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不懂裝懂(1 / 1)

上午8點,戊寅終於隔著數輛進進出出的卡車,看到了狼煙庇護所的大門。

庇護所外圍裹滿了裡三層外三層的防禦設施,防爆牆上都是鐵刺電網,光安檢就有四道,管理森嚴。監控傳感器早早記錄了這輛曆經風霜的運輸車,十米一座的哨塔上,士兵在掩體後端著機槍,嚴陣以待。

戊寅和辛蓉二人在第一道口就被趕了下來,理由是科研人員的住所和軍職人員安排在不同的區,絡腮胡長官又早就想把他們這兩個累贅甩下,所以絲毫沒有為他們繞路的打算。

當然,絡腮胡拒絕給帕爾默搭順風車的理由很冠冕堂皇,說是要以最快速度將為掩護隊友逃離英勇被俘的趙誌勇隊長送醫。天知道趙隊和辛蓉被俘期間,一點皮都沒來得及掉,絡腮胡就帶人支援過來了,也不知道這是帶趙隊去就哪門子的醫。反正總結就是一句話:接下來的行程請帕爾默教授自行安排。

當然,如果不是礙於面子,絡腮胡更想直接地說:你快給老子滾下車,真的不想再看到你了。

下車之前,戊寅回頭最後看了眼在沉睡的解臨淵,一頭雜亂的銀發隨意披散在擔架上,發縫裡都是草灰,還有幾捋緊緊貼住他臉頰,一路上都沒有人願意為他整理。

戊寅沒有留戀地轉身跳下了車。

運輸車接受完車輛安檢,趾高氣昂地甩下一地車尾氣,眨眼間就沒了影。留下灰頭土臉的戊寅和辛蓉站在第一道口的崗亭前,看著眼前排列入內的長隊,分外茫然。

在他們前方,幾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咬著樹枝在罵街,抱怨說今晚還得熬夜寫任務報告,還有一個說他要寫槍支遺失補辦申請,財政那幫子人下巴在眼睛上面,成天哭窮,也不知道批不批得下來……

大約二十分鐘後,終於輪到了他們安檢。門衛在庇護所人員係統中再三核實,表示外派的科研隊中並沒有一個叫辛蓉的女性,他從對外窗口後抬起頭來:“您好女士,您並不是我們狼煙的常駐居民,外來人員請走隔壁窗口排隊登記,核實身份信息,確認後,我們會有人統一安排入住和管理。”

“帕爾默……”辛蓉再一次緊緊貼住戊寅。

戊寅疑惑看向這個被點名的女人,不明白她現在這副模樣是想做什麼。

辛蓉液直勾勾地望著他,等了一會之後,她似乎意識到什麼,眼眶逐漸變紅,幾乎就快哭出來。

戊寅:“……”什麼情況?

“你,”辛蓉泣不成聲,“……你不認賬?”

戊寅:“???”

目前,各大避難營基本上都是無條件接納一切外來幸存者,但生活條件大多惡劣。說是新人統一住宿,其實就是去住那種臨時搭建的鐵皮屋,一間一間沿著街道排列,又小又窄,潮濕悶熱,蚊蟲還多,運氣好裡面能有個折疊床,運氣不好就隻能睡地上,還得是兩三個人擠一間,幾十個人搶一個公共廁所。

辛蓉之前在盟友避難營就住在這樣的“集裝箱”裡,她膽子小也吃不了苦,又孤身一人,待了快小半年也沒能攢夠積分點,住到為數不多的居民樓裡。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她才在一個月之前鼓足勇氣去勾引帕爾默,央求他帶自己去狼煙庇護所,想借爬床攀附上有身份的人,得到好一點的生活條件。

和她有同樣想法的人遠不止一個,帕爾默色中餓鬼的名聲在外,避難營裡好多人都知道他男女通吃,來者不拒。不過辛蓉也是花了不少功夫,忍饑挨餓,把本就不多的食物打點出去,這才有機會爬上帕爾默的床,然後使儘渾身解數伺候他,好不容易得到承諾,帶她去狼煙庇護所,還說什麼會讓她住進自己的科研員宿舍。

