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一十,秦放鶴正式啟程,一乾親友但凡有空的,都去送了。
以前出門,總是秦放鶴自己收拾行囊,後來拜師,又有薑夫人關照,如今阿芙全權接手,一概飲食起居無有不周,自然另有一番滋味。
杜文彬等人離得遠,當日吃了秦放鶴和阿芙的喜酒就啟程了,順京杭大運河南下,倒也便宜。
朝廷給的體面,一路儀仗護送,立起“肅靜”“回避”的金色雲紋虎頭牌,十分莊重,沿途引來無數人看熱鬨。
百姓們礙於威勢,不敢上前,隻在遠處豔羨非常。
又有人借機教導子孫,“瞧見了麼,這便是文曲下凡,你且在這裡拜一拜,來日用功讀書,保不齊也有衣錦還鄉的時候……”
官道平順寬敞,又取近取直,走起來很是順暢,遠非民道可比。
隻木輪車子顛簸,又悶,秦放鶴不耐煩在裡頭捂著,便時時出來騎馬,帶得一群人越發快了。
越走越熱,臨近六月,恨不得是天上下火一般,空氣都被扭曲,烤得人皮冒油。
不下雨,曬,下了雨,悶,道路泥濘耽擱行程,總不暢快。
秦放鶴暗道,辛虧沒帶阿芙一起回來,不然可要熱死了。
一行人便趁夜和上午趕路,中午熱起來便入驛站休息,雖晝夜有些顛倒,但能避開最曬最烤的時間段,大家都受用。
秦放鶴出發幾日後,便陸續有沿途地方聽到風聲,提前派了使者在驛站迎接。
品級比秦放鶴高的,大多隻打發心腹送來土儀,品級低如一地知縣,也不乏親自過來慰問的,十分謙和。
秦放鶴原本不想多生枝節,奈何大熱天的,他們也不容易,便隻撿了一應不值錢的瓜果菜蔬並易壞的酒肉等物,散與眾人。
至於什麼金銀票據,一概不要。
地方官難做,這些秦放鶴明白。
此舉未必全然發自真心,秦放鶴也明白。
皆因如今明知他要從自家轄下過,總不好裝不知道的。若大家都沒動靜也就罷了,偏人家表了心意,你不動,可不就顯出來了!
最後進入清河府地界時,秦猛照例先一步去前頭探路,回來時帶了一條消息:前年上任的清河知府顧雲五竟親自提前在驛站等著了,秦放鶴一聽便是警鈴大作。
官場上有許多潛規則,其中一項就是中央京官高貴,彆看如今秦放鶴隻六品,然翰林院實為皇帝貼身秘書處,面聖機會極多,地位特殊,升官也快,便是地方上的四品知府,也未必敢在秦放鶴跟前拿喬。
但還真不至於大熱天的跑來迎接!
又不是欽差。
見顧雲五滿面堆笑從驛站裡出來,秦放鶴立刻滾鞍落馬,搶先一步上去見禮,寒暄道:“真是緣分,竟才到家就遇見了大人!這個時候外出,可是有公務在身麼?”
意思是:先說到家,表示親近,但這會兒您可沒放假哈,千萬彆說特意來這裡等我的,偶遇,必須是偶遇!
萬一傳出去,被人說我得誌猖狂,擾亂地方行政公務就完蛋!
翰林院位置特殊,他絕不能弄一個知法犯法的名聲出來。
原本顧雲五還想著說些“到了清河府就是到家了”之類的開場白,結果還沒來得及張嘴就被搶了台詞,又聽出秦放鶴的弦外之音,隻好臨時改口,拉著他的手笑道:“秦大人乃清河府人士,如今我又來這裡做官,可不正是天定的緣分!原是麥收在即,我怕有什麼差池,四處看看,看看……沒想到,還真就碰上了,便是加倍的緣分!”
懂了,不是特地來等你,真的不是!
