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第 56 章 壞兔子的大陰謀!(1 / 1)

解臨淵大腦飛速計較著利益得失, 實時監控錄像在左眼中64倍速倒放,檢查著從昨夜起至今他各種可能露出的馬腳。

他知道應對現狀的最優解是什麼,也明白戊寅想要什麼, 無非是希望他屈服,忍耐,氣得半死仍舊笑臉相迎。解臨淵右眼球充血,口腔內滿是鐵鏽味,心臟怦怦直跳,機械左眼也在極速運轉中出現死機的情況。

微笑,道歉,敷衍他。解臨淵彎下腰,一隻手撐在戊寅身側……

他張了張嘴, 突然就不想那麼做了, 一股濃烈的委屈和不甘湧上心頭,他捂住酸痛乾澀的右眼,憤憤不平地控訴道:“戊寅, 我最恨的就是被控製!我是人, 不是機器, 你憑什麼這麼對我!”

“……”戊寅微微一愣,他當然讀出了解臨淵話語中的委屈,就像是在外受了欺負的大白熊, 嗚嗚哼哼地回家哭訴, 但又彆彆扭扭, 抹不開面子、放不下身段。

空氣靜謐了數秒,一聲輕緩的歎息悠悠化在解臨淵耳邊,如同天空飄渺的雲霧,轉瞬即逝。

戊寅停下對解臨淵體內沉睡的寄生物的影響, 抬手撫向他的臉頰,安撫住鼓脹的黑色血管,口吻也變成真正的柔和,“是你先不聽話的,給你個小教訓而已,怎麼還委屈上了?”

解臨淵一把攥住這隻手,感覺就像是握住了一把冰冷的骨頭。他抬起紅到近乎泣血的雙瞳,因為情緒激動和痛楚,淺色睫毛如蝶翅般不停地微微戰栗:“我做什麼了?是楊驀在外亂嚼舌根暴露了我的身份,你不去責怪楊驀,憑什麼為這個來懲罰我?”

“……”

戊寅閉上眼,深呼吸了一口氣,咬牙切齒:“這就是你深思熟慮後的解釋?”

一看到這個代表著忍怒的小動作和語氣,解臨淵不見棺材不落淚的僥幸心理頓時消失得一乾一淨。

完了,他賭輸了,解臨淵難得慌亂。結果並不如他所期待的那樣,戊寅隻是借了個稱呼問題在詐他,反而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情況——戊寅真的什麼都知道。

尷尬無聲無息地蔓延,這下解臨淵哪敢再借題發揮,訥訥不語地在轉椅前單膝點地,任憑戊寅赤腳踩上他的肩頭,足底的泥汙留在衣服上,他垂低頭顱,等待審判。

糾結許久,戊寅艱難地咬了口下唇:“再·給你最後一次解釋的機會。”

其實這要是往常按他的性格,最開始那個讓解臨淵辯解的機會都不有,寄生+自殺+結束,誰管你有沒有苦衷。更不可能像現在這樣,自己主動把說出口的話咽回去,像個沒有原則的跳梁小醜。以後他要是再說些類似絕對的話,就再無一絲公信力可言。

……但不然呢?

戊寅心想,不然呢?除了一次一次給機會,他又能拿解臨淵怎麼辦?難道還真的讓解臨淵體內的寄生物吞噬掉他的神智?還是他親自寄生解臨淵,然後朝九晚五地上班乾活養家糊口?

單論修遊戲機電池這件事,他就絕對做不到。

還有基地外的那輛房車的具體位置也隻有解臨淵才記得。

……我是不是被解臨淵養廢了?戊寅忽然轉念一想,難道這才是這隻陰險狡詐壞兔子最大的陰謀?果然夠惡毒!

……

夏陽彥和藥店老板回來的時候,手裡不但提著一大桶溫水,還不知道從哪裡討來了一雙拖鞋,雖然破舊臟黑,但總比赤著腳在地上跑要強得多。

令他們十分意外的是,之前還對女孩不冷不熱愛答不理的解臨淵,如今竟然坐在矮凳上,細致地俯身為她小腿上的傷痕塗抹碘伏,而女孩也沒有絲毫的羞澀,大大方方把兩條褪都擱在解臨淵的膝蓋上,享受對方殷勤的服務。

夏陽彥被眼前這父慈女孝的畫面“感動”到了,把水桶放下,舀了幾瓢到老板的臉盆裡,柔聲問:“小妹妹,哥哥給你洗個臉好不好?”

“我自己來。”女孩一躍跳下轉椅,趿拉著過大的拖鞋跑到面盆旁邊,對著自己的臉就是一陣簡單粗暴的揉搓,洗去滑稽不符合年紀的妝容之後,底下的面容……也談不上多好看,乾癟枯瘦,也不知道那些買她的禽獸怎麼下得去手。

“接下來怎麼辦?”夏陽彥不想把女孩還給她的父親,那無異於親手把人送回火坑,卻也不知道該拿她如何是好,逞一時的英雄非常簡單,但要對一個人長久的負責卻十分之難。

解臨淵沒有說話,安靜地等“女孩”自己開口決定去留。

而且他還有一個問題,就是戊寅到底怎麼寄生到這個陌生小女孩身上的,隔著C區到G區這麼遠的距離,難道戊寅的寄生能力全憑意念操控,除了體能之外沒有任何限製的嗎?

