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陸檸醒來還在生悶氣。
翻個身床上隻有他一個人, 更氣了。
多睡一小時是會怎麼樣？
宇宙會裂變？
還是黑洞會坍塌？
陸檸洗漱好，走出房間看到了陳管家。
莫名尷尬。
陳管家神色如常：“小檸少爺早，大少爺和老爺子在花園裡散步。”
陸檸忍不住要打哈欠, 強行忍住, 點點頭。
他揉揉脖子，沿著走廊進電梯。
每次電梯一晃，他就覺得是從上個世紀緩緩進入新時代。
陸檸進餐廳喝水, 經過花廳的時候，看到落地玻璃窗外的爺孫倆正在說話，臉上都帶著笑意。
正如這晨起淡淡的陽光，異常溫暖。
和好了？
昨晚上在花廳“和談”順利？
陸檸的眸光快速掃一眼高挑俊朗的男人。
這一下才發現, 他的後面是熱熱鬨鬨的花團錦簇, 周身卻有種遺世獨立的清冷貴氣。
果然是世家子弟吼！
陸檸收回視線, 快步走向餐廳。
他喝完一杯溫水，爺孫倆走進屋子。
蔣老爺子說話間都不自覺帶著笑意：“小檸這麼早起來了？”
“嗯。”
陸檸不敢看蔣先生，昨晚的事情還曆曆在目。
本來以為給他“創造需求”後，會輪到蔣先生。
如此一來，有人陪他一起“墮落”。
誰知道，最後隻有他自己一個人。
蔣先生洗過手處理完，回床抱著他就睡覺了。
很壞！
陸檸大腦裡的鏟土小人都已經厚葬了他。
蔣老爺子點點頭：“那吃早飯吧。”
他慈愛地看了看這孩子, 關心道：“小檸是不是要修頭發了，我頭一回見你的時候, 頭發還短一點。”
陸檸偏過腦袋, 摸一下耳朵後面的頭發：“嗯，是的，打算空點就去。”
爺爺都有記得他的頭發長短，觀察力太強！
蔣明易看著卻覺得剛好, 頭發柔軟發絲烏黑，覆在額角上顯得人很俊秀，揉起來也舒服。
伸手要揉的時候，卻見他側身偏過腦袋，極其伶俐地躲過。
陸檸沒看他，非常輕地哼一聲，冷酷無情地走開了。
蔣明易的指腹揉了揉，欣賞穿著白色粗針毛衣的清瘦帥氣背影。
-
劉阿姨布置好餐桌，陸檸迫不及待地坐下。
今天又是新鮮花樣。
陸檸知道是因為他在，所以爺爺讓大廚想法子弄點新東西嘗嘗，忍不住翹起嘴角笑。
蔣明易拉開椅子坐在他身側，看著他鏡片後根根分明的纖細睫毛，壓低聲音問：“生氣了？”
陸檸：
您看我的樣子像是沒生氣嗎？！
當老板的不會察言觀色嗎？
自己體會反省下！
再寫三萬字總結報告！
他撇撇嘴，聲音不輕不重：“爺爺呢？”
“跟陳管家交代點事情。”
蔣明易細細地看著他，冷白皮膚冰冷眼鏡片再繃著臉，白色毛衣的領子拉到下顎，周身透著一股冷勁，特彆勾人
——勾著人想逗逗他，看他害羞拘謹手足無措時的可愛反應。
他喚道，“小陸？”
陸檸盯著撒了黑芝麻的小生煎包，咽口水，態度冷淡，但是語調輕快：“小陸離線，有事留言。”
聽見拐杖的聲音，陸檸連忙轉身笑臉迎著老爺子：“爺爺，吃早飯了，今天的小煎包好香好香啊。”
蔣明易聽著他語氣幼稚可愛的話。
老爺子的確是沒錯的，有他在，家裡的確熱鬨。
他快速抬手摸了一下他的發尾。
老爺子提什麼剪頭發，這頭發不是很好？
這次，陸檸沒避開，就是不反抗不搭理，目不斜視地隻跟爺爺講話。
他們本來也不會在老爺子面前多麼親近，老爺子就沒發覺氣氛不對。
陸檸咬著香噴噴的煎包，用力啃啃。
好吃~
-
吃過飯，三人一起坐上大宅的勞斯萊斯，前往高爾夫球場。
