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1 / 1)

變異者?解臨淵驚訝了一瞬,但也僅僅是一瞬,絳紅眼瞳落下,恰好與戊寅抬起的翡色雙眸撞到一起,好似絢麗剔透的玻璃珠清脆相擊。視線交彙的刹那,他莫名通過戊寅平靜的目光產生了一股安定感,好似接下去不管發生什麼,眼前這個細瘦高挑的男人都有辦法解決。

這是一種很陌生的感覺,因為在大部分情況下,都是由解臨淵為他人帶來安全感,無數次背負著囑托和期待在危險、意外與逆境之中尋求生機。

而且他生來警惕,很難去信賴彆人,更是天性爭強好勝,也不願意把性命交托於他人手中。

或許也隻有現在,面對他所不擅長的領域,還有一個強大又深不可測的未知生物與他處於相同陣營,解臨淵才會放縱自己,喘一口氣,將一切交付給身旁與他並肩而立的那個人。

他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面上什麼也沒有表現出來。

隨著“變異者”這個名詞出現在戊寅口中,薛鴻意先前行為上的種種異常也好似撕去了表面的薄紗,一並擺到了台面上。

薛鴻意對於戊寅那沒來由的喜愛,誇張的追崇,熱情到詭異的態度,都有了合理的解釋。從王穗到楊驀,再到十五,薛鴻意殷勤熱切施加的對象一路追隨著戊寅寄生的宿體,不斷發生改變。

這麼明顯的反常,解臨淵卻因為他某些羞於啟齒的小心思,對此毫無所覺。

他默默陷入反思之中,但又很快給自己找到了開脫的理由——

概因那些陌生的情感出現得太過突然,又非常奇妙,解臨淵喜歡這種能讓他變得更像一個正常人類的情感,享受其中,注意力儘數被它所攫取,他忙著與為他帶來這些情感的人鬥智鬥勇,哪還有餘力發覺身邊還有一隻隱藏在人群之中的異類。

幸而在災厄汙染方面,戊寅比他敏銳得多,即便他難得掉以輕心,也有人為他兜底。

相較而言,薛鴻意的臉色就差多了,他現在的感覺就像是剛掀開神秘面具坐上牌桌準備賭一把大的,隔壁莊家就把他底牌全給掀了,還將他的身份證號放到大熒幕上滾動播放。

“你知道變異者?”他警惕地問。

人類感染災厄病源之後變成汙染者,其中又有部分由於不知名的原因變異成為畸變體,擁有一定的智商,身體素質大幅增強。

在畸變體之中,還有一類極為特殊罕見的存在,他們是擁有人類的外表和智商的畸變汙染體,基本看不出任何與正常人的區彆,即變異者。

即使是戊寅,也難以一眼分辨出人群中的變異者。不過,他還在王穗體內時就隱約覺得薛鴻意給他的感覺很奇怪,直到近來回到仿生體軀殼內,看著薛鴻意無縫銜接地對王穗、楊驀、十五施加善意,他這才確認了薛鴻意變異者的身份。

為求穩妥,他還用言語暗示薛鴻意與變異金翅雀繼續接觸,想通過腦子不怎麼好使的小雀來確認薛鴻意身體素質加強的程度。

看到金翅雀雄赳赳氣昂昂馱著薛鴻意飛

在27層窗外的時候,戊寅還著實認真思考了一下如何誘導金翅雀發言,就是沒想到,他隨便往變異雀頸下一模,這隻聒噪的大鳥就把他新任主人的一切透了個底掉。

……還是用一種‘我主人超級厲害,他能如何如何如何……’的自豪口吻講述的。

薛鴻意以為深山老林沒人看見,為了追上四處逃竄的金翅雀,肆意使用他非人的能力。

……變異鳥確實是捉到了,底褲也被雀扒乾淨了。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中的還要多,薛鴻意。”戊寅微微眯起眼睛,“原本我是真挺欣賞你的,即便知道你是隱藏在安全區裡的人形大喪屍,也沒打算利用這件事做什麼文章。但你非要不知死活地上門挑釁……也好,利用起來就沒什麼心理負擔了。”

