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道揚鑣?彆啊彆呀。”老胡趕緊叫了起來, “咱們這搭夥住得好好的,為什麼要分?”
楊驀也著急地站起身,想勸十五兩句, 但看著他手上的創可貼就又什麼都說不出口了。說實話,他也很不喜歡孫莓這種不識時務的倒黴孩子,但要讓他真強逼著秦玥把人趕出去, 他又覺得殘忍沒人性。
……要怪隻能怪他們沒能力,卻還既要也要。
秦玥低著頭,雙手握拳, 但還是堅定了選擇:“抱歉,我會帶她離開, 真的非常抱歉。”
解臨淵真心覺得戊寅是一點也不懂什麼叫說話的藝術,怪不得就算是做好事也極容易不被領情,不像他, 一張嘴舌燦蓮花, 就算是把人賣了都能讓對方死心塌地地幫他數錢。
“秦玥, 楊驀, 還有胡宏博……”他微笑著上前一步, 讓戊寅邊上涼快去, “其實我和十五早就想過分開住的事情,隻是因為放心不下你們, 才一直拖到今天。我和他的身份都比較特殊,從進南營地之後不久就被高層盯上, 一舉一動都受人監視, 你們再跟著我們待下去,隻會受到牽連,甚至是因此喪命。”
“另外, 我們昨天大張旗鼓地跑去孫莓媽媽那裡大鬨了一通,害得她和她的男人丟儘了顏面,那些人看上去可都不是甘願吃虧的性格,他們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包括孫莓在內,都是他報複的對象。我並不擔心,但身體素質相對弱一些的你們呢?所以再和他們住在一幢樓裡會非常危險,儘快換住處很有必要。”
“最後一點,也是我單獨想和秦玥你說的一點。”解臨淵看向不遠處垂著頭的姑娘,嗓音溫和而優雅,不緊不慢,“我們沒有一個人怪你,這也不是你的錯。但你要清楚,既然你義無反顧地選擇收養她,就一定要堅持下去。孫莓她就像是一隻野外的流浪貓,你看她可憐把她撿回了家,那你就要接受她的身上可能有跳蚤,可能有皮膚病,可能會提防你咬你一口,可能會抓壞你的沙發和窗簾,她的貓糧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千萬不要一時腦熱撿了她,之後又後悔,再把她丟掉。秦玥,那才是真正的偽善。”
戊寅好整以暇地尋了把椅子坐著,此時不懷好意地補充道:“秦玥,你以後小心著點,她那個拿她賣錢的‘爸’肯定會找上門來訛你。而且她媽媽要是因為昨天的事情被掃地出門,指不定也會上門朝你耍無賴,彆看那女人昨晚悶聲不吭的,但她既然能做出那些沒底線的事來,就絕對不是個善茬。”
秦玥:“……”
楊驀和老胡光聽著就頭皮發麻,紛紛勸道:“小玥,要不……要不算了,她不是哭了一晚上要她媽嗎?人各有命,你還是把她送回去吧……”、“是啊,你就一個女孩子,日後要是真被這群敗類纏上了,你可怎麼活啊?”
見秦玥臉色堪憂,恐嚇達成的戊寅得意地翹起了條紋尾巴,哼著小曲回房間收拾自己的行李,左挑右撿也不過塞了半個背包,再加上解臨淵的衣服,正好湊滿一整個背包,輕裝簡行準備去C區的住建安置處更換住所。
楊驀和老胡的東西比他們還少,十分擔心地走到戊寅臥室門口,問他們接下來的計劃,準備住哪裡去?還有被高層盯上會怎麼樣?是不是有生命危險?
解臨淵趕緊出面安撫他們,表示問題不大,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以後就不一定了。至於住哪裡去,他也不知道,腦殘戊寅突發奇想的念頭,他身為生活助理,隻能無條件尊崇雇主的想法。
他們正聊著,明亮的房間陡然一黑,有什麼東西擋在了窗戶外,眾人疑惑地轉身望去,就發現一個多日未見的男人驟然出現在窗口。
——沒錯,27樓的窗口。
他興奮地敲了敲窗玻璃,對一屋子如喪考妣的低沉氛圍熟視無睹,上來就眉飛色舞地對眾人打招呼:“嗨~大家早上好啊,十五十五,好久不見!!”
“……”
戊寅在薛鴻意的身下看到了撲騰著翅膀找落腳點的變異金翅雀,眉梢輕挑,接著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來。他站起身,走到牆邊把窗戶開到最大,接著抬手摸了摸金翅雀的腦袋,“薛隊長,好久不見。”
變異金翅雀高傲地揚起頭顱,一副‘昨天的我你愛答不理,今天的我你高攀不起’,不過戊寅的摸摸實在太舒服,它還是忍不住快樂地蹭了起來。
薛鴻意之所以特意一大清早選取這麼華麗誇張的出場方式,就是想看到十五震驚的表情,可是——“你怎麼一點也不驚訝啊?該不會是誰把我馴服金翅雀的機密泄露了吧?”
說著他探頭看向屋內的其他人,楊驀和老胡倒是很好地展現了什麼叫做目瞪口呆,大大滿足了薛鴻意的虛榮心,解臨淵上一秒還沒什麼表情,等他視線移過去的那一瞬間,臉上立刻堆起一個驚訝又不失禮貌的營業性笑容,溫和問候:“薛隊,你這……你這是怎麼做到的?”
