人想了想：“沒有吧，這個棚子我們不久前才搭好。”
“有點奇怪的聲音。”夙星說，“讓電工師傅過來看一下吧。”
“電工師傅？”負責人聽後竟是一愣，“咱們節目組……好像沒有這麼號人物吧？”
負責人也沒多想，隨手讓身邊的助理姑娘去查看。
小姑娘站在攝影棚底下，她個頭不高，隻能踮起腳不停往上張望。
哪有什麼異常？
因為心情不好太敏感了吧？
她也不是沒聽過夙星的傳聞，聽說總是會在片場提出奇奇怪怪的要求，脾氣怪異得很。
沒什麼問題就回去報告吧。
正這麼想著，頭頂上的大燈緩緩晃了一下，極其強烈的燈光晃過她的眼珠子，姑娘眯起眼睛，然後，整個瞳孔猛的收縮。
她就站在大燈底下，所以她清晰的看到，光線中，用於支撐大燈的其中一個螺絲釘，竟是被脆生生崩了出去，大燈搖搖晃晃，徹底失去支撐力，連帶著一整個已經搭好的攝影棚就要往下倒。
要跑已經來不及了，攝影棚倒下的速度遠遠高於她逃離的速度，小姑娘甚至連發出尖叫的時間都沒有，眼睜睜的看著那一面一看就極其沉重的攝影棚往她頭上壓了下來！
就在即將被壓倒的那一瞬間，有個人猛地衝向她，燙得驚人的手扯住她的手腕，將她往外扯，但是對於一個已經被嚇懵的人來說，這一扯並沒有辦法讓她完全脫離危險區域。
那道影子便衝到了她的面前，替她擋住了已經掉落下來的道具，又在她的肩膀上重重一推，徹底將她推出這片場地。
下一刻，攝影棚完全倒了，沉重的鐵架子砸在地面上，濺起滿地塵埃，獲救的小姑娘呼吸還未完全平複，親眼看著夙星帶著滾燙的體溫衝向她，推開她，自己被壓在了重如千鈞的影棚架下。
“啊——！”
重響之後，攝影棚裡響起了姑娘大驚失色的尖叫。
無人注意的角落中，原本雪白的牆面出現了恍若染上墨水的痕跡，這抹痕跡逐漸變深，最終成為一個圓盤大小的黑洞。
細長的眼睛出現在黑洞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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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擊電擊！再來兩下！”
“醫生！你快來看看！有回應了有回應了！！”
“夙星哥！夙星哥你快醒醒！”
“歐醫生，歐醫生！！”
源源不斷的聲音擠進耳中。
好吵。
真的好吵。
夙星緊緊握拳。
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
怎樣都好，他現在隻想將這些吵醒他的聲音通通捏爆。
於是他抬起手——
歐伽正在觀察夙星的情況。
周圍的人實在太多，太吵。
就在不久前，這些人急急忙忙的將夙星送進急救室，一個個哭天喊地，心急得不成樣子，其中唐小鳳表現得最誇張，整個人撲在夙星床前，用於監測的儀器稍微有點動靜，就“醫生醫生”的喊個不停。
清醒一點！
你們送進來的是一隻惡魔！
一整棟樓砸他身上都不一定能劃破一個小豁口！
雖然很想這麼喊，歐伽還是忍住了。
他可不敢吵醒夙星。
——但毫不知情的人類敢。
歐伽親眼看著夙星握起拳頭，緩緩抬起，手背和手臂的青筋一根一根爆起。
臥槽！
這一拳砸下去，這層樓都不一定扛得住。
他放下手中的儀器，衝去病床前，一把抱住夙星的手，擠開唐小鳳，內心慌張，但表面依舊露出和煦的微笑：“讓我看看。”