“C區26幢。”女孩開口道,“我有家人住在那裡。”

她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是我媽媽。”

這顛三倒四的說法方式……小丫頭該不會智力有點問題吧?夏陽彥皺起眉,頓時覺得那個拿她賣錢的男人更加可惡了。

而解臨淵卻是知道這些信息都是戊寅分析出來的推論,再結合先前追她的那個男人罵的什麼再跑就打死你,“所以你是跑到了C區想要找你的媽媽,然後又被逮回來了,對嗎?”

“對的。”

“被暴揍了一頓?”解臨淵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問出的這個問題,既幸災樂禍於陰晴不定的小祖宗也會吃癟,又有些來源於心底的不爽與隱怒。

戊寅搖了搖頭:“這些傷口之前就有了。”他抬起胳膊,“除了棍棒之外,還有鞭痕,掐痕,牙印……‘吃’得好重,這樣肯定不舒服。”

解臨淵:“……”

夏陽彥也尷尬地輕咳了一聲:“小妹妹,你……呃,你餓了嗎?”

懂事的小姑娘肯定會在此時不願意給人添麻煩的搖搖頭,但戊寅是什麼人,他立刻大幅度點頭:“餓了,你要請我吃東西嗎?”

夏陽彥:“……”

他抬頭望解臨淵一眼,後者攤開手示意他一滴都不剩了:“我所有的生存點都給出去了,今天的工資明天才會發……對了,借我兩張飯票,不然晚上回去十五發現沒飯吃,會發飆。”

夏陽彥:“……”

戊寅:“……”我在外的形象到底被你抹黑成了什麼樣?

最後是夏陽彥自掏腰包請女孩小莓吃了午飯,又帶著她陪解臨淵在巡查員值班室坐了一下午,解臨淵處理吵上門的糾紛案子,他們則玩一些五子棋和紙牌遊戲。小莓對於這類益智小遊戲產生了莫大的興趣,好奇又認真地聽著遊戲規則,就是玩了三個小時,技術毫無長進。

天將黑,住雇傭隊六人宿舍的夏陽彥實在沒法帶小莓回去,隻能把人交給解臨淵,“對了,你不是就住在C區26幢嗎?方不方便打聽下她媽到底住在哪裡?她爸這邊要是上門來討,我幫你擋著點。”

“放心。”解臨淵牽著女孩的手,“我來搞定。”

夏陽彥擺了擺手,看女孩乖乖和解臨淵走遠,忽然又轉過了腦袋。

“彥彥哥哥!”她大聲喊道,背後是盛開的丹色晚霞,音色甜美,“謝謝你!”

解臨淵起了一胳膊的雞皮疙瘩,差點像是甩開臟東西那般扔掉戊寅的手。

但關鍵是夏陽彥居然就是吃這一套,他像是忽然打了雞血那般,周身疲憊一掃而空,激動地也用力朝她揮手,“小莓,明天哥哥再來看你,給你帶好吃的!”

“女孩”笑得更加燦爛,轉過頭,得意地朝解臨淵歪了下腦袋,鼓起腮幫子嘟嘟嘟。

解臨淵:“……”

——煞筆。

……

傍晚,楊驀、秦玥和老胡拖著疲憊的身體下班到家,就發現原本已經非常擁擠的三室一廳又多出了一張要吃飯的嘴。

真正的小莓顫顫巍巍地坐在牆角裡抱著膝蓋,像一隻可憐兮兮的小耗子,怯生生地縮著脖子。而十五毫無同理心地躺在沙發上玩掌機遊戲,還把修長筆直的大褪擱在解臨淵腿上,讓對方替自己按摩肌肉。

這具仿生體在床上躺了一整天,筋骨都睡酥了。

解臨淵的掌心滾燙乾燥,指節有力,蹂涅著戊寅溫涼柔韌沒有一絲瑕疵的大褪皮膚,時不時還掀開依擺在要側遊移,有時候真不知道到底是誰在占誰的便宜。

楊驀等三人頓時移開視線非禮勿視,齊齊去關注縮在餐廳角落裡的小老鼠。

“解哥,這丫頭是怎麼回事?”楊驀大聲問。

“G區撿來的,被她爸當賺錢的工具。”解臨淵頭也不抬地說,“她媽好像住在我們同一幢樓,但是她太害怕我和十五了,問什麼都不敢說。”

秦玥疑惑地問:“賺錢工具?她這麼小,能賺什麼……”

說到一半,她意識到什麼,臉頰飛速彌漫上憤怒的緋色。楊驀也十分吃驚,“她,這……”

