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戊寅把解臨淵肘窩紮出一個包之後,接下來整整五天,Z1932都沒有再傳來任何消息。
這道不是因為他生氣了記仇,而是先鋒特殊行動組又接到搜尋物資的任務,解臨淵跟著出了趟遠門。第六天剛回來,他一大清早就來科研院報了道,還帶來了黑騎士的最新消息。
——對方已經順利轉移到了邊陲監獄地下三層,編號MTHC1。
戊寅被這個難記的編號搞得差點罵人。
解臨淵解釋說這是突變出兩顆腦袋的犬科動物的首字母縮寫,沒文化的戊寅依舊罵罵咧咧,並在後續交流中簡化記憶為:明天會醜(MTHC)1號→會醜1號狗→那條醜狗。
最恐怖的是解臨淵堅持喊了十分鐘黑騎士之後,逐漸堅持不住底線,被他帶偏也一口一個醜狗地叫著,“昨天我回監獄休息的時候,在右側第二間牢房前看到了醜狗的名牌,它應該就關在裡面。”
“你一直睡在監獄裡面?汙染指數為零的時候也是?”
“嗯。”解臨淵點了點頭,“因為我曾有一次在4個小時內汙染值從0激升到90,為了他人的安全著想,我的住所就安排在了邊陲監獄。你之前見我的那間牢房是我每晚睡覺的地方。”
“所以,”戊寅轉了圈筆,“他們每晚睡覺都會像上次那樣把你綁起來嗎?”
“那不會。”解臨淵眼底浮現些許戾氣,“我雖說大部分時間會選擇忍耐、壓抑本性,但也不是任人欺負的。”
聽到這個回答,戊寅但笑不語。
他這副一看就是在想壞主意的笑模樣把解臨淵搞得全身都不自在,輕咳一聲:“你和醜狗,不,你和黑騎士互相認識嗎?”
戊寅回答果斷:“不認識。”
這個答案解臨淵倒也不意外,畢竟帕爾默之前就說過他是受人所托,或許就是個四處接私活的雇傭兵,黑騎士不認識他再正常不過。
“那你有辦法讓黑騎士合作嗎?譬如信物之類的。它很警惕,你必須取得它的信任讓它配合你,不然我們兩個很難帶走它。”
“應該有的吧?”戊寅眼珠轉了轉,似乎在回憶。
解臨淵眼皮狠狠跳了下:“應該?”
“教了我一個手勢,但我記不太清了。”
解臨淵:“……”
解臨淵:“真是誰雇傭你誰倒黴。”
戊寅滿不在意地朝他笑了下:“放心,我回憶起來了。”
解臨淵怎麼可能放心,他隻第無數次後悔上了這麼一艘隨時就要沉沒的破船:“所以,我這邊的思路是:三日後的淩晨5點30,會有一輛例行從監獄通往所外廢品處理站的垃圾裝載車,容量大小足夠裝下黑騎士和你、我,我們可以挾持那輛車出逃,但條件是我必須解鎖機械戰神係統,不然過不了最後兩道關卡,所以屆時需要你提前控製裡根,把秘鑰操控權限人轉移給你。”
私底下他連長官都不喊,一口一個絡腮胡的大名,恨不得在後面加個老賊,裡根老賊。
他一邊說一邊取過紙筆,給帕爾默寫了個操作說明,“你這兩天多熟悉一下操作方式,嚴肅一點,60秒的時間限製,你有且僅有一次機會。”
戊寅懶懶散散地靠在椅背上查看說明紙,怎麼看怎麼不靠譜。
“話說……”他放下紙張,“就算前面都一切順利,他們手裡還有一個最高指令,能強行命令你自毀。”
“我說過,我有辦法應對自毀。”解臨淵不耐煩地說。
戊寅問:“會影響行動嗎?”
“不會。”解臨淵篤定地答道,“隻要我們的動作足夠快,不給他們反應時間,就不會影響行動。等到層層彙報到首領辦公室,再想運行指令的時候,我們已經逃出去了。你轉移完權限之後我會立刻擊殺裡根,防止他向外傳遞消息。”
“我想知道,最高指令隻有命令你自毀這一項功能嗎?”說著戊寅便把喝到底的茶杯遞到解臨淵眼皮子底下,想要做什麼不言而喻。
“……你到底是哪個大戶人家養出來的少爺,使喚人這麼自然?”解臨淵都懶得掙紮了,起身走到恒溫水壺旁邊,順手給他和自己都倒了杯熱水。
戊寅不接他的話茬,隻繼續思忖著問:“有沒有這種可能,即使我轉移了秘鑰權限,掌握最高指令的人仍舊可以重新建立一柄新的秘鑰,並廢除我手裡的這個密鑰,重新操控你的機械戰神……”
他抬起頭接過解臨淵遞來的水杯,就看到解臨淵的臉上明明白白寫著:你這點腦容量居然也會思考?
“……”
“沒有這種可能。”解臨淵坐回椅子上,喝了一口水,“北營地沒有把這項功能賣給他們,想要複製第二柄秘鑰就得再找他們加錢買二級指令,北營地那群唯利是圖的商人,必定會獅子大開口。相信我,就狼煙首領那個暴脾氣,一定是寧可毀掉也不願意低聲下氣地再次向北營地彎腰,為的還是我這種有二心的殘次試驗品。”
戊寅思索了一會,抬眸問:“所謂的自毀指令究竟指的是什麼意思,操控機械戰神係統強製你自殺,還是釋放神經脈衝暗示你自儘?……你會死嗎?”