話音未落,薛鴻意驟然發難,他猛地伸出手去抓戊寅的肩膀,但不等手掌觸碰到對方的衣服,一把鋒利的長刀就徑直砍向他的手背,如果不是薛鴻意反應夠快,他的一隻手就得落在這裡。

剛躲過上面的攻擊,薛鴻意腳踝忽然一痛,低頭就見雙頭犬已經惡狠狠地撲咬上來,一顆腦袋威脅性地朝他吠叫著,另一顆腦袋隔著褲子撕咬著他的左腿。

薛鴻意抬腳一把捏住殿下的後頸,變異者的力氣足以捏碎常人的頭骨,殿下痛得嚶嚶直叫,被惡狠狠地甩到了牆上。

他再次抬頭看向戊寅的時候,雙瞳已經被紅血絲所占據,眼角數道黑色血管朝四周蜿蜒,好似神秘部落的圖騰,訴說著詭異的力量。

解臨淵護著戊寅緩緩退到門邊,給了他一個眼神,戊寅立刻反手開門,喚了殿下一聲,轉身飛快地衝了出去。

“十五!”薛鴻意憤怒地吼叫著,想追又被掃過的一排子彈逼迫著後退,彎腰尋找掩體。解臨淵在硝煙之中輕笑了一聲:“他的名字根本不叫十五,蠢貨。”

戊寅對變異種的吸引力解臨淵心知肚明,難得一見的畸變體在他身邊紮堆出現,變異動物幾乎對他言聽計從,就連解臨淵這個半變異者也對他有著天然的好感度。

更何況薛鴻意這個純變異者。

一句‘你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無疑是十分致命的挑釁,薛鴻意瞬間被激怒,抓過桌上的伯/萊塔就撲了過來。

變異者移動速度奇快,又力大無窮,解臨淵左手化盾躲開兩發子彈,緊接著就被薛鴻意近了身,堅硬無比的機械盾瞬間被這名變異者活活捏彎了六十度。

解臨淵沒有猶豫,抬腿踹開薛鴻意,緊急修複機械戰神受損的組件,他眼角餘光瞥見薛鴻意再次舉起槍朝他射擊,解臨淵迅速從左臂中取下一枚鋒利的匕首,用力甩向他持槍的右手。

淩厲的破空聲中,這枚可以釘穿常人大腦的匕首被薛鴻意避開,隻在他手背上留下了一道皮開肉綻的劃痕,子彈也失了精準度,擊穿了解臨淵身後的水泥牆。

汙染值90%!

解臨淵左眼中突然跳出來一面警告的紅色彈窗,上面是熟悉但又許久未見的數值,幾乎是從平穩的35%

瞬間激增到90%,後方一枚腥紅的歎號是係統的尖叫聲。

他詫異地愣了一下,心臟在胸腔中急速跳動,仿佛過載的破舊老電腦,機箱發出不堪重負的運轉聲。緊張對峙中被他忽視的右眼球此刻仿佛在火中燒灼,痛得解臨淵忍不住半眯起眼,但凸出的眼球又讓眼皮無法合攏,眼睫紮在眼球上,越發折磨。

他喘息著抬起眸,卻見薛鴻意若有所悟地望著他,放下了手中的槍,了然道:“你也是變異者,怪不得他能看出我也是變異者。”

解臨淵沒說話,黑色血管從眼角往下蔓延,或許是一直被戊寅壓製著,許久未曾被汙染,他體內寄生失敗的汙染物趁機報複性地發作,這一次的汙染速度奇快,眨眼之間就又上漲了1%。

“Z。”薛鴻意上前一步,“同為變異者,你也能感覺到吧?他身上的氣味……簡直美妙無比。”