我就一個勤政愛民,為了保障麥收,保障朝廷糧稅,這才不辭勞苦,頂著大日頭出來。
秦放鶴跟著笑,借著往裡走的動作抽手,不曾想顧雲五意外地用力,竟沒抽動!
秦放鶴:“……”
您都五十多歲的人了,彆這麼肉麻行不行!手上全是汗!
我可是有家室的!
顧雲五有點胖胖的,皮膚白,也不知在驛站等了多久,曬得一張大紅臉上滿是油汗,官袍的前胸後背都洇出深色痕跡,說話呼哧帶喘。
秦放鶴擔心他熱出毛病來,忙引著往裡走,先表明自己必然要在這裡休息一夜,好說歹說,才把顧雲五勸去洗漱更衣。
顧雲五一走,秦放鶴就讓秦山叫了驛吏來,和氣問道:“顧大人什麼時候來的?來之前可有什麼動作?叫人準備過什麼?”
那驛吏老實道:“昨兒就來過一趟……五六天前就打發人來這邊安置了屋子,又準備好各色新鮮瓜果菜蔬,另有一袋硝石,專為製冰之用。”
秦放鶴這才發現,自己下榻的屋子確實很舒適,雖沒有多少外露的華麗,但處處妥當。
這種不動聲色的,才是最費功夫的。
桌上還擺著一大盤紅撲撲毛茸茸的鮮桃,一盤黃澄澄圓滾滾的香瓜,一小筐紫油油的飽滿桑葚,均不在六品官接待標準之列。
而角落裡,還有一散發著幽幽涼意的小缸。
缸是兩層的,外頭裹著棉套子,夾層放著硝石,內中另有一缸清水,此刻已然凍成混雜著冰碴子的冰渣水,沁涼舒適。
驛站距離清河府府衙足有一兩個時辰的路程,縱然那邊有冰,運過來也就化了,所以要現場製作。
而硝石素來管控嚴格,如果沒有地方官府的允許,普通人根本不可能一次性拿出這麼多。
秦放鶴看了秦山一眼,後者會意,掏了一粒碎銀遞給那驛吏,“辛苦你跑一趟,回去歇著吧,不必對外人說。”
驛吏隻是最底層的吏員之一,朝廷並不怎麼管,一應酬勞全看地方官府良心,日常也沒什麼油水,故而見了這粒銀子,頓時喜出望外,又要磕頭,被秦放鶴攔了。
那驛吏收好銀子,悄沒聲往外退,快到門口了又道:“小人才想起來,好像知府大人有心事的樣子,這幾日來這邊等您時,時常歎氣來著……”
心事?
歎氣?
秦放鶴抬手拍了拍在這炎炎夏日越發冰涼的瓷缸,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必然有心事,也必然有事相求,不然怎麼會下這麼大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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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會求自己什麼事呢?
雙方之前素無往來,自己區區一介六品官,縱然有個祥瑞的名頭在,日後也時常有機會面聖,可翰林院修撰並無執政實權,能幫人辦成什麼事呢?
但他還有另一重身份:
董春的徒孫。
稍後太陽落山,顧雲五特意來請秦放鶴去用晚膳。
過去一瞧,一應菜品十分用心,並不全是雞鴨魚肉,多有清爽可口小菜,並幾樣清河府特色。
另有一壇名種泥封老酒,一色甜品,乃是將桃子、蜜瓜等新鮮時令水果單獨掏出最鮮嫩多汁的瓤兒來,堆在冰雕小碗裡,鮮妍可愛,再從上到下淋上雪白牛乳和香甜荔枝蜜,分外奢侈。
秦放鶴瞧了眼,歉然道:“勞大人費心,實在慚愧,奈何我身子不爭氣,又一心著急趕路,竟中了暑氣,正犯惡心,用不得生冷和酒水。”
這就是不費奢靡,不吃酒水的意思了。
自來官場飯桌上,無酒不談事,秦放鶴上來就作此態,顧雲五的表情多少有點不自在。
但天氣確實是熱,顧雲五自己隻在驛站內等了兩日就差點中暑,更彆提千裡迢迢外頭趕路的,倒也不能斷言就是借口。
話說回來,自己有求於人,哪裡還敢理論真假?