解臨淵好像是沒想到帕爾默會問這個問題,沉默了很久,之後才不太自然地移開視線,淡淡地說:“不會立刻死亡,隻是我體內的機械戰神部分會徹底鎖死,成為一堆廢銅爛鐵。一切和它相關的組織,器官,係統也會逐漸衰竭,壽命大幅縮減。”
“……這樣。”戊寅若有所思地端著水杯,騰騰而起的熱氣氤氳他的睫毛,但本人似乎完全沒有在意這一點。
解臨淵看了他一眼,喝空杯子裡的水,起身走到門前:“我先走了,明天我會再來找你。”
“來這麼勤?”戊寅疑惑,“不會被懷疑嗎?”
“已經有點被懷疑了。”解臨淵回頭朝他笑了笑,“不過……”
話說一半藏一半,留了個懸念出了門。
戊寅非常鄙視這種故弄玄虛的行為,覺得解臨淵就是欠收拾,所以等到第二天他再來的時候,戊寅就故意在辦公桌前翻文件不搭理他,把解臨淵當作空氣。
解臨淵估計也沒什麼特彆重要的消息要傳達的,幾次喊帕爾默的名字沒有得到回複,乾脆抄起手在這間辦公室裡轉悠了起來,摸摸書架碰碰沙發,最後又走到戊寅身後,探出頭去瞧這家夥到底在看什麼。
“變異荷花……”
戊寅合上了資料:“不要竊取機密研究資料,小心我把你扭送審判院。”
“扭送審判院?”解臨淵樂了,半眯著眼睛說,“那你我也是共犯,就等著一起被逮捕入獄,勞役致死,死後血肉還被宰殺烹煮,賣給外區那些快要餓瘋了的饑民。”
戊寅正要說些什麼,卻見解臨淵倏然警覺地朝門外看去。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正從不遠處傳來,來勢洶洶地衝著帕爾默辦公室所在的方向趕來,隱隱約約還能聽見納特十分故意的勸阻聲:“欸欸欸,你們是什麼人啊!想做什麼!”
“裡根。”解臨淵迅速判斷出來者身份。
“他來捉你了。”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戊寅甚至是一種作壁上觀的旁觀者語氣,之前解臨淵一直說他有辦法應對,戊寅倒想知道到底是什麼辦法。
聞言,解臨淵勾唇一笑:“是來捉我們的。”
他沒有一絲躲藏的意思,反而在越逼越近的腳步聲中俯下了身,曖昧地雙手從椅背後方圈住戊寅的前襟,一隻手從白大褂領口伸進去,指腹虛虛實實地點過戊寅鎖骨,停留在平坦的胸口上方。
解臨淵矮身側過腦袋,背對著門口,將自己的臉擋在房門與戊寅的臉之間。
如果戊寅足夠了解一些關於人類的常識,他就會知道解臨淵的這個動作叫做——借位接吻。戊寅掀起眼瞳,注視著解臨淵垂下的淺色眼睫,對方沒有和他對視,目光落在了他的鼻梁上……
辦公室的門被狠狠地敲響,隨後不等屋內人反應就嗙的一把打開。
絡腮胡陰沉的面容出現在門口,身後還跟著兩名先鋒隊的成員,以及焦急尷尬的納特。
解臨淵和戊寅都被這個動靜嚇了一跳,像一對被捉奸的野鴛鴦一般急急忙忙的分開。其中一個人坐在原位強裝淡定地整理衣服;另一個則是漲紅了半邊臉,支支吾吾朝門口喊了聲長官,手足無措。
見到屋內的場景,裡根隊長的臉色陡變,從最初質疑和憤怒轉為震驚,隨後又是難以置信和費解,最後又重新轉為憤怒。
他身後的兩名隊員表情就簡單多了,除了瞳孔地震還是瞳孔地震,Z1932和男性研究員偷情的新聞對他們的衝擊力不亞於掃地機器人愛上了阿強。
人群最後,納特恨鐵不成鋼地對帕爾默擠眉弄眼,大致意思是:偷情怎麼能這麼沒警惕性?哥們隔得老遠就那麼大聲地示意了,你為什麼還是沒擦好屁股?
絡腮胡臉上的橫肉抖了又抖,幾次欲言又止,大概也是覺得這場景有點超出人類認知範疇。裡根昨日抽查實時監控,發現Z1932多次未經允許私自關閉監控出門的時候,他想過無數種可能性,甚至都打算上報首領申請徹查Z1932的元指令和接觸人,懷疑是不是北營地派來的奸細,都準備嚴肅處理了……
結果跟他說……這些異常行為都是因為Z1932談戀愛了?
然後關監控的目的是偷情去了?
搞笑呢?
他在辦公室門口足足站了三分鐘之久,終是壓抑著怒火瞪了解臨淵一眼:“愣著做什麼?還不快走!”
解臨淵急忙立正應了聲遵命長官,但臨走前又依依不舍地回頭望了帕爾默好幾眼。
戊寅接到表演暗示,雖然還不能完全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他明白自己隻要和解臨淵表現得一模一樣就夠了。於是他也如同被棒打的鴛鴦一般,期期艾艾地喊了好幾聲臨淵,又快步追到樓下,和被塞進車裡的解臨淵深情對視。
絡腮胡氣得簡直想在這個吃屎的副教授腦袋裡塞屎,他冷冰冰地按下副駕駛的車窗給帕爾默道了聲教授留步,接著頭也不回地帶著朱麗葉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