一轉臉，他死死摁住夙星，咬牙切齒：“這一層樓的儀器都是我們團隊帶來的，非常貴，你要是敢拍爆了，我一定刀了你！！”
唐小鳳又擠了過來：“歐醫生，夙星哥怎麼又沒有動靜了啊？不會又昏死過去了吧！不會有生命危險吧！”
夙星的眉心皺了皺。
手臂上的肌肉也鼓了起來。
歐伽就要壓不住夙星的手了，再沒喊醒他，樓塌不塌不說，他的這兩隻手必然保不住。
他對唐小鳳微微一笑：“你稍等一下。”
隨後俯在夙星耳邊，深吸一口氣：“路修寒來嘲諷你了。”
夙星瞬間睜開眼睛，“噌”的一下就從床上坐起：“他算什麼東西，也敢來嘲諷我，我特麼——”
後半句話被硬生生卡在喉嚨裡。
病床周圍圍了一群人，助理姑娘眼眶紅了一圈，一邊看他一邊抽泣，負責人語氣急切：“是我的問題沒有檢修好，沒事吧？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醫生，醫生，到底怎麼樣啊？！”
唐小鳳更是直接熱淚盈眶的撲到夙星面前：“夙星哥，嚇死我了！剛剛攝影棚突然倒了，你被壓在底下，直接暈了過去。”
他哭著，又感受到夙星幾乎能穿透病床被子的異於常人的體溫，驚呼：“醫生你快看看，他怎麼這麼燙啊，不會真是出事了吧！醫生，醫生！”
唐小鳳的反應太大了，夙星被吵得太陽穴突突的跳。
“不要慌，不要慌。”歐伽臉上始終保持淡然的微笑，“大家都先出去，我需要給夙星做一個全面的檢查，不用擔心，不管出什麼問題，我都會解決好的，可以嗎？”
好說歹說，總算把一大班子的人都請出去了，病房裡一下子安靜下來，夙星稍微平複了下被吵醒的情緒，盤起腿，開心道：“兄弟！好久不見啊！！”
上一次和歐伽見面還是半年前，兩人的職業都屬於忙到起飛，又總是出差，時間對不上，碰面的機會更是少之又少。
——隻是以現在這種方式見面著實有些尷尬。
夙星不大好意思的撓撓後腦勺：“我也不知道最近怎麼了，很虛弱，整個人燙燙的，以前一棟樓砸下來都沒事，今天幾塊鐵板就直接砸暈……”
話還沒說完，就見歐伽從抽屜裡取出一個類似於體溫槍的儀器，對著他的額頭“滴”了一下，然後冷冷的將屏幕對準夙星。
顯示屏上，屬於溫度的數字瘋狂飆升，最終定格在75攝氏度上。
惡魔專用體溫槍，數值必然不會出錯。
“你真熱血。”歐伽如是評價，“熱血沸騰。”
夙星：“……感謝誇獎。”
歐伽卷起病例本，往夙星頭上一敲：“你還能再不走心一點麼，再燒下去，你該燒開了！你就沒看到被你救的那個姑娘？被你拽過的地方皮都被燙紅了一大片！把你的腦子放鍋裡煮，能不暈麼！烤腦花啊你！”
歐伽怒到不順氣。
夙星不敢講話。
良久，等到歐伽總算冷靜下來一些，夙星又帶著滾燙的體溫湊過去：“這不是以前也沒燒成這樣嘛，歐伽，歐醫生，好兄弟，我到底怎麼了？”
到底怎麼了？
這問題一問，歐伽更生氣。
他給自己灌了一杯涼水，搬了張凳子，異常嚴肅的坐到夙星面前。
夙星的喉結滾了滾。
他有些緊張。
歐伽行醫兩百年，任何醫學難題都沒見過他皺眉頭，他還是頭一次歐伽如此嚴峻的表情。
夙星坐直身體，心臟狂跳。
就算病入膏肓，他也要知道自己得的是什麼病！
“你懷孕了。”
這四個字從歐伽嘴裡砸出來。
夙星：“？”
？？？？？？？？
歐伽深深呼吸，認認真真的看向夙星，又換了另一種說法。
“夙星。”
“你被人，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