便是假的,也要當作真的。
故而顧雲五的不自在迅速消失,短暫得近乎不存在一般,十分關切地噓寒問暖起來,又要叫人請大夫。
“怎麼不見夫人?”
他原本還想讓自家夫人來陪,想著那宋氏女也不過一十歲韶華,少不更事,或許更容易突破。奈何前兒心腹報信兒回來,說那秦子歸根本沒帶家眷!
秦放鶴笑道:“我父母早亡,也無甚要緊的長輩要拜,來日方長,倒不必急在眼下折騰。”
先說自己沒爹沒娘,犯不著媳婦千裡迢迢跑回來敬茶,又無同服近親,外出一輪的,也當不起六品命婦的禮,所以並非阿芙不孝,實在是事出有因。
顧雲五面上讚同,心下卻笑,什麼親眷不親眷的,都是借口罷了,說不得便是小夫妻新婚燕爾,且宋氏女出身高貴,未必瞧得上那白雲村窮鄉僻壤……
兩邊相互謙讓,都想讓對方坐主位,奈何這個說你遠道而來,又身負皇恩,自然為尊;那個道清河府乃是您的轄區,自然以您為尊……都不肯坐,索性便都不坐,隻胡亂撿了對面的客座。
到了這一步,顧雲五心裡已經不自覺打起鼓來,懷疑稍後的打算究竟能不能順利推行,。
從驛站外初見到現在,期間或明或暗幾次交鋒,捧殺、拉關係,這小子竟然都不上當,處置得滴水不漏,行事之老成穩妥,全然不像未及弱冠的毛頭小子……
“三月裡捷報傳回來,我著實歡喜壞了!此乃大祿
之福,我清河府之幸!”顧雲五讚歎道,歡喜的神色十足真誠,“賢弟果然人品不凡、文采天成,隻恨我不能早幾年過來親近!”
顧雲五這番話確實發自真心。
黃榜傳到清河府後,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後悔,後悔沒早來幾年!
這會兒趕上了又有什麼用?那秦放鶴乃是方雲笙在任時過的鄉試,與他顧雲五無半點瓜葛……
賢弟……
秦放鶴聽得險些破功。
顧雲五的年紀都快可以做他祖父了,如今卻稱兄道弟起來,雖說官場之上隻以品級論高低,無可厚非,但也真能拉得下臉來主動降輩分。
不過顧雲五敢叫,秦放鶴可不敢答應。
傳出去叫人說他小人得誌,不顧及官場前輩的顏面事小;“兄弟”一稱意義特殊,萬一自己接下,回頭顧雲五借機以董門名義行事就糟了。
故而秦放鶴受寵若驚道:“折煞我也,當不得大人如此厚愛,既然同在清河府地界,您喚我子歸便可。”
官方稱呼、直呼其名,都太過生硬,到了這一步,反倒是字號妥當些。
顧雲五的眼神一閃,哈哈笑了幾聲,順勢換了稱呼,又要親自為其斟茶,“子歸如此自律,實在難得,說實話,我也不愛飲酒,咱們便吃茶……”
秦放鶴立刻起身,隔著桌子伸手截了茶壺過來,“何須勞動大人,我自己來便是。”
竟然還是紅茶,這廝還真是下大力氣調查自己了。
招數接一連三被擋下,顧雲五也不氣餒,繼續道:“早知子歸你重情重義,奈何京城遙遠,一時不得歸,且又是我上任以來的頭一個進士,故而一應進士碑也是我親自督造……又順路去令尊令堂貴寶塚上看過……白雲村山清水秀,實在是好地方,想來子歸便是彙天地精氣的一段造化,便是那裡的百姓也著實淳樸……”
聽見了嗎?
