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後宅後廚,除了老實認真做事的人,還有一些偷奸耍滑之輩。
他們心裡對陳姨娘接手管理後廚一事十分抵觸,比起陳姨娘,他們更喜歡原後廚管事劉健。
可陳姨娘身份比劉健高,算半個主子,他們沒敢把不滿表現出來。
誰知陳姨娘過來後廚第一天,就把他們名字念出來,這讓他們恍然,陳姨娘莫不是很中意他們?
心裡對陳姨娘的不滿當即去了大半。
老實本分的後廚人則驚訝,低聲交耳,“陳姨娘怎麼會選他們?要知道那些都是偷奸耍滑的好手。”
沒讓後廚眾人疑惑或得意太久,陳姨娘坐著,當著眾人面把賬本拿出來,看向被點名的那些人:“這些賬目怎麼回事,解釋吧。”
“要是解釋不通,彆怪我不留情面,將軍府也容不下你們這些心大奴才。”說到最後,陳姨娘厲聲。
那些被點名的人臉色瞬間煞白,終於意識到自己被點名並不是一件好事。
原先心裡還疑惑的人們則下意識縮了縮膀子,把頭壓更低,身處後廚,要說他們手上一點油腥根本沒有不可能,區彆在於他們拿的少,被點名的人拿的多。
現在陳姨娘就是在拿那些人殺雞儆猴,而在她的喝問下,那些被點名的人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他們滿心詫異和絕望,心裡直納悶自己所作所為為什麼會暴.露如此徹底?
“好,你們不說,那我就把這些念出來,孫二:負責後廚瓜果,一月支取五十兩,可實際買回來的瓜果隻值三十兩,這還隻是一個月的份額,更彆說這活計你已經乾一年。”
“回陳姨娘,瓜果留存時間不長,需要剩餘錢補充新的瓜果,還有瓜果價格,是上等瓜果……”負責瓜果的孫二還想狡辯。
“你以為這些我沒查證嗎,需要我把給你供貨的老農們帶進府來當面對質嗎?”陳姨娘眸光沉道。
作為皇商家出來的人,她對底下這些彎彎道道很了解。
彆以為對方記三十兩,就是真花三十兩買瓜果,肯定還會在買瓜果的老農處大力壓價,做兩頭吃。
“求姨娘饒命,小的今後再也不敢了,求姨娘饒了小的這次吧。”孫二心理防線崩潰,忍不住朝陳金珠求饒道。
薑語如站在自己母親身側,看著求饒的孫二和開始渙散的人心,忍不住唇角微勾。
就算是突破口,也得找個性子軟的,要是換成臉皮厚的,隻怕會死不認賬,這可不利於她們殺雞儆猴。
陳姨娘板著臉沒說話,加上孫二不停求饒,其他人心理防線也漸漸崩塌。
就在這時,陳姨娘道:“你們要是主動承認,過後處置會輕一點,要是死不悔改,死鴨子嘴硬,那等搜出更多證據來,將會嚴懲。”
像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那些被點名的人再也撐不住,“我說,我保證老實交代!”
他們都不懷疑陳姨娘話的真假,因為這裡可是將軍府,有沒見過血的將軍府嗎?
