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陸檸拎著飯盒回家。

雖然可能會被“念”，但他還是拍了照片發給蔣先生報備。

因為不必做晚餐，陳阿姨和小婧姐也早早地下班離開。

家裡收拾得纖塵不染。

又到了好幾個綠植和花盆包裹。

吃過晚餐,陸檸在客廳當種花人，拆開素雅耐看的白色陶瓷花盆，給部分綠植換盆。

大電視機裡在放新聞聯播。

他也拍給了蔣先生。

將小綠天鵝絨海芋的根莖芋頭放進新盆子的時候,陸檸看一眼手機,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等把橫著長的蔓綠絨給放進半米長的白色矩形定製盆裡,他終於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

該死的！

他之前還說大學室友要求女友去哪裡都報備,很神經很變態。

現在他居然自己搞報備！

並且是屁大點的事情都要告訴蔣先生！

這是在乾嘛！

陸檸摸一把蔓綠絨最大的葉片,糾結：“小蔓,你說我是不是變態？”

大葉子太重，碰一下就歪,陸檸拆開剛到的支撐杆,組裝好插在盆土中支起葉子。

陸檸看看已經收拾得非常好的綠植,咕噥：“可是好想發給他！”

有人分享瑣碎的事情，就很快樂。

快樂的話,為什麼要糾結？

但是蔣先生會覺得煩嗎？

手機屏幕亮起。

陸檸一笑，卻見是蔣老爺子,是微信電話。

他立刻戳開。

“爺爺？”

“小檸,今天吃過了嗎？”老爺子精神很好，笑口常開，“爺爺想你了。”

陸檸從小就沒有隔代親的長輩，聽見爺爺這樣說的時候，格外溫暖：“吃過了爺爺，我也想爺爺了。”

“好。”蔣老爺子高興，“對了小檸,我來問問你這周六有沒有時間？爺爺帶你去溜達，打高爾夫球。”

“周六嗎？”陸檸想到蔣先生的話，“我們好像有安排~好像說是去度假，我還不確定，爺爺。”

“明易周六回來了？”蔣老爺子似乎是問陳管家，得知應該回來後，輕聲嘀咕，“回來乾什麼，在外面工作創造效益蠻好。”

語氣相當遺憾了。

陸檸：“……”

啊不是這樣的！

爺爺您也太無情了！

“哦那沒關係，小檸你和明易去度假。”蔣老爺子道，“下次爺爺再帶你去玩。”

“好啊。”陸檸看看綠植，關心起大宅二樓花廳裡的盆景，記得起名字的他都問一遍。

老爺子可高興，之前吃過飯帶小檸去看過，沒想到他都能記得，像是找到花友，特意坐電梯上二樓，一邊同他講話一邊進花廳，挨個兒地說有沒有新發的枝丫，分享修剪經驗。

-

陸檸洗完澡，窩進東邊臥房的大床

，正收到蔣先生的消息。

蔣先生：【新的綠植叫什麼？】

陸檸忘了之前糾結的事情，喜滋滋地打開圖片編輯功能，挨個兒標注名字。

【蔓綠絨，橙王子，綠天鵝絨，圓葉軸櫚，龜背竹】

【也不是都新的，有的隻是換盆，大龜背剛買回來】

蔣先生：【小蔓和小綠很特彆】

陸檸笑著回複：【那是，雖然這兩年價格被打下來了，但他們可是第一波網紅熱植哦~現在還是很多人的心頭好~】

蔣先生：【哪個良心資本家打的價格？造福了你】

陸檸：【不是資本家，這個領域可能是那種擅長培育的技術大佬，一旦培育出更適合家養的品種且可以大量繁育，價格就自然下來了？物以稀為貴嘛！大龜背就更便宜，去濱海城市一抓一大把】

