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 8 章(1 / 1)

你長本事了 寒川歌 7394 字 7個月前

車隊吃完晚飯後返程,先從雁靈縣開車去成都。運輸車拉著賽車和配件們從高速走,其他車組人員在成都坐飛機。

途中路城山和裴淞坐在薑蝶的車後排,給倒黴蛋揉脖子。

這倒黴蛋原本落枕都好了,賽會也因為大雨,建議獲獎車手在山頂賽會的棚子裡交接一下獎杯就完事,裴淞當時偏去問能不能去一下冠軍台。

賽會的人考慮到這是他第一場職業比賽,便說可以,你不怕淋雨的話就去吧。

裴淞當時心道——

我那輛沒有頂棚的KTM X-Bow裡所有座椅、儀表、按鍵,包括他自己,都是防水的!

於是拿著獎杯走進大雨走上冠軍台,再把賽服內襯一拽一脫,與T恤上的冠軍小熊一同舉起獎杯。

下山的路上不得不捂著冰涼又潮濕的衣服,席間那下壯烈的扭頭,導致落枕酸痛的地方複發了。

“疼疼疼疼……”裴淞隻能抓住兩樣東西,一個是自己這邊車窗上沿的拉手,另一個是路城山工裝褲大腿面上的那塊布。

薑蝶在前開車,副駕駛坐著孫經理。

薑蝶無奈:“裴淞你小點兒聲叫,不知道的以為我們從縣城拐了個孩子出來。”

路城山冷漠哼笑:“拐熊孩子是吧。”

“熊孩子也是孩子。”裴淞忍著淚水,“路工你輕點行不,真疼是真疼……”

路城山原本想說你早知今日,何必在冠軍台上脫賽服敞個腦袋淋雨,不過覺得反複責備已經發生過事情,實在沒什麼意思。

“裴淞你聽我說,你對疼痛所產生的恐懼,要比疼痛本身痛得多,懂嗎?”路城山開始騙孩子。

然而清澈的大學生思索片刻,蹙眉道:“聽上去有點道理,所以其實並沒有多疼,隻是我的意識在讓我恐懼?”

路城山點頭:“沒錯。”

說完,路城山的拇指摸準地方後——

“啊——!!”

薑蝶:“……路工,我以為你是你們倆之中比較成熟的那個。”

“動動。”路城山說。

裴淞含淚輕輕轉了兩下脖子。

路城山問:“是不是好多了?”

裴淞回答:“我無法判定究竟是你按我的那一下,痛到覆蓋掉了落枕的痛,還是真的好了一點。”

從縣城開去成都起碼要5個多小時,薑蝶和孫經理換著開。裴淞在後座靠著路城山睡著了。

薑蝶在副駕扭頭小聲問:“睡著啦?”

路城山點頭,輕聲道:“高強度比賽,這時候才睡著,算他天賦異稟。”

薑蝶笑了笑。的確,下雨跑山,又是計時的職業賽,還撞了尾翼,又中途停車下來擦擋風玻璃……這一天下來,這會兒才累睡著,倒是說明體能確實好。

“哦對了。”薑蝶指了一下後排角落裡的抱枕,“那個枕頭可以打開,打開是個毯子,你給他蓋著點兒。”

“好。”路城山拿過來抱枕,邊緣有個拉鏈,拉開展開是個小毯子。

山裡車開得慢,借著月光和車載中控屏幕的光,路城山將小毯子給他搭在肩上。但路顛車晃,晃一下就滑下來,路城山隻能一條胳膊從他脖子後面繞去左肩按住一個角,另一隻手按住他右肩這個角。

薑蝶端詳了他片刻,問:“他應該是他們學校校草之類的吧?”

裴淞長得俊秀,眼睫長而微翹,鼻梁線條流暢,皮膚白皙,影影綽綽的月光落在他臉頰,尤其這會兒睡著了,乖得不行。

路城山沒作答,薑蝶便又說:“噢我記得我大學那會兒說的是係草,小裴學什麼專業的?”

