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1 / 1)

你長本事了 寒川歌 7717 字 8個月前

浙江國際賽車場。

下午一點整,所有車隊車組進入P房(維修房),準備就緒。

下午一點三十分,媒體入場,與所有車隊經理進行采訪預備,遞交采訪內容進行緊急粗審。

孫旭接了一個省台體育頻道的采訪,和汽聯官方的采訪,其他一概拒掉。他不放心那位剛畢業的男大學生,那家夥當初面對鏡頭的“倚父之名”孫旭記憶猶新。

路城山穿行在三個車組的P房裡,為三台賽車做最後的車檢。

二十分鐘後,所有車組工程師不可以再觸摸賽車。也是這個時候,媒體進入P房,開始對車手進行采訪。

這次場地競速賽的觀賽人員爆滿,人山人海,有人揮舞著法拉利火焰紅的旗幟,上面繪有第一代OC發動機的圖案。有一排車迷扯著一條巨大橫幅,上面寫“We shall never surrender!”意為內燃機永不屈服。

燃油賽車最後的黃金時代,沒有人願意錯過這場鼎盛派對。

導播鏡頭從第一間P房向後推,這些當代汽車工業的尖端工藝品,被加上賽用配件的改裝之後,在車廠給予的設計開發外形之上,也擁有場地賽上才能見到的高下壓力巨大尾翼。

阿波羅ie也是如此。

當浙賽場地的大屏幕上出現阿波羅ie的時候,整個觀眾席爆發出震天的呐喊——鷗翼門徐徐升起,從裡面下來的年輕賽車手,頭盔賽服,不露出一絲皮膚,宛如穿戴完備盔甲的戰士。

裴淞走向路城山,告訴他賽車啟動後一切正常。

“練習賽是滿載油,你不會很快,因為我需要高載油的數據。”路城山帶著他從停車區走向控製台,“過來跟我測試一下無線電。”

頭盔裡不止有無線電通話器、通風口,坐進座艙之後還有一個飲水係統,在頭盔裡會伸出一根吸管,讓車手喝水。

喝水的目的不僅是防止比賽中賽車手脫水,也是為了賽後稱重。

車手和賽車在結束比賽後的重量,必須在賽會的標準內,如果超過最輕線,將被取消成績。還是那個原因,車輕,車就更快,所以賽會有限重。

“Test。”

“Test。”

二人都清晰地在耳機裡聽見對方的聲音,裴淞比了個“OK”,路城山也點頭。P房裡其他人井井有條地忙碌著,就像從前的每一次比賽一樣。

裴淞有點緊張,路城山伸手檢查他頭盔和HANS頭頸保護係統的連接處,又按了按他的肩墊。這套係統能夠在車手以300km/h時速撞牆時,吸收頭部和頸部的撞擊力。

“小裴!裴淞!”經理叫他,“過來跟省台記者采訪一下!”

“哦!”裴淞應了聲,然後看向路城山,“路工,我先過去了。”

路城山點頭:“采訪結束後就可以直接上車。”

“好。”

裴淞從控製台這邊走向經理,穿過拿著機油刹車油的同事們。他剛剛走過阿波羅ie的車頭,記者說:“等一下等一下,就站在車頭那個位置,特彆好!”

記者小心地跨過地上的東西,走過來,話筒對著他:“你好,裴淞。”

“你好。”裴淞點頭。

他的整套頭頸設備已經穿戴好,他隻把護目鏡推上去的話,嘴巴還在頭盔裡,講話很悶。

他和記者兩廂尷尬的時候,路城山走過來,從後面幫他鬆開Hans和頭盔連接的地方,輔助他摘掉頭盔和頭套。

頭盔被拽起來的時候,裴淞頭發被泡沫內襯摩擦得炸成太陽花,經驗豐富的路城山當即把自己的黑色鴨舌帽扣在他頭上。

“呼。”

由於那頭盔是根據自己腦袋定製的,過於嚴絲合縫,被拽起來的時候,裴淞有一種頭被剝掉一層的淩亂感。

路城山幫他拎著頭盔,左右這個時候已經不能碰賽車了,他就在畫外站著,看著裴淞。

記者問:“裴淞你好,請問你今天作為ST車隊新人車手,開總工程師的私人超跑改裝的賽車,是怎樣的心情?”

裴淞下意識瞄向路城山,答道:“12缸發動機的阿波羅ie改裝的賽車,我隻覺得我夠幸運。”

確實,這個世界上有幾個人能開到這樣的車。

記者又問:“關於燃油車到電動車的轉化,你作為很有可能是最後一代燃油車賽車手,你個人的感受可以簡單說說嗎?”

這是個敏感話題,路城山換了隻手拎頭盔,盯著裴淞的眼睛。

“我……”裴淞快速和路城山對視了一下,他舔舔嘴唇,扶了下帽簷。

裴淞說:“我個人的感受是,像我的一個老朋友,它漸漸地,從一個我熟悉的,粗糙的、脾氣很臭、大小毛病一堆的損友,變成了……精致的仿生人。”

“……”記者一時間說不出話。

顯然,記者沒想到裴淞會這樣回答。關於這個問題,記者聽到的多是歎惋,例如電機的模擬聲浪,以及內燃機曆史的悲哀。

裴淞說完這句話也沉默了,隻剩下嘈雜的環境音,大工小工們和後勤組核對消耗品的數量,輪胎、刹車盤片……

精致的仿生人。

啟動會使用生物鎖,會自動駕駛,會主動規避事故,甚至會在路口預判行人而減速。

在記者愣怔之際,路城山不管不顧直接入鏡,把裴淞摟著拉了過來,同時對記者說:“不好意思今天就到這裡。”

記者“啊”了聲,還沒來得及多說兩句,後面的大工和小工就堵上來,熟練地掛上歉意的笑容。

“我說錯話了嗎?”裴淞問。

“沒有。”路城山把他鴨舌帽摘下來自己戴上,“閉眼。”

裴淞聽話地閉上眼,路城山替他把頭套戴好,頭盔也戴回去。按上Hans的按鈕,再調整一下和肩墊的位置。

路城山說:“你說得很好,但是說到這裡就可以了。”

裴淞不解:“為什麼?”