前後都有奔馳開路與護航。
陸檸坐在老爺子身邊，時不時看一眼戴著墨鏡在閉目養神的男人。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去換了淺灰的大毛衣，看起來和平時與眾不同，顯得非常休閒年輕，英俊指數直線上升。
一想到他剛才在花園裡笑得，真是迷人。
但是也很壞！
曾經一部經典的武俠小說，有一句出名的台詞：越是好看的女人，越會騙人。
陸檸想，改成男人也完全適用。
小腿忽然被碰了碰。
陸檸立刻往回縮進腳。
以後他要是跟彆人說勞斯萊斯坐起來不舒服，都是某人害的！
蔣老爺子望著車窗外，沒注意這一幕的小互動。
-
抵達高爾夫果嶺。
球場的人來接。
陸檸下車的時候，負責接待的一個男經理眼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視線是往下裝去的，陸檸今天穿的是爺爺準備的白色毛衣和牛仔褲。
怎麼了？
正琢磨呢，就被蔣先生攬住肩往裡走。
他想起昨晚的事情，繼續冷漠臉，明顯的發出“哼”的一聲。
蔣明易黑色墨鏡後的眉眼透出愉悅，輕聲問：“就會哼？還有彆的？”
還會“哼哼”，
更生氣了！
陸檸躲開他，去扶老爺子：“爺爺，我和您一塊走。”
蔣老爺子正和果嶺的負責人談話，聽見這話，便拉住他的手對這位穿著職業套裝的中年女性道：“這是家裡的小朋友，今天過來玩耍。姓陸。”
對方微笑，頷首示意：“陸先生好，歡迎來我們這裡玩。”
老爺子隨後又介紹：“小檸，這是穀小姐，很有能力的，幾個球場經營得很好。”
穀小姐遞過來名片。
“穀小姐好。”
陸檸接住名片。
他有些意外，老爺子講話如此正式客氣，應當是很欣賞這位穀小姐。
一定是人才！
陸檸扶著老爺子，迎著陽光走在綠油油的草坪上。
他沒聽見蔣先生跟來的腳步聲，再扭頭則見他雙手插兜，在後面走得慢悠悠，沐浴著陽光，極其瀟灑自在。
墨鏡質量很好。
陸檸完全看不到他的眼神，隻是隱約覺得是在看自己。
他的視線連忙偏了偏，沒再看到剛才眼神古怪的男經理了。
可能是他看錯了吧。
果嶺草地一望無垠，遠處有小小的內湖湖泊。
湖面在微風中起了輕輕的漣漪波紋。
不說打球，光欣賞風景也是令人心曠神怡。
蔣老爺子拄著拐杖，等親孫子不緊不慢地踱步到跟前，才安排到：“你教小檸玩玩，我跟穀小姐先過去。”
又溫和地叮囑，“小檸，爺爺走得不遠，一會兒就過來找爺爺。”
陸檸點點頭。
蔣老爺子坐上了高爾夫球車，是穀小姐親自開。
車上就他們倆。
其他球童和保鏢坐另一台小車。
等開遠了，陸檸才情不自禁地問：“爺爺原來還能打球啊？”
他以為爺爺總拄著拐杖，屬於不太能運動的類型了。
真是……錯得離譜。
蔣明易湊過去，在他耳旁說：“還能打人。”
“……”
陸檸圓圓鏡片後面的眼睛一瞪，後退一步，遠離他半米，“我會告訴爺爺的哦！我真的會的！”
蔣明易抿唇淡笑，往後招了招手。
另一台球車開上前，球童走下來。
陸檸見他似乎要親自開車，便躍躍欲試地問：“這裡地形複雜嗎？我能開嗎？”
蔣明易隔著墨鏡看他：“手癢了？”
陸檸搖頭，看著其他人站得比較遠，應該聽不見他們講話。
他大著膽子，目光直直地看著高爾夫球車，語氣輕快地說：“我怕您專門帶著我開溝裡去。”