結果等到實際出發的時候辛蓉才知道,帕爾默這家夥居然要帶整整三個人走,還是兩女一男,並且都許諾了住自己40平方米的員工宿舍,一張床給四個人睡,打算來個三妾侍一夫,坐享齊人之福。

她氣得人都在發抖,但又沒辦法,隻能咬牙切齒地跟著啟程。

最開始辛蓉還憋著悶氣在車上跟其他兩個“妾侍”彆苗頭爭寵。那男的上車之前行為舉止扭得像一隻妖嬈的花蝴蝶,纏著帕爾默的胳膊各種‘老公你說句話呀~’,可奇怪的是,上車後這人卻忽然沉默起來,悶聲不吭地低著頭,一言不發。

另一名女人則和辛蓉一個臭脾氣,估計發現自己不是唯一之後也攢著滿肚子火,被擠兌兩句之後立刻和辛蓉互相陰陽怪氣起來。帕爾默也不攔著,反倒很享受這種女人為自己爭風吃醋的感覺,辛蓉簡直又氣又恨,認為自己做了一個錯誤得不能再錯的決定。

但誰也沒想到,僅僅過去了兩天時間,三人裡竟然就隻剩下了她一個,被這48小時的逃亡經曆嚇得魂不守舍的同時,她又不由自主產生了由衷的慶幸,想著自己終於能獨占帕爾默……

可現在看來……這名金發研究員似乎不太想認賬?

如果帕爾默不出聲收留她,按照狼煙庇護所常規新人入住的流程,辛蓉照樣還是隻能住鐵皮屋,蓋著發黴酸臭的枕被,吃最差最少的食物,還要早出晚歸地做體力勞動掙積分點,甚至是一些危險的所外工作。

“帕爾默先生。”辛蓉還想要做最後的努力,苦苦哀求道,“您答應過我的……”

戊寅就差把茫然刻在腦門上:“……”

答應什麼了?帕爾默到底答應過你什麼?

他仔細回憶了一下,當初隻是草草確認車是往狼煙庇護所開的,他就隨便挑了個年輕男人一頭寄生了進去,其餘一概不知。

辛蓉流著淚道:“您答應我,讓我……”

周圍的人都看了過來,包括崗亭的值班人員,前面本來要走的咬樹枝大漢,排在後面的一批扛著鋤頭出任務回來的居民。辛蓉的臉皮還沒厚到在大庭廣眾之下把那些醃臢交易攤開來講,委屈、害怕、羞憤百種情緒交雜在一起,她的眼淚滾滾而下,哽咽著說:“讓我……做您的,助理,對,生活助理,您不能說話不算話……”

生活助理?

什麼是生活助理?

“是嗎?”戊寅後退半步,不知道該怎麼應對現在這種場面。

“是啊,你的生·活·助·理·”忽然,一個男人的聲音從他身後響起,戊寅轉過身,就見一名有著棕褐色卷發的矮個男人微笑站在他的背後,穿著標誌性的白大褂,意味深長地笑道,“帕爾默,是爺們就敢做敢當,還不把人姑娘帶回去?”

戊寅迅速瞥過他胸口佩戴的工作證:納特·弗洛倫。

“弗洛倫……?”他試探著喊了一聲,後者立刻大笑著上前摟住他,好哥倆地用力拍了拍他的背:“好久不見了帕爾默,怎麼這麼生疏地喊我弗洛倫,是氣我沒有及時來接你?抱歉,被一個笨手笨腳的男孩拖了會時間。”

說著,他還俏皮地朝帕爾默眨了下右眼,意思是你懂的。可惜此刻他媚眼拋給了瞎子看,戊寅什麼都不懂。

……不過他會不懂裝懂。

“納特。”戊寅很自然地順勢改了稱呼,他推測出這人是帕爾默在研究院的同事,並且看起來關係很好,“你是來接我的?”