因為深知將軍府的規矩,他們絲毫不敢耽擱,趕緊把自己做的事老實交代出去。
交代還能保住一條命,不交代說不定性命難保。
這時候就看人更惜財還是惜命,大多數人還是惜命的。
不過惜財的也不是沒有,陳姨娘話都到這份上,他們依舊硬撐著,說那些事他們沒做過。
他們並不是單純的頭鐵和傻,而是因為他們背後有關係,他們自問自己身後的人可以保住他們。
卻不知他們越這樣越好,畢竟陳姨娘今天目的本就不是善了。
“你們可以互相檢舉,若是得到證實,可以獲得獎勵和減輕罪責。”陳姨娘看著後廚眾人道。
那些依舊嘴硬的人當即臉色大變,他們有底氣在陳姨娘面前硬撐,卻知道瞞不過其他人。
就在他們心存僥幸,以為沒人敢站出來揭發他們,孫二迫不及待的開口。
比起沒叫到名字的人,他的罪證已經確鑿,現在孫二隻想“戴罪立功”減輕自己更大損失。
至於會不會損害其他人利益,他都自身難保,哪還顧得了那麼多。
孫二當即供出一人的貪墨方式和大致錢兩,直讓那人面死如灰。
陳姨娘面帶讚許的看著他,“念在你第一個帶頭,賞你五兩,這五兩一會兒不會和你的贓款一塊沒收。”
說著陳姨娘身後的一個丫鬟站出來,當眾遞給孫二一塊五兩的銀子,孫二心裡又喜又悲,難以言喻。
“陳姨娘,我還知道另一個人的……”孫二咬牙,想要舉報更多。
可是其他人已經反應過來,不願再給他機會。
他們七嘴八舌,那些嘴硬的底細被抖落徹底,可想他們心裡有多崩潰。
“你們不讓我們好過,你們也彆想好過,說的好像你們就乾淨似的!”嘴硬的人冷笑不已道,他們同樣舉報其他人的事。
這次那些沒被點名的人也被牽扯進來,他們反應過來,心道不妙,可是已經晚了。
一旦罪證確鑿,他們也會落得和那些人同樣下場。
瞬間他們已經到手的銀子驀然變得燙手至極。
“姨娘饒命,五小姐饒命啊!”一時間,整個後廚都是求饒聲,不知道還以為將軍府天塌下來。
“你們在辦差前難道沒被告知不要中飽私囊,府中每月並不是讓你們白乾活,都有月錢,有月錢你們還如此乾,怎麼,是覺得自己在將軍府待夠了?”陳姨娘冷哼道。
“這事我會稟告夫人,看夫人的意思。”陳姨娘起身,帶著薑語如和丫鬟們回去。
於情於理,今天這事陳姨娘都得跟沈蘭芝彙報。
沈蘭芝聽完後,垂眸道:“此事事關將軍府顏面,不宜聲張,更不能借此把他們發賣出去,省得他們出去亂說,這樣,犯事最嚴重的幾個就把他們打發到莊子上種地,其餘的則調離後廚。”
對她和薑語如而言,後廚老人自然越少越好,等招了新人,才更方便她們掌控後廚。
“是,夫人,妾這就去辦。”陳姨娘得了沈蘭芝準話,又帶著薑語如回去後廚。
而聽到沈蘭芝的安排,孫二等被點名的人隻覺得眼前一黑,差點昏死過去。
無他,發配到莊子上不僅清苦,他們還需要像那些佃戶下田勞作,還油水呢,他們不脫層皮就算萬幸。
他們甚至不如佃戶,佃戶種的地是租的,他們卻是簽了死契或者家生子存在,上面安排什麼,他們就必須做什麼。
向來在府裡活的滋潤的他們無法想象去莊子上的生活。
而那些逃過一劫的人則在心裡慶幸,得虧他們拿的少,以後雖然不能在後廚了,好歹還留在府裡,不像孫二等人,前途一片黑暗,讓人絕望。
“劉管家,他們就拜托你了。”孫二等人被帶走那天,沈蘭芝看著劉安這個前院大管家道。
劉安垂眸,看著後廚眾人或主動或被迫交上來的上千兩銀子眸光一閃,“他們犯下如此重罪,夫人隻是把他們發配到莊子上,實在是仁慈,依照府裡規矩,貪墨者得打幾十軍棍。”
一聽這話,孫二等人腿都軟了,本來他們就覺得前途黯淡,一旦挨罰,有沒有命還不知道呢。
“種地可是苦差事,再說把他們打壞,損失的可是將軍府,還是免去他們刑罰,讓他們去莊子好好種地,希望爾等以後悔過自新,不要再犯錯。”最後一句話沈蘭芝是對孫二等人說道。
孫二等人激動不已,“多謝夫人仁慈!”
