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下樓的時候，陸檸耳邊聽著很平淡自然的家常話，什麼“你肚子餓不餓？”“下午是不是累著了？”之類的。

但是腦子裡全是一些奇怪的內容。

-蔣先生的腿好長啊，他彆抱得好高

-手臂怎麼怎麼有力氣，抱得好穩妥

-下樓的腳步這麼輕鬆的嗎？是他太輕還是他太有力？

等等，這算傳聞中的公主抱嗎？

為什麼由蔣先生做起來，顯得如此自然呢？

好像已經抱過他無數次那樣。

輕巧地抱起，輕鬆地下樓，再輕柔地放在餐桌邊的椅子上。

甚至還妥帖地將眼鏡架回鼻梁上。

陸檸全程懵，等想說話的時候，頭發被揉了揉，蔣先生走開了。

他傻傻地望著他高挑瀟灑的背影往玄關去，心裡恍恍惚惚。

蔣明易取一雙拖鞋過來，彎腰放在椅子邊。

做完這一切，才微微笑著開始解自己的西裝扣，一邊脫外套一邊問：“睡糊塗了？”

“啊？嗯。”

陸檸，不小心做了個夢哦。

穿上拖鞋跑開，“我去洗手！”

他想，怎麼蔣先生做所有的事情，都有一種坦蕩自然，從容大方的氣度。

這種人，居然是真的存在的？

還是他的合法伴侶。

陸檸對著水流傻笑，趕忙洗完，順便倒了兩杯溫水出去。

蔣明易也洗過手，拆開帶有酒店logo的保溫袋和保溫盒。

陸檸搭把手幫忙。

“才六點，天就這麼黑了。”

蔣明易慢條斯理地吃飯，“吃過飯我還要出去開會，九點回來。”

“嗯？”陸檸喝著湯，想問：您不會是特意趕回來陪我吃飯的吧？何德何能。

“昨天的視頻看了？”

“咳咳……”

陸檸早就單方面殺死了昨天，聽見這倆字都天靈蓋一哆嗦。

“看是看了……您是不是太忙還沒看？其實沒事，可以過年後看。”

蔣明易簡短說：“挑前面的看了，先從簡單的開始？”

這是疑問句，但是陸檸答不出來。

半晌，他才支支吾吾說：“其實您這麼忙，不用……”

蔣明易給他夾菜，溫柔地反問：“我每天都這樣，不是過年才特殊。放心，我會安排好時間。相信我嗎？”

陸檸聽到後面，抬頭望著他，用力點點頭：“相信。”

很難不信這樣的蔣先生。

句句有回應，事事有著落。

蔣明易笑了下：“怎麼？臉上有飯粒？”

“沒。”陸檸垂眸，也給他夾菜，終於還是由衷地輕聲說，“蔣先生太好了，感覺自己很幸運。”

幸運？

蔣明易想，那可能還是他不夠努力，才隻到幸運。

“

對了，爺爺想加你的微信，讓我先問過你的意思。”

陸檸連忙點點頭，想起他最應該配合蔣先生的就是多陪陪爺爺。

“明天除夕您是回大宅跟爺爺一起吃飯嗎？”

“你不想去？”蔣明易道，“爺爺的意思是，我們三個人吃點家常便飯當做團年飯。”

頓了頓，他放下筷子拿水杯：“蔣家從初一開始會比較熱鬨，有很多國內外的旁支親戚過來看老爺子。”

“老爺子快八十，喜歡堂表親的曾孫、重孫孩子來過來拜年，討個吉利。”

陸檸算了算，四世五世同堂了？估計是老爺子的兄弟同輩的後代。

“嗯，那我們明天去吃飯。可是我要準備什麼？”

“不用，我會安排。”蔣明易道，“你過去，老爺子就高興，不用想其他的。”

聽起來很榮幸，陸檸點點頭繼續喝湯。

“但是之後呢？我還要配合做什麼事情？”

他有點擔心還要見蔣家的親戚朋友，那可怎麼應付？

蔣明易看他的模樣，寬慰道：“我們結婚的事情暫時低調處理，老爺子答應不會宣揚，最多就是說我有對象。你的想法我清楚，不會影響你個人的工作和生活。”

陸檸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謝謝。那我……那我就春節就在家裡玩。”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還蠻喜歡在家收拾，比較放鬆。”

蔣明易遠眺靠陽台的綠植，“過完年再按照你的喜好買一點綠植，我的房間也需要。”

他輕笑著，“勞煩小陸先生費費心，幫我收拾下。”

小陸先生？

陸檸耳朵癢，笑得彎了彎眼睛，點頭答應。

重要的事情都溝通清楚，蔣明易吃過飯就出門。

玄關處，他一邊戴上手套，手指抻了抻，側身看著陸檸：“不用怎麼收拾，你休息下，早點洗澡等我回來。”

“哦。”