“當然。”納特一直在笑,看起來非常陽光開朗,不過能和帕爾默關係這麼鐵的人,想來不會是什麼善茬。他朝辛蓉揮揮手:“好了美女,彆哭了,我的小老弟帕爾默最是憐香惜玉了,他肯定是在跟你開玩笑的,快上車跟我們走吧。”

聽到這句話,辛蓉瞬間止淚,激動地望望納特,望望帕爾默,又望望崗亭值班人員。

在場的人重除了戊寅以外,全都理解這個所謂生活助理的實際含義。混亂的末世,什麼妖魔鬼怪都有,門衛見怪不怪地在係統中錄入信息,不一會就遞出來兩張表:“辛蓉女士,請在這邊填寫新人入住登記表,打星號的是必填項。另一張是狼煙庇護所的生活須知,您可以帶走閱讀。”

“好的好的,”辛蓉忙不迭瘸腿過去拿起筆寫下了名字,什麼都不敢多問,生怕有人反悔。

戊寅悄無聲息地湊過去,垂眸掃視表上的內容,迅速鎖定庇護所內住址那一欄,記下了宿舍樓編號和門牌。

半個小時後,在納特的帶領下,他熟門熟路地口袋裡的鑰匙打開了0411的門,扔包換鞋掀開防塵布往沙發上癱倒,一套動作一氣嗬成,好似他真的是這間一室一廳小房間的主人。

納特時常到這來拜訪帕爾默,對房間內部也很熟悉,不過他很有眼色地不曾進門,隻是叮囑帕爾默好好休息一天,明天他們在研究院見。

臨走之前,他還貼心地塞給帕爾默一條塑料薄片,大概有四五個,悄聲說:“歡迎你回來的小禮物。這東西可越來越難弄了,供不應求。”

他走後,戊寅疑惑地對著這一條折疊起來的薄片看了許久,又轉身看向站在玄關四肢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擺的辛蓉:“這個……”

辛蓉愣了下:“要,要用嗎?”

剛說完她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這樣乾癟遲疑的回答可不會讓帕爾默對她產生任何性趣。

但是她雖然有心想要像之前在盟友避難營一樣,賣弄風情勾引帕爾默,但不知道為什麼,她現在總覺得眼前人很有違和感,這種微妙的感覺讓她根本做不出往帕爾默腿上一坐的動作。

從辛蓉的反應來看,這些薄片應該是十分常見的東西,戊寅捏了捏上面圓圈形的凹凸痕跡,隨手扔到桌子上,沒有多問。

“生活助理……”他放鬆地靠在沙發上,換了個話題,“生活助理都要做些什麼?”

他是不是在暗示我什麼?是在以揶揄的方式跟我玩情趣嗎?辛蓉緊張地握了握手,小心地順著帕爾默的話說下去:“生活助理大致就是……為您提供一係列日常服務,您,您可以命令我做任何事情……做飯、打掃衛生,洗衣服,還有暖,暖床……”說到最後這個詞的時候辛蓉故意曖昧地停頓了一下。

色這個字可謂是帕爾默的要害,也是她能夠站在這裡的原因。

可惜她的心機都耍給了傻子看,戊寅隻聽到了第一個字就轉移了注意力:“做飯?”他抬起頭,認認真真地說:“我餓了。”

辛蓉:“……”可以說清楚是哪種餓嗎?

她艱難地通過語境判斷了一下:“……那我現在就去做飯?”

“好的。”戊寅很欣賞她的覺悟。

三分鐘後,原地罰站的辛蓉終於忍不住問:“那個,帕爾默先生……我沒有錢,您的家裡也沒有食材……”

戊寅“恍然大悟”地哦一聲,從口袋裡摸了半天,摸出一張研究院工作證,一張研究院辦公室門卡,還有三張不明作用的卡片。

最終還是辛蓉比對著手裡的庇護所新人須知,挑出其中最像食堂飯卡的那張。

她隱約有些奇怪,但生存環境惡劣,攤上個喜怒無常的金主隨時可能被掃地出門,所以根本沒有餘力容她細想。辛蓉請帕爾默稍等,急急忙忙拿著飯卡就一瘸一拐地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