解臨淵依舊冷著臉,但喉結無意識地上下微動,那是一個吞咽的動作。

“你也喜歡的,對嗎?……不如我們合作怎麼樣?”薛鴻意瞪著一雙眼睛,黑色瞳仁被紅血絲侵占得無處可去,化為小小的一個點,他繼續蠱惑道,“他身邊的那些人實在是太礙眼了,是不是?囚禁他,把他關在隻有我們兩個人知道的地方。”

激昂的話語忽然被一聲輕笑打斷,解臨淵譏諷地笑著,朝他輕蔑地搖了搖頭,薛鴻意瞬間惱怒地沉下了臉色,“你找死。”

“彆做夢了,薛隊。”解臨淵甩了一下左手,機械戰神變為正常的金屬色手臂。右眼的劇烈疼痛讓他面部表情有些許猙獰,卻還是抱有閒情雅致地好心提醒道,“你以為這些我都沒想過嗎?但你和我都玩不過他的,他對我們這類人有天然的優勢……所以,還是老老實實采取懷柔政策,循序漸進吧。”

說完,他不進反退,反身衝向窗戶,直接撞碎玻璃從五樓跳了出去。

薛鴻意沒有絲毫猶豫,也跟著翻窗躍出。比起徑直落地在地面踩出一個碎裂深坑的解臨淵,他象征性地在樓層間凸起的高台上墊了兩次腳,等落到地面的時候,他臉上屬於災厄汙染的異常儘數消失,隻剩下再尋常不過的黑白色眼珠和小麥色皮膚。

他一邊神情嚴肅地疏散著附近驚慌的人群,一邊快步朝他那輛老爺車的方向走。從腰後掏出對講機,想要聯係他飛鴻的隊員。

倏然,薛鴻意沉著臉停下了腳步,掛斷還在對講機裡喂喂喂的寸頭,和斜倚在老爺車駕駛位車門旁邊的夏陽彥對上了視線。

對方似乎還什麼都不知道,好整以暇地抱著雙臂,看到他之後優哉遊哉地揮揮手,還打了個哈欠。

薛鴻意警惕地環顧四周,沒有發現十五的身影,解臨淵在不遠處出現,捂著右眼,發現他們之後瞬間停下腳步轉身隱匿了行蹤。

最關鍵的是,變異金翅雀和變異雙頭犬都不見了。

“夏……”

薛鴻意緩步走近了些,就看到夏陽彥唇角逐漸勾起一抹笑,絲毫沒有遮掩身份的意圖:“薛隊。”

薛鴻意神情凝重,指尖卻不受控製地興奮到顫栗起來,“你……”他急促地喘息著,眼底的炙熱幾乎化成熊熊火焰,“你叫什麼名字?”

“這一點也不重要吧,薛隊?”寄生在夏陽彥體內的戊寅溫和笑道,他轉頭看向已然無聲無息出現在他身側的解臨淵,“我不會開車,解臨淵這狀態也不適合開車,所以,還要麻煩你把我們送出南營地了。”

“你是不是還沒有搞清楚狀況?”薛鴻意逼近一步,“你以為讓變異雀帶雙頭犬從北面的山頂飛出去就沒人會發現了嗎?……我現在連你也不想放走了。”

“是會被發現,”戊寅說,“所以我想在南邊搞出點大動靜,讓他們沒有功夫去管北面的事。嗯……就比如說,軍區總元帥薛嶽的親孫子其實是一名變異者,還當眾發狂怎麼樣?”

“你——”

戊寅一把反握住薛鴻意想要製住他的手,黑色血管從掌心下迅速蔓延至整條肩膀,如地震海嘯中碎裂的地面,一路爬行到薛鴻意的脖頸,好似一把抵在他咽喉處的利刃。

“不知薛嶽元帥是否知道,他的孫子已經是一名被汙染的變異者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