陸檸想，蔣先生也是很會用最平淡日常的語氣，說最讓人震驚的話。

等人離開，他才一步一步地走回客廳，開始慢吞吞收拾起來。

一邊放飯盒一邊琢磨。

他們今晚要乾什麼啊？

蔣先生是要第一次嘗試配合他過親密生活嗎？

昨天的視頻有好多項目，從最基本的身體內部構造，到如何安全健康地做前細，再到……

陸檸臉紅。

什麼時候才能跟蔣先生一樣，說任何話做任何事情都雲淡風輕，從容不迫呢？

真令人羨慕。

陸檸洗澡的時候還在好奇，蔣先生小時候呢？少年時代呢？二十二歲的時候呢？

也是這般的風度翩翩，溫柔淡然？

一個風度翩翩的小男孩？

噗……

很不合理。

陸檸泡在浴缸裡笑得水面起伏波動。

看著自己泡得泛紅的膝蓋，他想起

九點後的事情。

彆糾結了。

還是關燈吧。

蔣先生應該可以理解。

他並不排斥蔣先生的觸碰。

但讓他在明晃晃的燈光裡，和任何人發生任何程度的關係，他都覺得彆扭。

此時，浴缸架上的手機閃了閃。

蔣先生發來的老爺子微信。【有時間加一下，遇到不會接的話，截圖給我】

陸檸笑了，那不就變成蔣先生同爺爺聊？

不過這樣真好，他一點都不會害怕。

一棵檸檬樹：【立刻加，您忙】

蔣老爺子的微信昵稱，叫“觀棋不語”。

陸檸想起某天開大會之前，有個同事吐槽他爸的微信叫，上善若水。

結果整個會議室裡此起彼伏的“這麼巧我爸也叫上善若水℡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還有我爸”“我大伯用這個名”。

大家逗趣，拿著手機看。

最後發現每個人的列表裡，至少有一個“上善若水”。

頭像還都是高山流水、長江黃河的風景照。

“觀棋不語”和“上善若水”，很像是同輩人。

陸檸笑著加上。

秒速通過。

爺爺還沒睡嗎？

一棵檸檬樹：【爺爺您晚上好，我是小檸】

發的是語音。

蔣老爺子：“小檸啊，爺爺眼睛不算壞，但手機上的字的確看不清了。給你發語音可以嗎？”

語氣格外慈愛客氣。

陸檸想，第一天見面如果是這樣的蔣老爺子，他一定不會感覺害怕的！

他也發語音：“爺爺，那我是不是也發語音比較好？”

蔣老爺子：“對的對的，發語音好。”

“明易今天還得忙吧？你一個人在家嗎？”

“房子大很空吧？”

陸檸聽完後趕忙從浴缸裡起身，裹著浴袍出去。

他想，爺爺的話有沒有彆的意思？

但是這怎麼截圖給蔣先生問呢？

陸檸蹙眉，盤腿坐在沙發上，挨著小琴。

考驗他溝通技巧的時刻到了。

“爺爺，我一個人在家。”

“我在收拾綠植什麼的，家裡是有點空”

蔣老爺子：“什麼綠植？讓爺爺看看？”

陸檸拍了照片發過去。“就是這種小樹，估計還要再買一點。”

蔣老爺子：“這不是綠化帶的樹嗎？”

陸檸慌忙再次給小琴鞠躬：“對不起，小琴，你變成綠化帶的樹了。”

但是的確去南方的話，可能是種綠化帶，隻是在靠北的城市會變成室內的綠植，甚至好些都是網紅綠植。

是事實，不怪爺爺認錯。

蔣老爺子：“爺爺剛才問管家了，是琴葉榕對吧？對不住了小檸，爺爺搞錯了。你不要見怪。”

“你喜歡這個嗎？爺爺叫人給你送點？

”

陸檸：“不不不，不用了爺爺，我自己會買。”

蔣老爺子：“那怎麼能一樣呢？這是爺爺的心意，這樣你列個單子，喜歡什麼，爺爺讓人去準備，剛好過年，家裡多放點，喜氣。”

陸檸：……這怎麼辦。

但是如果真的可以挑，他想要各種老樁熱帶綠植，比如可以遮天蔽日的大龜背葉。

——啊，不可以！忍住忍住！

陸檸：“爺爺，先等過年好了，不用急。”

蔣先生是怎麼跟人溝通的？

哦對！跳切話題！

他主動提問：“爺爺您喜歡養花嗎？”

蔣老爺子再次發過來的語氣聽起來很高興：“爺爺給你拍照，爺爺也養了很多。”

一張張照片發來，都是名貴的盆景。

典型的奇珍異木，精心修剪，枝丫都是按照主人家的心思養成一定的形態。

陸檸嘖嘖稱奇，好一頓誇獎。

蔣老爺子說明天他過來吃飯，到時候領著他看。

爺孫溝通愉快，老爺子要早點休息，於是很不舍的同他道彆。

陸檸倒也沒有很緊張，還發現爺爺的喜好，下次可以充當話題來聊。

代蔣先生陪老爺子說話的任務，順利完成√

但是時間已經快到九點，陸檸絲毫不敢懈怠，跑去臥室。

也不知道要準備什麼，將昨天箱子裡的東西全部放在床頭櫃上。

要用什麼呀？

算了，彆想了，當鴕鳥，一切交給穩重可靠的蔣先生！

陸檸扯開被子躺進去。

想了想，轉個身趴著。

嗯，不看蔣先生的話，他會比較淡定。

九點剛過幾分鐘。

房門響起。

“進來。”陸檸從枕頭上抬起頭。

偌大的臥房，隻開著起居室的壁燈。

燈光昏暗，氣氛不言而喻的曖昧。

蔣明易望向屋內，遠處床上的被子有微微起伏的曲線，唯有枕頭上有個毛茸茸的腦袋。

“抱歉，遲了幾分鐘。我去衝個澡，需要十分鐘。”

“好。”

陸檸沒看他，想起一件事，但不敢當面說。

等門合攏，腳步稍遠，他才拿出枕頭下面的手機。

【一會兒可不可以關燈，我好像有點緊張】

消息沒回複。

陸檸猜測可能是脫衣服洗澡沒注意，那就等人到了再說。

可是，到底會發生什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