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了八點就關燈的霍華德府邸, 今天很晚了依舊燈火通明,因為兩個人洗完澡後, 發現彼此身上加起來都找不出一個巴掌大的好皮。
溫澤爾隻好帶林塵去參觀府邸,同行的還有喬,它似乎能理解這個行為,非常積極地在前面領路,上翹的尾巴仿佛在告訴林塵:“來,我帶你熟悉一下我們的家。”
可惜它不會說話,負責介紹的部分還得勞煩溫澤爾。
他的聲音有種獨特的腔調,洋洋盈耳, 回蕩在古典恢弘的建築裡,讓林塵產生了一種類似穿越時空的錯覺,他想, 就算很久以後,他應該也會記得今晚的這次經曆。
一圈走下來,林塵看得眼花繚亂, 光是巨大的圖書館、獨立的博物館,他一晚上就逛不過來,太大了,歎為觀止。
“累嗎?”溫澤爾看著身側的青年, 停下了解說:“你可以白天再來,今晚隻是告訴你,府邸裡都有些什麼。”
林塵搖搖頭,興致依舊高昂:“還不累,我們隻逛了四十分鐘,您累了嗎?”
溫澤爾隻是考慮到他今天帶喬出去爬了半天山,聞言說:“好吧, 是我低估了你的精力。”
林塵不過腦地回了一句:“二十歲是這樣的。”
溫澤爾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並未說什麼。
喬領著他們來到一個房間門口,回頭看著溫澤爾,似乎希望溫澤爾把門打開,它再聰明也沒辦法用爪子打開一道密碼門。
溫澤爾卻遲疑了一下,看喬的目光略微有點無奈,作為主人,他很清楚這家夥的想法。
在門口停留得太久,林塵問:“怎麼了?”
溫澤爾:“沒事。”
他打開了門,是一間單獨存放各種照片的房間,裡面掛滿了他和喬的照片。
林塵看到很驚訝,心神立刻被喬小時候的照片吸引住,小黑豹!
小小的一團,看起來像一隻小黑貓,這足以說明,他從小就在溫澤爾身邊長大。
“真可愛。”林塵走到喬的照片面前,由衷地誇讚道,而喬似乎能聽懂他的讚歎,領著他繼續看自己從小到大每個階段的照片。
倒是顯得公爵大人被完全忽略,其實他小時候的照片也很可愛。
金發正太,唇紅齒白。
隻不過林塵是在欣賞完喬的照片才注意到他,然後誇讚了句:“公爵大人越長越出色。”
溫澤爾也懶得計較他的敷衍就是了。
次日早晨,溫澤爾通知林塵,晚上要去一趟奧蘭治親王府邸,林塵點頭,還以為是要陪溫澤爾去應酬,沒想到自己不是配角,他也有單獨的邀請函。
這是林塵第一次作為溫澤爾的同伴出席公共場合,他有些緊張,求助溫澤爾:“溫柔慷慨的公爵大人,我該注意哪些社交禮儀?”
說來慚愧,他唯一一次出席宴會,身上的穿著還是司昂準備好的。
“稍等。”溫澤爾當然很樂意打扮林塵,他無比認真地站在衣帽間,左看右看,為對方挑出適合的著裝,然後像個生活助理,親自動手參與了整場換裝。
像個洋娃娃一樣被打扮的林塵,不禁想起了司昂的那句吐槽,才幾天就被溫澤爾醃製入味了……
比喻得還挺形象,對方以前的語文試卷肯定滿分。
“這樣喜歡嗎?”
“當然。”
溫澤爾似乎不是太滿意:“再換一套。”
林塵:“……”
救命。
三套一過,即使溫澤爾覺得還有提高的空間,林塵也不願意再由著對方折騰了。
他不是那麼吹毛求疵的人,並堅信這三套無論哪一套都表現合格,這時他就聽見溫澤爾說:“還是第一套好看,你覺得呢?”
“?”林塵深刻地明白到,無論員工面對再好的老板,有時都想罷工。
由於溫澤爾的堅持,他還是換上了第一套。
奧蘭治親王府邸的小型宴會,司昂也來了。
司昂看見林塵,微笑著舉了舉杯,接著看見旁邊的溫澤爾,以及他們握在一起的手掌,看起來十足是一對登對的情人,司昂就情不自禁地收斂了笑容。
林塵也看到他了,拍拍身邊和自己拉著手的溫澤爾:“看見朋友了,我過去打聲招呼。”
溫澤爾鬆開他:“去吧。”
同時讓喬跟上。
一起玩過半天的兩隻大貓,這次見面後沒有劍拔弩張,而是換了一種新的相處模式,比如,帕克斜眼瞅著喬,三分不耐煩,一分桀驁,剩下六分是忌憚。
忌憚這頭看起來打架很厲害陰損的黑豹,也忌憚林塵的巴掌。
喬沒有太多變化,還是一副獅子很煩,但是它穩重包容的樣子。
林塵在它們腦袋上一個摸了一把,笑著問司昂:“親王殿下主動給你發邀請函了?”