老胡曾經和到處流竄無惡不作的土匪隊伍混過,這種事見得多了,也麻木了,他摸摸口袋,從裡面取出一個漂亮的蝴蝶結發夾,上面鑲嵌的亮鑽脫落了一半,但被擦拭得乾乾淨淨,是今天他收垃圾的戰利品,本來打算送給秦玥的。

但現在看到這個小姑娘,他乾脆遞給秦玥,讓她給女孩彆上。

秦玥這才反應過來,接過發夾,再從自己口袋裡取出個紙包,裡面是兩枚綠綠的桃子,她努力扯出個笑,“小妹妹,告訴姐姐你叫什麼名字好嗎?姐姐請你吃甜甜的脆桃子。”

四個大男人退居大廳左側,留兩個女人在餐廳右側各種疊詞詞。

戊寅睡多了也打哈欠,懶懶散散地靠在解臨淵肩頭,和楊驀打牌。這副撲克牌是老胡前兩天收垃圾的戰果,好幾副殘缺的撲克拚湊而成的產物,因為太臭還洗了晾乾,紙張皺皺巴巴,但也能玩。

雙方各一位狗頭軍師為他們出謀劃策,但楊驀和老胡,甚至再添一個秦玥,加起來都不是解臨淵一個人的對手,戊寅痛痛快快地贏了幾輪,心情舒暢,看什麼都非常順眼。

另一邊,秦玥終於用真心打開了小莓的心扉,兩人坐在餐廳座椅上,一人問一人答,等小莓吃完了一整顆桃子,身世也被秦玥套得差不多了。

小女孩比較天真,說她爸爸已經死了,媽媽把她托付給了G區的叔叔,說過段時間等安定下來就會把她接走,可是她很想媽媽,有一次聽到叔叔說她媽媽住在C區26幢1401,她就想儘辦法找了過來。

但見到媽媽之後,媽媽卻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立刻叫叔叔把她接回去,她哭鬨著不願意,卻被媽媽屋裡的一個男人揍了一拳,腦袋磕到牆上。

然後……然後她就不記得了,好像是暈了過去,醒來就在2702了。

小孩不太能理清楚發生了什麼,但身邊五位大人卻是瞬間明了,小莓親爸死了,親媽找到了彆的相好,嫌她礙事,就把她丟了。

解臨淵知道得更多一點,小莓不是暈倒了,而是哭鬨聲引起了正想去G區玩耍的戊寅注意力,扭頭就把她寄生了。

“姐姐,我想要媽媽。”小莓哭了起來,沒有對食物的感謝,沒有對漂亮發夾的欣喜,隻有止不住的哭泣,“你帶我去找媽媽好不好?我好想她。”

“可是……”秦玥為難地抿了抿唇,她不想打擊這麼小的孩子脆弱的心靈,你媽媽肯定不會要你的,“小莓,你先彆哭……”

“我要媽媽……”

“沒有媽媽你還有哥哥姐姐啊,你願不願意……”

她連忙止住嘴,轉頭看向十五和解臨淵:“十五先生,解哥,驀哥,老胡,我能收養她嗎?用我工資養她,白天跟我上班,晚上就跟我睡沙發。”

這些天來,楊驀有意無意泄露了他的精神分裂症,並通過他各種接地氣的愚蠢行為,成功在秦玥和老胡這裡把他的稱呼從楊驀先生扭轉成了驀哥和驀老弟,獲得了他們的信賴和親近。

其實早在秦玥回來之前,解臨淵就和戊寅說過,秦玥一定會想要收養這個女孩,這個和小雲朵眉眼有一點點相似的小姑娘。

不過相較於好強聰慧的小雲朵,這女孩的心性就有些不夠看了。明明比小雲朵大了五六歲,遇到事卻認不清現實,或者說不肯認清現實,隻會哭哭唧唧地要媽媽。

每個人性格都有差異,有人堅毅就有人懦弱,和平年代溫馨的家庭當然容許差異化存在,但是當下,以小莓糟糕的身世,過於天真軟弱就沒有辦法在末世好好活下去。

雖然秦玥看起來是在征求屋內所有人的意見,但所有人都默認十五才是家裡的老大哥,四道視線整齊劃一地投向他,等他拍板決定。

戊寅取過茶幾上洗好切塊的桃子,意外發現居然是甜的,他又吃了一塊,輕描淡寫地開口,“可以。”

不等秦玥高興,就聽戊寅繼續道:“但是你要讓她認清楚,誰才是她的恩人,誰才是真正對她好的人,哪裡才是她的容身之處,彆得了好處還跑到她心心念念的好媽媽面前去,搖·尾·乞·憐。”

解臨淵:“……”

解臨淵:“我——”

“想好解釋了?”戊寅打斷他的話,斜睨一眼,明目張膽地指桑罵槐。

解臨淵:“我再想想。”

“好好想,慢慢想,你的賬待會再算,現在,立刻,你們幾個給我解決這小垃圾動不動就哭哭唧唧要媽媽的破習慣。”戊寅煩躁道,“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