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1 / 1)

路青雪白而發青的手在韻春烏油油的發絲間格外顯明,隨著撥弄,她的手指被韻春光滑的發絲一根根吞沒。

仿佛陷入了烏托邦,指尖柔軟發綿的觸感,勾得心癢癢。

可惜的是路青雪隻能感受到一絲。而僅這一絲的波動,就已經讓她的眸光漾了起來,她不敢想如果還活著,用帶有體溫的指尖觸碰韻春,會是種什麼感覺。

垂落的眸光自然落在韻春頭頂,認清兩人此刻的姿勢,路青雪堪堪收手。

隻因她想起了生前養的那隻金毛,每次要摸頭獎勵的時候,就是這個動作。她本來隻是想攔住韻春,揉弄的行為完全是下意識的。雖然沒有彆的意思,但路青雪還是輕聲道:“抱歉。”

突然的一聲抱歉讓韻春回過神,瞬間便感受到頭頂的阻礙沒了。

不過路青雪的手不是一下子完全收走,反而如同眷戀著某物,慢吞吞地藕斷絲連般。

指尖從韻春的發絲間抽離,一點一點,如同夜幕漸濃,星光隱隱泛起。

韻春臉不知為何紅了。

韻春想絕對不是被路青雪揉頭造成的,而是路青雪說的那句“傻啊”,又或者是路青雪後半句言外之意是說她把事情想得太簡單,兩句話都讓她有些無地自容。

臉是尬紅的。

不是羞的。

韻春心裡再一次確認後,又暗暗回了句‘我才不傻’。

感受到路青雪手從她頭頂徹底離開,韻春面色淡定的將撿起的紙屑握在手中,迅速起身。

倒不是著急去丟掉紙屑,而是想快點站起來,看路青雪。

她想確認,是不是真的是她認識的那個路青雪。

隻是在眼皮撩起的刹那,還沒等韻春看清眼前鬼的樣貌,韻春又飛快地閉上了眼睛。

“你……”韻春頓了頓。

“你怎麼沒穿衣服?”

回應她的是一聲笑:“鬼穿什麼衣服?”

“那你們就光溜溜的?”

韻春咂舌:“我以後死了不會也沒衣服穿吧?”

似乎被這個問題可愛到了,又是一聲輕笑。

不逗韻春,路青雪答:“沒有們,隻有我。”

路青雪說:“我的衣服是需要意念維持的。剛才被你逗笑,一時間忘記了。”

韻春:“……”

她很好笑嗎?

接著便聽路青雪說:“好了,現在睜眼吧。”

韻春沒有貿然睜眼。

她問:“什麼叫你的衣服是需要靠意念維持的?那彆的鬼呢?”

“因為彆人給我燒的那些我不喜歡,我又懶得去商場買新的,就靠自己意念想象嘍。”

“想…就能獲得?”

“有能力就可以。”

韻春半信半疑。

但還是不敢睜眼。

腦海裡全是剛才看到的曼妙身姿。

但是轉念一想,對方早在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把她看光了,她剛才看了一眼,也沒什麼。

而且以前做模特,在後台急忙換衣服,換衣間滿的時候,都是直接脫直接換。不過那時一心工作,誰也不會注意誰。

對韻春來說,都是一具肉/體罷了。

沒什麼好看的。

何況對方都說可以睜眼了,沒必要騙她。

韻春小心翼翼撩開了條縫隙,看到對方身上套了一件很有設計感的白色吊帶長裙,將裸\\體遮住後,韻春放下心。

視線隻是掃了眼裙子,便很快落在了對方的臉上。

她直接看向的是對方的左眼尾。記憶中的路青雪,那裡點綴著一顆小小的淚痣。

而眼前的這個鬼,左眼尾有一顆相同的淚痣。

似雨後的薄霧,朦朦朧朧地喚出了韻春記憶深處的一個片段。

她和路青雪的村子相鄰。她和路青雪認識,也是因為媽媽帶她去過路青雪家裡做客。僅僅去過幾次,和路青雪見過幾次面,但沒說過幾句話。

小地方,學校就隻有鄉裡和鎮上有,最高隻教到初三,高中就要去城裡讀了。恰好的是,韻春和路青雪都在鎮上讀書。隻是路青雪比她高了五屆。她升五年級時,路青雪已經初中畢業,要去城裡讀高中了。

唯一算有較深交集的那天,韻春清楚記得。

那是初三畢業生回學校拍畢業照的一個上午。

學校裡的一棵老槐樹下,樹蔭晃動,知了聲陣陣。

天很藍,風很柔。闖入她視線的人很漂亮。

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她忘了,隻記得當時路青雪給了她一根棒棒糖,然後溫柔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

那根棒棒糖韻春沒有吃,她放在了盒子中,後來……

不知道丟去了哪,反正她沒有吃。

現在她都不知道那根棒棒糖是什麼味道。

路青雪上了高中後,她們在之後的寒暑假見過幾次,也說過幾句話。但後面路青雪他們一家搬走,直到現在,她們都沒再見過。

想想,有八、九年沒見了。

而再見面,居然是現在的情況。

說不出是什麼心情。

韻春一向能言善辯的嘴,在此刻打了結巴:“你…怎麼死了?”