司昂點了點頭。
或許對方早就想接觸他,隻是一直沒有契機,最近的風向就是一個很好的信號。
林塵就沒有再問了。
和司昂聊了幾句,林塵準備回到溫澤爾身邊,到了晚上,對方的症狀會明顯加重,說不定現在正在忍受折磨。
不過他還沒有找到溫澤爾在哪裡,去路就忽然被一個高大的青年攔住,對方英俊且氣勢強大,看起來不是一般的貴族少爺,身上有種……軍人特有的剛毅氣息。
他說:“請問是林塵先生嗎?”
林塵感覺被一隻鷹盯著,點了點頭:“我是。”
對方又問:“昨天在山上,是您獨自帶領一頭獅子和一頭黑豹出門?而您不是它們的主人,它們卻很親近你?”
林塵這回沒有回答,因為他不確定這個人的來意。
“閣下不用擔心,我沒有惡意。”青年似乎知道自己看起來有點凶,努力展示了一個笑容,自我介紹道:“我叫西奧多,是一名少將,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請您幫忙。”
聽說是少將,林塵驚訝了一下,猜測:“是和伴生獸有關嗎?”
“是的。”西奧多抿了抿剛毅的嘴唇說:“或許你知道懷斯少將?”
“他是我的哥哥,三年前作戰時出了意外,成了植物人。他的伴生獸日夜守在他床邊,現在情況很不好。”
“我看到您可以帶領彆人的伴生獸,甚至是兩隻猛獸,所以想請您幫忙。”
林塵在原主的記憶裡找到了關於懷斯少將的印象,隻知道對方驍勇善戰,軍功赫赫,後來就沒有再聽說過了,沒想到今天他在這裡聽到了新消息,卻不是好消息。
“我很為懷斯少將感到惋惜,如果我能幫忙的話,義不容辭。”林塵說。
西奧多鬆了口氣,鄭重地看著他:“多謝,等待您的駕臨。”
林塵透過西奧多的肩膀上方,忽然看到溫澤爾的關注,他連忙回以微笑,然後和西奧多交換了聯係方式:“我先告辭,線上說。”
然後他就回到了溫澤爾身邊。
重新握住他的手掌,溫澤爾好奇地問:“萊利家的二小子,他找你乾什麼?”
林塵接過溫澤爾給他遞過來的果酒,到了聲謝,抿了一口:“您知道懷斯少將的情況嗎?”
溫澤爾了然:“他請你幫忙?”
“是的,這種事我應該幫忙。”林塵皺了皺臉,看著自己的杯子:“這是覆盆子嗎?這麼酸?”
“是嗎,我興許拿錯了。”溫澤爾給他換了一杯:“喝吧,這次是甜的。”
林塵懷疑公爵大人是故意的,因為他顧著和彆人聊天,耽擱了時間,現在知道冤枉了他,所以爽快地給他換了杯甜的作為補償。
林塵不好怪罪,他隻有說謝謝的份兒。
今天在場的還有珊迪夫人,她顯然很想和林塵交流,但溫澤爾一直不放人,他的黑豹氣勢又過於強大,甄妮不喜歡,她隻能作罷。
珊迪夫人在線上吐槽:他像個妒夫。
林塵看見這兩個字,差點沒管理好自己的表情,很想說這是個誤會,但他不能說。
隻能委屈公爵大人暫時背著妒夫這個不好的頭銜。
林塵回複:下次再去看您和甄妮。
當他抬頭看劇,卻看見珊迪夫人身邊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二人看起來交談融洽。
林塵的瞳孔頓時縮了縮,因為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
司昂跟他說過,斯賓塞對自己的嬸嬸有非分之想,作為珊迪夫人信任的人,他很想去揭露這件事,但又怕好心辦壞事。
溫澤爾也看到了斯賓塞,雖然對方在他這邊沒了臉,但到底是珊迪夫人的侄子,依舊可以出現在這裡。
他握了握林塵的手:“想多管閒事?”