蔣先生：【小陸】

陸檸認真地看著屏幕，上方顯示“對方正在輸入”，大腦進入“無比期待”模式。

要說什麼？

蔣先生：【換房子會有點麻煩，但你想換有院子的獨棟？】

陸檸：【……】

蔣先生：【你種樹，我乘涼】

陸檸：【……】

說清楚，到底是誰種樹誰乘涼？！

他鼓鼓臉頰，這個大被子無比溫暖。

不過天彙這裡畢竟是兩人上班方便、且已經適應。

他敲字：【現在二樓也是有地方可以養，采光也很好，我們先不搬？】

蔣先生：【不急，一個提議。】

【什麼時候想換，告訴我，隨時兌現】

“兌現”，意思是，這是個承諾嗎？

陸檸默默地想，都說結婚時開盲盒，我這是開了一張超級幸運大彩票？

真是驚喜連連！

蔣先生：【幫我個忙，詢問一下你母親的時間】

陸檸：【好的哦~】

之前蔣先生就問過什麼時候去拜訪媽媽，但媽媽說不急就沒有定。

他立刻發消息。

林雅女士：【來看我啊？我剛去外地，三月份吧寶貝可以嗎？是不是太久了，不太好？】

陸檸：【您是長輩，您說了算】

林雅女士：【喲，寶貝檸檸這麼乖啦？】

【你說我都沒有跟那邊的爺爺見面，是不是不太好？說實話，媽媽要是見你對象，要送什麼見面禮啊？媽媽不知道哦】

這個問題麼，頭疼。

陸檸：【算了，要不不見了吧】

【相見不如懷念】

以後彆人問起來，就說，卡在不會送見面禮。

林雅女士：【這個重要任務，媽媽就交給你了，懂嗎？】

陸檸：【T-T】

【不是很懂~麻麻~不要這樣子！】

林雅女士：【你們熟悉嘛！】

【都說婆媳問題，主要問題出在中間那個男人身上。

現在我們的情況，對於我這邊而言，關鍵人物是你；對於他們家而言，橋梁人物是你對象。】

【所以兩邊家長能不能妥善協調，就看你們小兩口了】

【這也是婚姻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考驗你們的時候到了！】

陸檸：……究竟我為什麼要發這個消息呢？

不見，也是可以的！

沒有哪條法律規定“婆媳”或者“翁婿”就一定見面啊！

陸檸哭喪著臉敲字：【能不能把我爸找出來讓他想？】

林雅女士：【那你等他晚上托夢吧。】

陸檸：【好主意】

陸檸麻利兒轉告蔣先生，媽媽最近沒時間。

真實理由：想不好見面禮物。

蔣先生：【好，那等你媽媽有時間我們再去看望】

【想去哪裡度假？】

陸檸反問：【可以選？】

蔣先生：【可以，慢慢想，不急】

陸檸忽然想起大年初一，他一大早社死，隨後趴在沙發上裝鴕鳥。

當時蔣先生說了一句

——“你大一歲，我也大一歲，也還是可以慢慢等你”

這句話原來不是特指當時的具體情況，而是適用於任何情況。

從認識到現在，蔣先生好像都一直在給他大腦中穩妥地植入一個潛意識：

他願意花時間等自己。

等自己消化，等自己緩和，等自己選擇，等自己決定。

溫柔篤定得像是天生注定、本該如此。

陸檸二十多年的人生經曆中，隻有媽媽給過他這麼堅定的潛意識：

媽媽永遠是最有力的後盾，不管他去往哪裡做什麼選擇，媽媽都會一如既往地支持他愛他。

現在多了一個蔣先生嗎？

陸檸窩在被子裡，摘掉眼鏡後，視線模糊，卻一直望著書桌上的小愛，心中有幾分觸動。

-

淩晨。

黎明前的至暗時刻。

天彙壹號頂樓公寓的大門外。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抵達，身後是負責推行李箱的助理。

蔣明易接過行李箱，挽住黑色的長外套：“何助，辛苦。明天休息一天，養養精神。”

何助理搖頭：“我沒事。那小蔣總再見，我先回去了。”

早點回國他也能早點見家人，身體扛得住就問題不大。

蔣明易頷首，目送助理進電梯才打開大門進去。

暫時沒顧得上行李，先上二樓的客臥衝個澡去去一路的風塵。

隨後下樓進東邊的臥房。

大床上，拱起一個身形，書桌上擺著葉片朝上、欣欣向榮的小綠植。

蔣明易想起它的名字

——小愛。

房間太昏暗，床上的人又藏了半張臉在被子裡，看不清楚。

模糊的一個輪廓和毛茸茸的頭發。

蔣明易上了床，溫柔地側身抱住他。

陸檸睡得很舒服，被抱的時候就順勢依偎過去，動作熟稔到仿佛做過無數次，嘴裡發出一些哼唧哼唧的囈語。

蔣明易這幾日在外面，心裡掛礙，所以早一天回來。

長久以來，他設想的是自己過於繁忙的生活需要一個成熟理智的伴侶，兩人獨立生活，各不牽扯。

現在卻因為簡單地出個差，都隻想著分秒必爭地回來。

或許，是懷裡的人太可愛了，必要他這樣惦念。

蔣明易親吻他的耳鬢，近乎呢喃地說：“檸檸，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