路青雪聽後勾唇:“這讓我怎麼回答你?”

韻春也意識到自己問了個多麼蠢的問題,她咂舌:“抱歉,我隻是…一時間沒能接受。”

路青雪對韻春後半句話產生了好奇,“沒接受我去世了,還是沒接受我和你訂了冥婚?”

如果在收到平姨電話前得知路青雪去世的消息,那肯定是沒接受路青雪去世。路青雪好像就比她大六歲吧?平姨說是前兩年去世的,那也就是二十六歲去世……

正年輕的年紀。

好吧,就算知道她和路青雪被結冥婚,路青雪去世這件事帶給她的震撼要高於它。

韻春想問路青雪是怎麼死的,可是話到嘴邊頓住。

問了又能怎麼了呢?不過是滿足了她的一時好奇,又不能讓路青雪起死回身,還給路青雪徒增不好的回憶。

她將心裡的疑惑壓下,默了默回答路青雪:“都有吧。”

路青雪哦了聲。

她虛立在空中,要比韻春高很多。此刻她稍稍彎腰,臉貼近韻春問道:“好久未見,看到我驚喜嗎?”

韻春心驟然一跳。

不僅是因為路青雪的問題,還有路青雪的臉。

她可以把路青雪赤|裸的身體當作是一具肉/體,但無法把路青雪的臉當作是一副容貌。

這張臉,在她小時候就驚豔了她。此刻依舊。

可路青雪的這個問題又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用驚喜這個詞呢?

好久未見,不應該用久違嗎?

韻春後退半步,垂眸低聲:“驚嚇都來不及。”

回答得冷冰冰的,路青雪默默感受了下,比她沒有體溫的身體還要冷。

她跟著韻春飄向沙發。

看到韻春坐下,她也跟著坐下。

“驚嚇?可我怎麼感覺你一點都不怕我?”

韻春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衝路青雪笑著說:“你又不會對我怎麼樣。”

看著韻春的笑,路青雪沒了問題。

她翹起腿,靜靜盯著韻春。

韻春沒注意,在回答完路青雪後,她便開始想路青雪的話。

那句‘傻啊’後面的話。

聽路青雪的意思,她對這場冥婚也是持拒絕態度的。

放下水杯,韻春看向身旁:“那怎麼解除我們的關係?”

路青雪手肘抵在沙發靠背,手反撐在太陽穴的位置。身體如水般傾斜,腰肢軟軟無骨般塌下了一方。

嗓音懶洋洋的:“或許可以問問你口中的那位徐大師。”

對哦!

她怎麼沒想到!

韻春恍然,當即就拿出手機給徐藍椋發消息,邊打字邊問:“你不知道嗎?”

看著韻春急忙找法子的行為,一如那天她開口說話,韻春沒有聽出她的聲音般,路青雪眼底暗了暗。但也知道,這是她無法左右的。

設身處地想一想,如果是她被莫名其妙和一個死人扯上關係,她肯定也是拒絕的。

哪怕是認識的人,還是會覺得彆扭以及瘮人。

韻春沒有嚇暈過去,能坐在這裡和她平靜地對話,心理素質就已經算強的了。

微微歎了口氣,路青雪如實說:“還是那句話,如果我知道解除辦法,我肯定就告訴你了。”

韻春噢了聲。

她已經給徐藍椋發了消息。

不過這會兒淩晨快五點,消息發出不一定能得到回複,韻春將手機放到了茶幾上。轉頭衝路青雪說:“我明天要回老家。”

她問:“還要去你家,你…你有什麼話要我帶給你爸媽的嗎?”

路青雪頓了下,搖頭:“沒有。”

沒有?韻春思索了下,恍然:“哦,你是不是能出現在他們面前?就像現在這樣。”

除了身體是冰涼的,臉和皮膚沒有一點血色……能坐能站,能開口說話。

跟活人無疑。

韻春話音落下,隻見路青雪撐著額頭的動作不變,空著的那隻手從身後緩緩抬起,手肘抵在胯骨間,纖細的手指慢慢勾著,招著韻春靠向她。

待到韻春不由自主到了路青雪身前。

路青雪抬手捏了捏韻春鼻子,“當然不能啦。”

她鬆開手,指尖又來到韻春的額頭,輕輕點了兩下說道:“你現在能看見我,是因為我們之間有著聯係,平常人很難看得到我。”

路青雪的手指很涼,似雪一樣。點在頭頂猶如雪化開,清涼涼的。

韻春反應在這股清涼中快了幾秒,她握住路青雪的手指,語氣帶著探尋,略微嚴肅地問:“所以如果我解除了和你的冥婚,我就看不見你了?”

她望著被抓住的手,漫不經心道:“可以這麼說。”

說完,路青雪被握著的手開始不安分,最上方的指關節彎曲舒展,勾著韻春的手。

眼皮慢慢撩起,視線抬在韻春臉上,笑:

“這次還會舍得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