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莉雅彷徨, 迪莉雅惆悵,迪莉雅蔫蔫地被一眾委員以“以下涉及機密”為由踢出了會議室。
“太不像話了!”等著女孩的腳步聲走遠,老弗萊一拳捶到了桌上, “那個小白臉, 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就天天恬不知恥地來勾引迪莉雅!”
“哦?”即便是開會也帶著自己好不容易憋出來的幾行總結的溫克太太抬起了頭,“細說姿色和勾引。”
老弗萊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隻能轉換方向繼續說道:“他還包藏禍心, 拿金錢、地位和權勢來誘惑迪莉雅, 試圖將她帶上歪路!什麼大學教授!什麼貴族身份!什麼終身教職!彆人談感情,他談錢, 能是什麼好人!庸俗!銅臭!”
洛麗絲太太發出了極為不爽的咳嗽聲。
老弗萊趕緊給口風轉了彎兒:“反正這家夥接近迪莉雅肯定是彆有目的!邪神事件對策局那群家夥慣常卑鄙無恥,什麼歪門邪道都乾得出來, 怎麼防備都不為過!”
“那個……”因為委員長身體不適而補位出席的小傑克猶猶豫豫地舉起手, “我們好像和邪神事件對策局還是合作關係吧?”
……背後這麼說人家不太好吧。
小傑克還未吐出來的後半句就在老弗萊殺人般的瞪視下閉了嘴。
“彆跟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 弗萊。”坐在小傑克左手邊的男人摸了摸下巴。這人穿著一件全黑的長袍,大半長臉被兜帽遮住,聲音有一種金屬摩擦般的質感:“迪莉雅已經是個大姑娘了, 管太多隻會被厭煩的。”
“相比之下,我更擔心你, 弗萊。”男人沙啞地笑了起來,“警察局二樓的那個東西還好嗎?要是我是你, 知道每天頭頂上都有這麼個玩意兒,可是連覺都睡不著的。”
“少在那裡說風涼話, 托拜西。”老弗萊冷冷地回敬男人,“瀆神可是大不敬。”
回答他的隻有男人嘶啞的笑聲。
將《明克蘭警察局檔案管理員須知》疊好放回原位,卡洛斯從中年警員身上的找到了那把模樣古怪的鑰匙,並放入了自己的警服口袋。做完這一切後, 他扶起了昏迷的男人,半抱半拖著往記憶中入口的方向走去。
“鏘。”
隨著二人與大門的距離不斷縮短,鑰匙在口袋裡發出了細微的摩擦聲。
“鏘。”
一道類似卻更為遙遠的聲響從身後傳來。卡洛斯腳下一頓,立即加快了步伐。
“鏘。”
第三次響起的時候,鑰匙的聲響和身後的異響幾乎完全重疊在一起。卡洛斯看著已經進入視野的大門,腳下猛地一蹬,帶著中年警員向前衝了一大截,然後抓住男子的胳膊,用力將他向門口的方向甩了出去!
幾乎是在他做完這套動作的同時,一道看不見的東西壓著卡洛斯的後背飛了過去,擦著中年警員的鼻尖落到了一旁牆壁上,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跡。
卡洛斯套在身上的警服從後面裂開,露出了他背在身後的木匣和屬於自己的襯衣。腳下再次一蹬,青年整個人向著斜後方翻滾,另一道無形的利刃擦著他的發梢砸在了不遠處的檔案櫃上,當即將它斬成了兩半。
無數文件順著倒下的架子噴灑出來,卡洛斯借著紙張的遮擋對準矗立的檔案架子一個滑鏟,順著架子與架子間的縫隙順利與身後追趕的“東西”拉開了距離。
這也意味著他遠離了出口。
更意味著致命。
沒有絲毫停歇,他手臂一撐,從地上跳起,在林立的架子間飛速穿行,極力與出口拉開距離。奔跑間,頭頂的指引牌上數字不停變換,一會是2,一會兒是5,一會兒又會跳到4,等到1至6的數字都輪了一遍後,就會重新開始。
唯一相同的是,每一次數字變換,就會迎來一次新的斬擊,但每一個數字到來的斬擊又截然不同。
數字1時的斬擊帶著狠戾,手法卻極為青澀,準頭也不怎麼樣。
數字2時的斬擊就流利多了,甚至還會偶爾劈出出其不意的角度。
從數字3到數字4,斬擊的力道和手法一路攀升,但到了數字5,反而又變得猶豫、緩慢,有時候都不需要卡洛斯躲就會自己偏離目標,可偏偏,緊接而來的數字6又是代表著最強也最快的一刀,仿佛攻擊者是在故意玩弄獵物,讓他們死於慶幸。
一輪,一輪,又一輪。
等卡洛斯跑到整個檔案室的另一頭,已經不知經曆了多少輪斬擊,環形建築的一側也已經變成了一地狼藉。然而就在他踩上環形玻璃的最裡端的那一刻,變換不定的數字突然停了下來。卡洛斯抬頭,看到頭頂的指示牌上寫著“4”,但本該接踵而來的攻擊卻遲遲未到。
為什麼?