路城山:“漢語言。”

薑蝶一笑:“我今天還看一個公眾號,說,漢語言文學的Gay,比藝體類的還多。”

路城山輕輕搖頭:“裴淞不是,他有喜歡的女孩。”

不過那姑娘是Gay。當然這句沒說。

薑蝶點點頭。

一路開到機場,天隱隱地要亮了。薑蝶的父母住在成都,薑蝶就先放假,孫經理、路城山和裴淞坐飛機回去。

裴淞醒過來的時候還是懵的,因為他睜眼的時候在後座半躺,頭枕在路城山的腿上,也不知道枕了多久。有隻手一直搭在他肩頭,以防毯子隨車身晃動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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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薑蝶告彆後,過了安檢候機,裴淞的微信消息被彈爆了。室友群和柯寶盟瘋狂在發消息,還有一些平時打球的朋友,裴淞那個視頻還在淩晨短暫地在微博熱搜呆了一會兒。

於是,上了飛機等待起飛的時候,他又點開了那個視頻。

人生的第一項巨大成就,就是會反複觀摩。旁邊路城山還在看他這次比賽的遙測數據,要根據這場跑山來判斷裴淞更適配什麼樣的車,磨合就是這樣一點點來的。

視頻在撞尾翼那一段,有彈幕誇配樂選得好,裴淞在音樂上的造詣不高,於是自己跟了條彈幕:好曲兒!

發完開心很多。

偏頭看了眼路城山,路城山察覺到了他的視線,眼睛還在看iPad屏幕:“有話就說。”

裴淞便說:“我昨天還行吧?”

路城山牽著唇角笑了下:“跑得很好。”

裴淞覺得不夠:“比你預想的呢?”

路城山坦言:“我預想的情況是你在第5公裡開始撞護欄、撞山體、撞石頭、撞前車,撞各種各樣的東西,但還是堅強完賽。然後成績第一頁看不見你的名字,我會告訴你新手就是這樣的沒關係,你的優勢是場地賽,下次乾回來。”

“你不會這麼說的。”裴淞幽幽凝視他,“你隻會告訴我‘撞壞的不用你賠’。”

路城山的目光從iPad移開,轉頭對上他的視線:“恭喜你,你在這一刻正式成為了我的車手。”

裴淞偷偷翻他一個白眼坐回去,不過脖子已經舒服多了,起碼剛剛自己那個轉回腦袋的力度,很好地表達了自己的情緒。

想說聲謝謝,路城山鎖上iPad屏幕閉目養神。

他大約累了吧,裴淞想,也該累了,滿打滿算,一天一夜沒合眼。

飛機開始滑行、起飛,清晨的太陽是淡金色,成都是個相對悠閒的城市。這個時間,氣溫剛好,大爺騎著自行車出來買菜,小孩兒刷學生卡上公交,問同學你寫沒寫作業。

裴淞靠在椅背上,透過舷窗往下看,他試圖在俯視川蜀大地時找到昨天的雁靈山,那場大雨過後,它應當更加蒼翠了。

倏地,裴淞肩膀一沉,他偏過頭,是路城山的腦袋歪下來了。裴淞怔愣了片刻,接著挺著背,整個航程一動不動。

飛機落地等行李的時候路城山捂著脖子左右活動了兩下,眉心微蹙。

裴淞見狀,伸出惡魔之手,陰險笑問:“我幫你按按?”

路城山:“不必。”

孫經理在旁哈哈大笑,嘴上不說,心裡念叨著恐怕總工程師這回真有個拿捏不住的了。

然而大驚喜在後面,三人拖著行李出來後,裴淞的一大家子都來接機了。

裴淞首先衝過去和他們胡亂抱在一起,期間七嘴八舌地被誇真帥真厲害,接著裴淞給他們互相介紹:“這是我們車隊的經理孫哥,我們總工程師,路城山。”

“這二位是我爸媽,這是我小姨,我表姐,我小姨夫;我二舅,我表弟和表妹,我發小柯寶盟,這是我爸公司的CFO吳叔叔……吳叔您怎麼也來了?”