腦袋被揉了一下，他不等男人答應，便快速握著車框跳上車，雀躍地說：“您跟我說怎麼開吧。”
蔣明易搖搖頭，難得想給他當司機，遭嫌棄。
他坐上去，舒展長腿，正色告知啟動和控製方式。
陸檸低頭看著檔位開關，驚奇：“這居然還是手動擋的車。”
不知為何，聽見旁邊的人發出一聲低沉的輕笑。
陸檸：？。？
他說什麼了？
為什麼要笑得這麼曖昧？
陸檸抬起頭，幼稚地強調：“也就前進後退空檔三個，我會開的！我當初學車的時候，就是學的手動擋。”
正當他扭動鑰匙的時候，聽見旁邊人問：“手動擋車的教練沒告訴你，坐進去第一步是係安全帶？”
“嗬！”陸檸很氣，手忙腳亂找安全帶。
蔣明易伸手，幫他將腰後的安全帶扯出來，遞給他。
陸檸一邊拽上一邊吐槽：“怎麼隻係在腰上，這安全嗎？”
隨後發現這是超低速小車，速度大概約等於超市門口“爸爸的爸爸是爺爺”搖搖車。
小車開出去的時候，陸檸發出輕輕的一聲呼。
清風吹來，神清氣爽。
如果像上次在海島賽道那樣開跑車，一腳油門轟上去，估計更爽。
陸檸繼而想起蔣先生那次載著他的畫面，神情專注到迷人。
現在的蔣先生隻會欺負他！
世道變了，人心不古。
蔣明易見他面帶微笑，開得認真，問道：“是不是不想學打球了？在這兒當司機更開心？”
“嘿嘿~”
果然是蔣先生最聰明，最了解他。
陸檸想，老爺子的話也不是全對。
有的時候和聰明的人相處，還是蠻愉快的。
當然，是局部時候。
順滑地拐過一個大彎，陸檸的腳從刹車移到加速，問道：“您知道，這個車為什麼沒有離合器嗎？”
“嗯？”蔣明易倒是很注意地，掃了一眼他的腳下。
陸檸認真道：“因為這個車沒有悲歡。”
說完，自己先樂得忍不住笑起來。
蔣明易揉揉他的頭發，也笑了。“哪裡來的冷笑話？”
“網上看到的。”陸檸快樂~
過了新手教學的點，蔣明易也沒叫停下，指著岔路讓他一路開。
等陸檸順手之後，聽見旁邊的男人道：“昨晚……”
“誒！昨晚什麼都沒發生！”
陸檸單手握住方向盤，騰出一隻手用力推了一把眼鏡，“您看前邊又有個小湖，這都是人工開鑿的還是原先就有的？”
頭發被溫柔地揉了一下，“還在生氣？”
聽見這麼溫柔的嗓音，陸檸剛端起的模樣立刻沒了，反而有些委屈巴巴，望著蜿蜒可愛的小路，不言不語。
昨晚他都說不要在客房那樣子，結果還故意欺負他。
本來他還以為如果是兩個人都……就算了，好歹有人一起分擔羞恥感。
結果搞到最後，隻有他一個人“破戒”。
思及此處，陸檸磨牙，手掌握緊方向盤：“非常生氣，需要補償！”
他鼓起的臉頰弧度很可愛，蔣明易都想伸手揉揉。
“嗯。你說”
陸檸的手指動了動，想了半天，想到一個。
他用格外理直氣壯的語氣：“以後不寫反饋了！”
蔣明易倒是意外他還記得這件事，反問道：“催過你嗎？”
陸檸沉思後搖了搖頭，禁不住好奇地發出“嗯？”的一聲。
蔣明易見他眼鏡往下滑，伸手幫忙扶了一下：“你知道會計如果做假賬，幾年起步？”
陸檸尬住，盯著前方弧度可愛的小山丘：“……那人家創業公司老板都能在融資PPT上搞一些……數據，說給資本方聽，我的反饋怎麼就不能搞一下數據？”
越說越心虛，語氣往下低。
蔣明易迎著撲面而來的春光與微風：“你的意思是，我在公司上班要聽創業人給我畫大餅，回到家裡，還得看你的注水反饋。”