他環視四周,發現除了倒塌的文件架就是破碎的檔案,整個二樓東側基本已經被破壞殆儘,除非匍匐在地,否則再難找到一個掩體,可若是匍匐在地,又絕對躲不過頻率過高的斬擊。卡洛斯撿起地上的半截檔案盒,向著環形的另一側扔去,然後看著文件在脫手的瞬間被斬成了一堆廢紙。
不是方位的問題。
站在這個意外察覺的安全角,他透過緊貼的弧形落地玻璃,看到了被綠意渲染的中庭。一般來說,為了更好地保存書籍和紙張,檔案室或圖書館這樣的地方往往更傾向於減少過多的采光,偏偏警察局反其道而行,整個二樓靠裡側的牆壁全部被替換成了玻璃窗,無論是站哪一個位置,能都將中庭一覽無遺。
……是視野。
卡洛斯在這一刻突然福至心靈。
大片的落地窗為二樓創造了絕佳的視野,不光是能看到位於一樓的庭院,更是能輕鬆將檔案室裡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地方收入眼底,最大限度的減少了圓形建築天然的視野盲區。
但,減少並不意味著消滅。
即便是全部改為落地窗,隻要位置巧妙,依舊能夠製造出唯一的視覺盲點。
青年低頭看向自己所在的位置,正正好好站在橢圓形的頂端,正午的陽光穿過剔透的玻璃窗,與他的身形融合,形成了奇妙的光影錯覺。
“它”看不到他。
“它”也無法移動。
既然如此,那麼“它”也在他的視線盲點。
意識到這一點後,卡洛斯拿出了口袋裡的鑰匙。先前它一直在中年警員的手裡,他一直沒有機會好好去看,現在仔細端詳才發現,這竟然是一根被人一點一點雕上了金色紋路的硬化人類小指。而這根指頭,正在他的掌心不斷震動,正斜斜地指向門口。
“進入檔案室進行存檔工作時一定要確保鑰匙在身上,當你迷失時,它會帶你回到正途。”
如果是小指想要回到手掌上去,而本體又在門口的話……確實是能回到正途。
想到這裡,卡洛斯扭頭望向大門的方向,就看到昏迷在大門下的中年警員和門口斜對面的那個矗立在原地的文件架。
“我可真是個蠢貨。”
卡洛斯歎了口氣,抬手解開了幾乎要濕透的襯衣的扣子。然後他深吸一口氣,抬步向著口門衝了過去!
從他現身的那一刻起,指示牌上的數字重新開始了變動,攻擊連綿不絕地襲來,將本就狼藉的檔案室變得更千瘡百孔。卡洛斯的速度很快,甚至比數字變動的速度還要快上一些,就在即將到達時,他腳下一蹬,擦著攔腰斬來的攻擊,整個人翻到了文件架的正後方!
無形的刀刃刮過了青年的襯衣袖子,從上面剜下了一顆紐扣。卡洛斯單膝跪在地上,小聲地控製著喘息,汗珠順著臉頰滴落,把視線染得模模糊糊,但即便如此,他還是伸手從後扣住了架子上唯一的那個文件盒。
指示牌上的數字再度停滯,文件盒也被從後面打開,露出了裡面厚厚的文件和放在所有資料上面的一隻乾枯的手。這是一隻右手,呈現抓握狀,掌心被一把匕首刺透,完全鏽掉的刀刃上還能勉強辨認出疑似血祭的痕跡。這隻手的主人也不知道是誰,僅僅是注視就讓卡洛斯的皮膚感到了刀割般的刺痛。
一道勁風擦著卡洛斯的頭頂飛過,衣兜裡小指抖個不停,他用空閒的左手向後捋了捋濕透的額發,手指深深地插入了發絲之間。
現在最明智的做法是移動文件架,讓這隻斷手徹底背對門口,然後帶著檔案管理員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直到下午3點後再回來。
卡洛斯抬手看表,分針剛剛到達2點15分。
3點。
3點。
3點。
他解下背著的長匣,撥開擋在上面的佩劍,拿出了被壓在匣子底部的《明克蘭之書》,在魔法書歡欣地扭動下,將它整個壓到了乾枯的斷手上!
書脊不斷蠕動,《明克蘭之書》自動翻開了新的一頁。
太貼心了吧?
卡洛斯臉上掛著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笑容,從口袋裡拿出蠢蠢欲動的手指,準確拚接到了斷裂的位置。
祂怎麼知道三點是他的幸運時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