“哈哈哈哈。”薛鴻意得意大笑,“機密!”
“……”解臨淵核善微笑。
戊寅也笑著說:“沒有人泄密,不過我一直相信薛隊長是個能成大事的人。所以看到你騎著金翅雀現身,也就沒那麼驚訝了……薛隊,要進來坐坐嗎?”
戊寅的幾句奉承也讓薛鴻意感到大為受用,他高興地擺了擺手:“先不坐了,昨晚我為了這家夥一夜未歸,還得先去找爺爺報平安呢。”說著他呼嚕了幾下金翅雀的頸前的絨毛,勒緊韁繩,喝一聲走!後者還算聽話地抖了抖身子,振翅起飛,“下午再來找你聊老巴爾克的事情!”
目送薛鴻意飛遠之後,戊寅唇角的笑意愈深,心情看起來也變得更好了,他愉悅地轉過身,卻見解臨淵面色陰沉沉地直視著他,滿臉不虞。
戊寅無辜地眨了下眼,疑惑問:“你怎麼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注意力全放在金翅雀和薛鴻意身上,因此缺席了什麼內容,於是求助性地望向門旁的楊驀和老胡,卻見這兩個人如出一轍地用手捂住臉,快速開門退了出去。
“你就這麼……”解臨淵忍了忍,沒有用昨天晚上那個特殊的詞彙,選擇另一種更加委婉的說法,“欣賞他?”
“什麼?”戊寅仍舊一臉的狀況外。
“……”解臨淵欲言又止了許久,最終無力地擺擺手,“沒什麼。”
戊寅盯著他看了一會,皺眉問:“真的沒什麼?”
解臨淵沒好氣道:“沒什麼,就是想問問……”他冷笑一聲,“你準不準備離開的時候帶薛鴻意一起走?要不帶上他得了,畢竟他正直,熱情,單純,心軟,沒脾氣,還缺根筋。”
戊寅總覺得這一係列形容詞似曾相識,但已經不記得在哪裡聽過了,“為什麼要帶他一起走?”他莫名其妙地問,“這家夥又沒什麼用,身體也不適合寄生。”
“……”解臨淵微微眯起眼睛,意有所指地放慢了語速:“那你去哪兒都帶上我的原因,就是因為我的身體很適合寄生?”
“你的身體也不適合,我以前確實這麼想過把你當作宿體,不過很快就發現寄生你非常麻煩,”戊寅說,“還不如留著你,你的其他用處比當作寄生宿體的價值更大。”
這話聽起來怎麼這麼奇怪?解臨淵皺眉:“……我應該感到榮幸嗎?”
“不應該是慶幸嗎?”戊寅看向他,“你不是一直很擔心我會寄生你,讓你失去自主意識,成為被操控的傀儡?”
“早就不擔心了。”解臨淵說,“知道為什麼嗎?”
“嗯?”
“因為我發現……”解臨淵伸出手,虛虛地捂住了戊寅的嘴唇。他沒有把話說完,隻是曖昧地笑了一聲,隨後轉身拾起背包朝門外走,“準備換去哪裡住?先說好,我身上的生存點隻夠我們在E區睡體育館的百人大通鋪。”
戊寅沒有立刻回答,他還沉浸在話題轉折之前,思忖解臨淵為什麼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然後捂住了他的口鼻。
捂嘴代表著什麼?……倏然,他想到了昨天夜裡解臨淵種種的反常行為,捂嘴代表著——
‘你是不是有一點喜歡我?’
“……”
概因解臨淵實在重複了太多次,而且口吻越來越篤定,甚至都開始玩起心照不宣的啞謎遊戲,搞得戊寅都有些疑惑……難道我真的喜歡他?
我喜歡他,然後呢?
我要做點什麼嗎?
……
良久沒有得到回應,解臨淵奇怪地回過頭:“十五?”
“嗯,我在。”戊寅決定先暫且把這些疑問按下不表,等離開了南營地之後再好好弄個明白。他簡單和楊驀等人告了個彆,甚至沒有給秦玥和孫莓多餘的眼神,就毫無留戀地轉過身,追上門外解臨淵的背影。
他沒有再惱怒或者生氣,因為並不在乎,所以也就沒有多餘的情感。
自失去大半的記憶從這具仿生體中蘇醒開始,戊寅見過了太多的離彆,或許是由於實驗體的特殊身份,他至今還不曾對任何人產生過不舍與留戀,他就像一個人世間的旁觀者,一時興起便融入其中,失去了興趣便抽身離開。
所以他才能夠像現在這樣乾脆利落,輕而易舉地反手帶上門,頭也不回地將身後的視線隔絕在外。
他兩三步走到解臨淵身側,和他並肩下樓梯,“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我的生存點隻夠定E區的大通鋪。”
“那就定E區的通鋪好了。”
“……你確定?”
“確定啊,反正又不住。”
“……”解臨淵詫異地看向他,心領神會地放輕聲音,“那你是打算……?”
“我打算,”戊寅狡黠地笑了下,“今晚我們就‘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