陸檸微推方向盤，沿著平整的小路轉彎：“嗯……我跟陳放升學的，我們之前同一個公司，上梁不正下梁歪。”
擺爛。
人已經離職，但鍋子可以推給陳放升。
蔣明易抬手拍肩：“你怎麼不學他的視覺算法技術？”
“專業不對口。”陸檸沒動，隻是偏過臉看他一眼：“反正以後不用寫了對吧？”
說著都忍不住彎了彎眼睛。
“嗯。”蔣明易將話繞回去，問道：“補償要什麼？”
陸檸抿抿唇，大好的春光，躍躍欲試：“看電影。”
好久之前在微信上說的哦，自己都快要忘記了。
“換一個。”
陸檸喜上心頭，應該是本來就有安排的意思。
他細細思索，垂了垂眼睫，聲音如蚊：“領針。”
蔣明易沒聽清楚，看著他：“嗯？”
陸檸抬手，面朝前方，往自己的領口處畫了一個小短橫。
蔣明易看明白後，眸光透著若有所思，徐徐問：“去商場選，還是讓人送家裡？”
陸檸：？。？
誤會他想要領針來做裝飾了？
他連忙措辭解釋：“就您上次戴的那個好了，彆費錢再買了。省點錢對吧？”
他笑眯眯地眨眼，快樂~
蔣明易淡聲：“今晚回去就拿給你。”
今晚？
回去？
陸檸驀地一愣，隨後大腦裡煙花燦爛，嘴角上翹。
不行，要嚴肅得體！
他強心壓下嘴角，維持規矩正經的人設。
蔣明易專注的視線一直看著他，隻見他一會兒翹起嘴角一會兒又按捺住情緒故意繃著臉。
他想起了不知哪一年春節，老爺子讓陳管家搞來幾個覆了白霜的紅柿子。
糖心的，很甜。
陸檸不知不覺看到遠處綠色草皮上的爺爺，正準備高興地揮揮手打招呼，忽然被用力攬住了肩膀。
“嗯？”
他一扭頭，放大的英俊臉龐就湊到面前，在自己的臉上親了一下。
陸檸：！。！
遠處的蔣老爺子也本來想打個招呼，誰知道親孫子這麼沒規沒矩地在大白天就親了小檸。
他尷尬地收回視線，輕咳一聲，對身旁的穀小姐說：“明易和小檸剛結婚，兩個孩子挺親近的。”
穀小姐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從剛才見面就已經看出端倪，笑著點頭。
也是意外小蔣總多年未傳出婚戀消息，居然這麼快就戀愛結婚。
“是您之前安排相親認識的？”
“那不是。”蔣老爺子說起這一段，握著球杆支在草地上，笑眯眯地說，“兩個孩子是……兩情相悅。所以啊，還是得他們自己談，我們安排的，總是不合心意。”
穀小姐了然：“是這麼回事。那您心裡的一樁大事，也是有了著落。什麼時候辦婚宴？”
蔣老爺子遙遙地看著又繞道開遠的小車：“看兩個孩子商量，我當爺爺的，肯定是尊重他們。”
-
小球車上。
陸檸被那麼親了一下，又感覺被爺爺和穀小姐看到，很不好意思。
一路嚴肅表情，不說話。
蔣明易饒有興致地問：“小陸，在緊張什麼？”
“沒緊張。”陸檸咕噥，不自覺地道，“這裡……又沒有擋風玻璃，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
蔣明易輕歎：“大宅的客房不行，車裡後排不行，這裡也不行。看來隻能回去了。”
陸檸柔軟的嘴唇抿了抿。
您聽聽您這話，大白天的都不害臊的麼？！
蔣明易淡笑著，手臂一直搭在他的肩膀上，順勢撥弄他的耳垂，語氣頗為正色地道：“那今晚回天彙，去你床上親，開燈，你也不能蒙著臉。”
陸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