進士碑,本官親自為你督造;你爹你娘的墳,本官也去探過!夠意思了吧?
見秦放鶴隻是道謝,也不說旁的,顧雲五又試探道:“說起來,清河府轄下諸多州縣,村鎮更是不計其數,可朝廷的銀子麼,也就那麼些,一時顧念不到,也是有的。此番我過章縣,見到貴村百姓,乃至整個章縣,都是一般無一的好,人也淳樸,日後少不得……”
一個人一旦發跡了,難免想提攜家鄉,一為回報,一為誇耀自身,顧雲五此話,便是有意在財政撥款和政策上傾向章縣和白雲村。
秦放鶴聽了,隻裝沒聽懂的,笑著打斷道:“我雖年輕,沒資曆,但大人乃朝廷欽點命官,才乾自然過人,豈有我插嘴的份兒?便是治理地方,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些話,我卻不好聽……”
但凡他接茬,就是以權謀私官官勾結,日後再也洗不清了。
快彆說,不懂,不聽!
我信任朝廷,信任陛下眼光,既然點了你來,你就好好乾,也隻能好好乾,乾不好是你無用,乾好了是本分,千萬彆說是因為有所偏坦而拉我
下水!
眼見秦放鶴油鹽不進,天色漸晚,若錯過此次機會,顧雲五也不可能真下到白雲村去找他,那就太過刻意……
他也有點急了,當即把心一橫,湊近了,從懷裡掏出一個信封放在桌上,緩緩推了過來,“實不相瞞,愚兄敬仰閣老久矣,早有侍奉之心,奈何天公不作美,屢屢錯過,隻恨沒有門路……”
上任清河府後,顧雲五也曾去當地府州縣學看過,果然沒有再如秦放鶴之輩。
想來一個地方的靈氣造化是有限的,前頭陸續出了孔姿清和秦放鶴,靈氣已然被吸乾了。
沒有人文,便隻好從為政下手,然方雲笙在時,一應都做得不錯,珠玉在前,顧雲五想再創佳績超越也難。
他的師門和出身都隻能算一三流,若這麼下去,可能這輩子一個知府就到頭了。
對常人而言,四品大員告老榮養也不錯了,但誰沒有三分野心呢?
再怎麼說,秦放鶴也是清河府出來的,他是清河知府,便是天賜良機。
隻要一句話,隻要董閣老肯為自己說一句話……
不親自來試一試,顧雲五死都合不上眼!
秦放鶴也不去看那信封。
不用猜都知道,裡面肯定是銀票。
所以你看,隻要邁過那道門檻,賺錢實在是再容易不過的事。
哪怕你不伸手,也多的是人主動往裡送……
他不接話,隻是埋頭吃菜。
趕了一天路,沒來得及休息就來這邊打機鋒,真挺餓的。
見秦放鶴不接茬,顧雲五忙道:“並不敢奢望太多,若得閒,能在尊師跟前提兩句我的孝心也就是了……”
誰都知道秦放鶴是汪扶風最喜歡且唯一的弟子,但凡他說的話,汪扶風總要往心裡去的。
而汪扶風又是董春最器重的弟子,以此類推……
晚上不宜多食,吃到五分飽時,秦放鶴就撂下筷子。
先喝口紅茶潤喉,再漱口,秦放鶴也不碰那信封,隻對顧雲五笑道:“大人一番心意,子歸明白,隻此番回鄉,說不得要四處拜會,如此算來,或許要待個一年半載,什麼時候返京也不一定,大人若有要事,豈不耽擱了?便是書信,或是臟了汙了遺失了,也不美。”
什麼銀票,什麼賄賂,我一概不知,今天這桌上有的,隻是一封信,一封平平無奇的信。
可就是這封信,我也怕耽擱您的大事,不便捎帶。
顧雲五的笑快維持不住了。
真就,一點面子不給?
真就,半分機會也無?