CFO說:“我剛好今天的飛機出差,恭喜你啊!那視頻我看了好幾遍,太帥了!!”

裴淞:“是吧!!”

路城山在後面哭笑不得,和他的家庭成員們依次握手,感覺自己像裴淞的班主任,因為裴淞他二舅說了句“咱家那個熊孩子辛苦你照顧了”。路城山客氣且違心地說還好還好。

最後裴淞特興奮地和寶盟猛猛抱了一下,用力拍打對方後背。

寶盟今天特意和裴淞家裡人一起來接他,開心得不行。一大群人走出機場,裴淞父母無論如何都要送孫經理和路城山回去,兩個人都覺得很不好意思,太麻煩了。

最後是裴淞開著吳叔叔的車,帶寶盟路城山和孫經理。孫經理要先回趟車隊,路城山報了個地址,是市裡很高端的一個臨江小區,叫“江撫岸”。

路上,裴淞說:“寶盟是我這輩子最好的朋友,以前我一直管他叫‘寶子’,後來互聯網開始流行‘寶子們’。”

很快堵上了早高峰,城市的高架橋開始熟悉的擁堵,這讓剛剛從川西高原時速跑到221的賽車手很無奈。

“還是賽道好。”裴淞嘟囔。

後座路城山抬了抬眼,沒說話。

“真好。”寶盟說,“你開賽車真帥啊,我靠,你牛逼大發了裴淞,這回去你不得吹一輩子?”

左右這會兒堵得直接停住,裴淞伸出一條胳膊拍拍柯寶盟,凝視他:“寶,咱們漢語言的學生,就隻能說‘牛逼’了嗎……”

後座經理和路城山同時失笑,寶盟決定撿回些文學生的顏面,清清嗓子,擺出說書人的樣,說——

“屋外疾風驟雨,眾人愁竟無良將可用,隻聽裴淞道:‘酒且斟下,某去便來’,適久,正欲探聽,見峰頂一熊已然奪魁,馬到中軍,置金冠之杯於桌上,其酒尚溫!”

裴淞噗嗤笑了出來:“你直接套了溫酒斬華雄?”

寶盟兩手一攤:“哥們現在給營銷號寫文案,隻有這水平了。”

把孫經理送回車隊後,繼續送路城山。路城山住的小區離車隊不遠,隻有5公裡多,柯寶盟跟裴淞說著自己上班的事兒,又問裴淞,川西風景好不好,有沒有高反。

很快到了江撫岸小區,路城山跟裴淞道謝,去後備箱拿上包,到駕駛座這邊跟他說了句回去開車小心,裴淞和寶盟都笑吟吟地跟他說拜拜。

接著,沒等車子再啟動,寶盟忽然收到一條短信:“哦!我工資到了!晚上請你吃飯啊!”

裴淞:“好哇,吃點啥,拿兄弟的血汗錢吃飯最爽了,發了多少錢,我能一頓吃光不?”

寶盟平靜地看向他:“不行,我要給商瑢買個禮物,順便告訴她,我要正式開始追求她!”

寶盟說著,看著前擋玻璃,透過這玻璃看向早晨人行道上的陽光,對未來充滿希望。

裴淞聞言,把主副駕駛兩邊的車窗都降了下來,因為他覺得接下來自己要說的內容,寶盟需要一些新鮮空氣:“寶啊,我跟你說個事兒,你千萬坐穩了。”

“商瑢她……喜歡女孩兒,我親耳聽見的。”

“……”路城山拎著四個包子兩杯豆漿,錯愕地站在主駕駛門外。

他剛好看見小區門口的包子鋪新出籠了肉包子,也發現他們車停在路邊還沒走,於是買了四個,給車裡那倆孩子一人兩個。

不料聽見了這番對話。

所以原來那“有個朋友”是真的有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