林塵並不意外,這種事在溫澤爾眼中就是閒事:“我替珊迪夫人感到不適,您覺得我不該告訴她嗎?”
溫澤爾:“斯賓塞想討好奧蘭治殿下,你去告密就等於直接奪了斯賓塞襲爵的機會,你確定你要參與進去?”
林塵歎了口氣:“就是因為搖擺不定,所以才煩惱。”
他們嘴唇貼著耳朵,竊竊私語的樣子,落入了很多人的眼裡。
倒也不是林塵非要這樣,隻因他們說的內容見不得人,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泄露出去。
這種八卦當然要貼著耳朵才能說。
隻是最後也沒商量出個結果來。
挨了父親重重一頓打的斯賓塞,背上的鞭痕還沒好就掙紮著起來活動,父親隻給了他一個月的時間。
他原本挺有信心,直到看見溫澤爾身邊跟著的林塵,他終於反應過來,原來自己挨打不是因為惹了司昂的情人,這個小子分明就是溫澤爾的情人,他很冤枉。
太冤枉了。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溫澤爾早點說這是他的情人,斯賓塞絕對不會亂吃飛醋。
一步錯步步錯,現在他隻希望林塵不要對他打擊報複,但是這可能嗎?
林塵參加完這場宴會,對那個問題就有了答案,他沒有選擇直接告訴珊迪夫人,而是選擇將自己和斯賓塞之間發生過的衝突陳述一遍,讓對方自己去解析。
看到他解決了一塊心頭大石的樣子,令溫澤爾微微好笑,顯然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他永遠不會因為林塵煩惱的問題而煩惱。
林塵惦記著那位不幸的植物人少將,問溫澤爾:“公爵大人,您明天外出嗎?”
得到肯定的答案,又問:“需要我陪同嗎?”
再次得到答案,他點點頭,立刻聯係了懷斯少將的弟弟,約好第二天見面的時間。
鑒於對方的伴生獸情況很不好,林塵拒絕了溫澤爾讓他帶上喬的命令。
“現在是法治社會,一般不會遇到什麼危險的。”
更何況還是在一名少將的家裡,遇到危險的概率更低。
溫澤爾:“你覺得我讓你帶上喬,是因為擔心你的安危?”
林塵猶豫了一下:“應該是吧。”
他覺得還有監視的成分,但他總不能直說,那樣情商就太低了。
溫澤爾不置可否,但也沒有堅持讓他帶喬。
“公爵大人。”林塵想起來問:“您和軍部的關係怎麼樣?”
溫澤爾說:“還行,但是我和尼弗迦德殿下交好,他的兄長和懷斯有恩怨。”頓了頓,繼續說:“你可以理解為,懷斯的下場是那位殿下的手筆。”
林塵驚呆,這種秘密是可以隨便跟他說的嗎?
公爵大人很夠意思。
溫澤爾:“不過我無所謂,你隨意就好。”
林塵的求知欲高漲:“是因為您已經不用看任何人的面子了嗎?”
他倒是很想知道,溫澤爾究竟有多厲害,好讓他有個概念。
溫澤爾:“解決一些問題的能力還是有的。”
林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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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林塵坐了公爵大人出門的順風車,到底是不是真的順風,林塵也沒敢問,總之很感謝對方將他捎到少將府邸門口。
西奧多已經在等他,滿臉都是對兄長那件事的緊張。
“林塵先生,您來了,請跟我來。”
林塵點了點頭,跟著對方踏入府邸。
懷斯少將被安置在一棟獨立的樓裡,整棟樓裡都是他所需要的醫療設備等等,人走進去還要做一係列的消毒準備。
“有點繁瑣,請您不要見怪。”
“不會,這是應該,您太客氣了。”
林塵也很客氣,他受不起一名少將的尊稱,互相對著客氣。
很快,林塵就在窗口看見了裡面躺著的懷斯少將,就算昏迷了三年,對方看起來仍然很高大,面容正常偏蒼白,身上的肌肉也沒有過度萎縮,可見被家人照顧得很好。
再一移目光,林塵看到一匹骨架高大,卻很清瘦的狼,看起來像是北極狼種,渾身白色的毛發,目光古井無波,正蹲在床邊一動不動。
忽然它可能感應到了什麼,緩緩抬起棕色的眸子,看向窗外,但除此之外並沒有其他反應,它就跟躺在病床上的主人一樣,已經失去了大部分生機。
區彆在於它的主人是被迫躺著,而它是出於心理問題主動放棄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