說話間,秦放鶴起身,朝他拱拱手,向後退出,“不過大人說得對,相逢即是緣,來日我返京,說不得也要向師長說起沿途見聞……”
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縱然不給辦事,也不能把話說死了。
聽到這裡,顧雲五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挽留再三,到底無用,也隻好陪笑作彆。
不
收銀子,那就是不辦事。
可又說有可能向上言說……看似答應了Θ_[]Θ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實則什麼都沒答應,成與不成,皆在他一念之間。
翰林院修撰不是欽差,但易面聖,又有六元的名號,若逼迫太過,卻也能化身欽差,轉頭告自己一狀……
退一萬步,即便不告禦狀,自己還能對付得了董門不成?!
秦放鶴走後,顧雲五又在原地杵了半日,這才頹然蹲坐回去。
唉,這董門,確實難登。
再看席面,他這才愕然發現,秦放鶴吃的竟都是最不值錢的幾樣菜,大魚大肉,一概沒碰。
沉默片刻,顧雲五忍不住苦笑起來,“真是……”
幾年之前,他還不懂眼高於頂的汪扶風怎麼就相中了一個山溝溝裡出來的孤兒,再好,那樣的出身和見識,能好到哪裡去?
可現在……他明白了。
很多時候很多事,單純的努力可以做好,但若想做到頂尖,非天分過人者不能得。
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一個人若無足夠天分,縱然師父手把手教,也始終差一口氣……
這小子,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
那邊秦放鶴回到房間,就叫秦山將那些新鮮瓜果都挪到角落裡,看也不看。
秦山照做,忍不住小聲問道:“……會不會太……”
瓜果而已,能值幾個錢?
這麼做,多少有點落面子。
如今秦放鶴越發喜怒不形於色,饒是他自小一起長大,也有些猜不透了。方才席間談話,屋裡隻有秦放鶴和顧雲五兩人,餘者皆在外,故而秦山也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
但看現在秦放鶴的吩咐,想來也知道愉快不到哪裡去。
秦山倒不可惜什麼,隻是擔心對方會不會惱羞成怒,日後報複。
秦放鶴除了外袍,去銅盆邊重新洗了手臉,聞言笑道:“如今你也小心起來。瓜果而已,也不是南方來的,如此品相的縱然稀罕也有限,何苦為了一點口腹之欲,憑白受人恩惠,落人口實。一日不吃也沒什麼,回去後自己掏銀子買去,日日拿著熏屋子也使得……”
說得秦山也笑了。
“至於惱怒報複的,”秦放鶴笑道,“你也把他想得忒淺薄。”
能做到一地知府,多少有些手段眼色,哪怕相處不大愉快,也還沒那麼容易結仇。
隻要他一天不倒,董門一天不敗,顧雲五就不敢使絆子,更不敢對章縣、對白雲村如何。
相反的,他甚至還會加倍照顧,隻盼著來日用這份苦勞換來另眼相待……
秦山聽了,若有所思。
出來這幾年,他也跟著經曆了不少事,眼光也好,城府也罷,俱都突飛猛進,不再是當年那個隻知上山打兔子的傻乎乎的山村少年。
還不到安睡的時候,秦放鶴便靠在床頭看書,看了幾頁,又對秦山道:“日後我去朝中做事,手下人少了不成,到底還是知根知底的人用著放心。這次回去,你跟猛哥在村裡選一批衷心可靠的出來,也不用多,四個六個八個都成,你們一人一半教導著,不要顧及誰家的什麼老臉,隻要聽話、得用的才好。”
家裡伺候的仆從固然可以從人牙子那裡采買,這是離京前他跟阿芙商議過的,但平時跟著他外出辦事,或是日常跑腿的,乾係甚大,非心腹不可,地位和分量天差地彆,外來的不足以信任。
同鄉同族知根知底,不用擔心是誰人眼線,且他們的一乾家小都在白雲村,莫說什麼要挾、作人質的話,哪怕為了自家利益和名聲,他們的家人也不會允許他們背叛。
這就是血脈和宗族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