路城山重新將他賽服領口的魔術貼撕開,又貼緊了些:“再說下去,要影響你自己心態了,上車。”

“哦。”裴淞扭頭坐進阿波羅裡。

說好的采訪,兩句話就撤了,另一家記者則直接被拒之門外,孫經理用職業微笑送給記者一套車隊紀念貼紙,眼含抱歉地將其送走。

接著,練習賽開始了。

和F1的練習賽一樣,這個階段所有車手自由下賽道跑圈,取每個人的最快成績來排序,最快成績的排序就是排位賽的發車位置。

裴淞坐在車裡,等著路城山的指令下賽道。

裴淞等了起碼三分鐘,通話器裡路城山還是沒有通知他進入賽道。他有點急了,這車底盤低,他的視角隻能看見彆人的腰,這會兒烏泱泱的人擋著,他也看不見路城山。

終於,通話器響了。

“阿波羅車手你好,這裡是控製台。”

裴淞趕緊:“工程師你好,通話器正常,我能下賽道了嗎?”

“通話器正常。”路城山站在控製台前面,偏頭看向P房中間停車的位置,說,“彆急,再等等,等其他人把賽道跑熱。”

“練習賽的時間不多。”裴淞說。

他聽著賽道上一輛輛車飛馳出去,心急如焚。他是滿載油,油箱滿的,意味著車重,意味著肯定會慢一點。

然而路城山他在等的,是那輛賽道版保時捷919,那輛車還沒下賽道,就說明WK車隊的工程師也在等。

那就等,路城山有的是耐心。

對方也想在飛行圈跑到最熱的路面,看誰比誰按捺得住。

終於,看見PM車隊的蘭博基尼埃文塔多也出現在賽道上,路城山按下通話器:“裴淞,點火,起步,出P房。”

阿波羅ie從P房開出來,開上維修通道,開去賽道。

這輛全球限量10台的稀有超跑,在年輕的車手腳下爆發出絕對優美的一聲轟鳴,裴淞第一腳深油門一檔連進到四檔,開始計時的第一階段,德係血統的超跑賽車立即成為全場觀眾的焦點。

1號彎,正常過,裴淞感受了一下輪胎抓地力,強悍的抓地力和高下壓力,讓賽車在過彎時候可以猛踩油門不減速。

1號彎緊銜接2號彎,不用收油門,持續地線性開油出彎。

裴淞跑過浙賽的賽道,但上次跑,是高中暑假過來玩卡丁車。4號彎,壓路肩過,5號彎下坡,繼續持續開油過。

路城山沒有給他任何指揮,控製台上看他的車況和地圖位置,路城山一直在等那台919出現。

——終於,在裴淞單圈過半的時候,WK車隊的總工程師放行了。

觀眾席又一片歡呼聲。

那是保時捷的原型車,不參加比賽,不量產,隻在賽道裡刷圈速。坦白講,WK車隊能搞來這樣一台車,算是祖上夠闊,家底雄厚,關係夠鐵。

“裴淞。”路城山打開通話器。

“工程師。”裴淞回應他。

路城山盯著小地圖上阿波羅的位置,說:“T6全油,給滿方向,下一圈直接飛行提速,嘗試跑一個最快單圈。”

T6(6號彎)過後的7、8號彎是一個連續彎,裴淞控車穩,且快。從俯拍視角看下來,阿波羅的走線流暢,賞心悅目。

緊接著是浙賽的連續下坡彎,裴淞極度專注。

出彎時乍然出現小幅度的失控甩尾,裴淞立刻控住方向連退兩檔,在路城山出聲的前一秒扶正車身,後輪橫著擦過路肩出彎。

P房裡的車組人們重重呼出一口氣,路城山撕開可樂軟糖連塞兩顆到嘴裡。

裴淞自己也嚇一跳,好在虛驚一場,說:“我不知道怎麼回事,剛才左前輪打滑了。”

“是前車發動機漏油漏地上的。”路城山這邊控製台接到賽會信息,“你做得很好,下一圈還是保持提速。”

“好。”裴淞說。

一圈回來,WK車隊的919也在賽道上。

這圈是裴淞的飛行圈,按照路權,919的車手必須給裴淞讓行。但明顯,919車手沒有讓裴淞超車,反而在防守。

路城山眯縫了一下眼睛,按住通話器:“裴淞,從他內線強擠進去。”

裴淞有些猶豫,練習賽剩下的時間還足夠他再做一次飛行圈:“呃……”

路城山:“隻要不撞成粉末。”

裴淞:“Copy that,工程師。”

浙賽進入賽道有一小段,是隧道,隧道內引擎聲的回響,讓那美妙的轟鳴360環繞,然後衝出隧道衝上天際,再從天而降。

卡丁車的規則,誰搶到內線,這個彎道就屬於誰。

而裴淞,卡丁車之王!

阿波羅ie一腳狠絕的深油門擠進919的內線,裴淞毫不顧忌,路城山說不怕撞,那就不怕撞。

路城山什麼出身,納斯卡冠軍,那可是——允許合理碰撞的賽事。

裴淞這時候開著他的車,仿佛開啟了納斯卡血統一般——嗡!

919慫了,向右避讓。

阿波羅ie內線超車,繼續他的飛行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