本來他們對沈蘭芝沒多少好感,但是架不住劉安在旁邊襯托。
沈蘭芝雖然對他們不怎麼樣,可是劉安更狠啊,兩相對比,沈蘭芝形象一下好轉。
要是能行,劉安也不願做這個惡人,可是後廚查出來的上千兩明晃晃提醒他弟弟做的好事,究竟是保弟弟還是保那些人,結果還用說嗎。
不過劉安隻是有點鬱悶,很快就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在他心裡,這並不算大事。
他卻不知道,隨著那些人去莊子,沈蘭芝的棋子已經撒出去。
“好了,之後後廚招人,陳姨娘自己看著辦吧。”
當眾說了一句,沈蘭芝帶著李嬤嬤等人離開。
“是。”陳姨娘下意識應道。
等沈蘭芝走後,陳姨娘心裡覺得有些沒底,她小聲問薑語如,“咱們該怎麼招人?”
“首先得老實勤快,最好實心眼不偷奸耍滑,另外就是得招更多廚娘,咱們後廚畢竟女眷眾多,萬一被衝撞怎麼辦。”薑語如道。
“確實,廚娘們更方便吩咐,你不知道,之前劉健管廚房,廚房男人不少,丫鬟們得避諱,你娘我可沒少有錢都花不出去的機會。”陳金珠抱怨道。
府中吃飯的時間和份額都有規定,可是規定之外,姨娘們要是有錢,也不是不能讓後廚開火。
陳金珠就屬於那種不差錢的姨娘,可因為後廚有男人,許多次她都不方便吩咐,更是少讓丫鬟們過去。
這次廚房老人走了七七八八,還能留下來的基本都是邊緣角色,畢竟越靠近采買和主廚位置,油水才能更多,而身為燒火丫頭,自然不可能嘗到太多甜頭。
有了方向,陳姨娘開始把後廚剩下的男人從後廚弄出去,在薑語如的提議下,陳姨娘去找劉安,說要把後廚男人換到前院,從前院調女人到後宅。
劉安有些驚訝,“陳姨娘不打算留幾個劈柴挑擔的勞力嗎?”
“管家也知道,咱們後宅都是女眷,實在不便有男仆,還請管家理解。”陳姨娘直接說原因。
比起劈柴和挑擔,她更想自己在後宅過的自在點,相比之下,女人就算力氣小,那就增加她們的數量。
反正就算後宅乾活的人再多,也不用她掏月錢。
她都說到這份上,劉安還能怎麼辦,隻能給陳姨娘安排。
“前院後廚剛好有幾個廚娘,一會兒我就讓她們去後宅後廚找您。”劉安對陳姨娘道。
將軍府前院也是有廚房的,就像劉安身為前院大管家,平時吃飯就跟沈蘭芝等人不是一個廚房,他們廚房自然也有廚娘。
表面上,像是把兩個廚房的人互相一換,實際上並不是這樣。
“劉管家可得給我們選老實勤快的,偷奸耍滑的我們可不要。”陳姨娘道。
“一定。”劉安面帶笑容,心裡卻知道自己虧了。
他用前院後廚人品老實的廚娘們換了一堆人品劣質的男人。
“除了前院後廚,我可以從外面招人嗎?”陳姨娘突然問道。
“這個,姨娘最好還是不要,畢竟外面的人品性不知,不如咱們將軍府自己的仆人用著放心,若是您想要更多廚娘,小的可以幫您從莊子上選人。”劉安道。
將軍府的奴仆自然不止一個將軍府一處有人,除此之外莊子、彆院,甚至外地,人數遠比表面多的多。
“行,那就勞煩管家把人從莊子上叫過來了。”陳姨娘道。
劉安:“……”他就隻是客套一下啊。
他負責的隻是前院,可不想管後宅後廚這點小事。
“後宅同樣有管家,這事我會吩咐對方去辦。”劉安笑道,把這事推出去。
果然,陳姨娘臉色微變,因為後宅管家是將軍夫人沈蘭芝的人——對方是沈蘭芝奶娘李嬤嬤的親女婿。
劉安想,夫人不趁這次機會在後廚安插人手才怪,讓她們鬥起來也好,省得給將軍添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