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可被送進了醫院。
這是未知原因引起的暈厥,能引起暈厥的可能性有太多了,可能是腦部的問題,也可能是血糖的問題,醫院方不了解是什麼情況,人送去後先做了一大堆檢查。
最後經過審慎的判斷,那邊的醫生覺得可能是中了毒,於是緊急催吐、洗胃,因為各項指標下降的太快,還上了透析和換血。
如果是中毒的話最重要的是要知道中了什麼毒,各種毒的解毒劑不一樣,應對的手段也不一樣。
於是這幾l個鐘頭內露可碰過的食物、水,全部被送去了檢測機構檢測。
楊雨果、邱嘉泊、陸哲遠、南楓他們也都很快得知了露可中毒的消息,他們也全都懵了,在極度的震驚一個個行動起來,兵分幾l路。
這幫公子哥的本事都很大,尤其南楓在這裡算是地頭蛇,能調動很大的能量開通各種綠色通道。
但奈何再怎麼厲害他們也不是神仙,
調查需要時間,送檢需要時間,做檢測也需要時間。
露可從手術室出來後直接進了單人ICU室護理,途中沒有醒來過。
封逸言一直守在醫院ICU病房裡,數位保鏢守在病房門口,除了醫生護士和孟關這位助理外誰都不能進來。
現在網上還在熱烈討論著封逸言發紅包的行為,大家都不知道露可進醫院搶救了。露可中毒的消息被封鎖得嚴嚴實實的,以免醫院裡出現記者或者私生飯來打擾搶救。
ICU病房裡很安靜。
隻有各種機器滴滴運作的聲音。
露可身上插滿了管子,各種複雜的大型醫療機器亮著燈,換血機器也在運作著。
換了無菌服的孟關輕手輕腳地開門走進來。
他看了眼機器裡的血袋,血袋裡的血漿通過管子流入露可的身體裡,再通過另一條管子流到機器裡。
露可安安靜靜地躺在病床裡面,戴著呼吸器,一動不動。
他不明白事情怎麼會嚴重到這個程度。
之前送來醫院的時候他以為應該隻是像低血糖這樣的小問題,誰知道後面發現事情越來越嚴重,各項指標狂掉,還嚴重到住ICU。
明明上午還活蹦亂跳的在參加競技綜藝……
ICU裡有很多醫生在拿著數據報告低聲湊頭分析著,時不時會看一眼病床旁露可心率、血氧等實時數據,再翻著報告討論。
孟關壓著腳步走到了床邊。
穿了無菌服的封逸言守在病床邊面無表情地低頭打字,額前碎發遮住了他的眼睛,隻露出高挺鼻梁和冷白緊窄的下頜,讓人看不清他的情緒。
氣氛很壓抑,孟關不太敢說話,胸腔像被塊大石頭沉沉壓著。
他又看了眼病床上的露可。
她色蒼白地閉著眼睛,巴掌大的小臉陷在枕頭裡,人事不知的樣子。
那麼活力十足的人現在一腳踏進了鬼門關。
怎麼就
突然變成這樣了?
連他都無法接受,難受得不行,更彆說少爺了。
孟關心中狠狠歎了口氣。
封逸言依舊在面無表情地按著手機,似乎沒發現他進來,身上也沒有低氣壓,但那樣子怎麼說呢……讓人完全不敢跟他說話。
孟關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他的手機屏幕,發現屏幕上都是英文,封逸言應該是在跟專家聯係溝通。
現在全世界毒藥學上更權威的專家、醫生已經在路上了,有的都已經坐上了飛機,很快這裡會組建一支更專業的醫療團隊。
儘管孟關不怎麼敢跟封逸言說話,但還是要說。他暗中深吸了一口氣,彎下腰小聲跟他說:“檢測結果出來了。”
封逸言打字的手指一頓。
孟關咽了咽唾沫,一鼓作氣:“對方把毒塗抹在了露可小姐的餐盤上,但是檢測機構的試劑暫時還沒檢測出是哪種毒素,似乎是一種很複雜的新型毒劑。”
他說完就膽戰心驚地屏住了呼吸,沒敢看封逸言的反應。
這時封逸言的手機震動了。
孟關瞄了一眼,發現是楊雨果打來了電話。
封逸言起身看了眼守在ICU裡的幾l名醫生護士。
醫生:“您請放心,我們在這裡看著的,絕對不會出錯。”
封逸言再看了一眼病床上的露可後,大步出了病房門口接電話。
一接通電話後,楊雨果急促喘息的聲音就傳了出來,對方也知道現在是在跟死神搶時間,沒有任何開場白,直接說:“知道是什麼毒了!有兩種!!”
之前兵分幾l路,南楓和楊雨果負責調查凶手,陸哲遠他們負責檢測各種餐具毒物。
時間緊迫,南楓他們用了非常規手段逼得下毒的人撬開了嘴巴。
“兩種毒學名很長,我發給你了……”
封逸言迅速按掉了電話,切回到微信,看到楊雨果發來的毒素名稱,一秒也不耽擱地將名稱發送到新組建的專家組群聊裡面。
現在這個群聊裡面人數很多。這家醫院的醫療團隊成員,還在路上的專家們都在這個群聊裡。
這家醫院的醫療團隊在知道查出毒素名稱後,一開始都很振奮。
知道中什麼毒就好辦了,有些毒看似毒性強,但隻要用對專用的解毒劑,就能極大地提高生存率。
但是他們看到那兩行長長的英文名稱後都懵了。
這兩種毒完全沒聽說過啊?
幸好雖然他們不知道,但國外正在趕來的專家團隊裡有好幾l人知道。
打字太慢,他們直接開起視頻會議,有些在飛機上的人因為坐了私人航班,也有網絡信號。
然而各個頂尖專家化學家們討論了半天都暫時沒想到一個特彆好的解毒方案。
這兩種都是新型毒劑,相對應的解毒劑還沒有研發過,所以就算知道是什麼毒也沒有太好的辦法,算是空歡喜一場。
其中一位得過諾獎的藥物
化學家不掩遺憾地說:“如果能在三分鐘之內發現就好了,那時催吐的話的生存幾l率還是很大的,但是那時應該隻是感覺有點惡心罷了……”
封逸言:“現在的生存幾l率有多少?”
那位專家措辭了一下,委婉地說:“隻能說很小,但我們會儘力。”
就算死亡幾l率幾l乎百分百,哪怕是99.9%,醫院裡的醫生也隻會委婉地說生存幾l率很小。
聽到這個回答封逸言沉默了幾l秒,退出了視頻會議。
手機裡各個信息爆炸,南楓那邊發來了調查結果,非常的詳儘,人數、人名、下毒的具體方法,怎麼賄賂總經理助理的都查得一清二楚。
楊雨果發來了語音條,聲音非常的崩潰:“你知道嗎!是你的粉絲下的毒手,不是一個,是一群!!”
邱嘉泊發來了視頻。
滿臉血的短發胖子嗬嗬地笑,臉腫得像發面饅頭分不清男女,隻是聲音尖細含糊不清的笑。
封逸言以前寫歌不喜歡寫情歌,都是那種給黑暗中的人以希望的那類歌,也拯救了相當多的精神病。
當初露可說他是她的精神支柱隻是說笑,是係統給的台詞,但對那些人來說,卻是真的。
那語音聲音太大,孟關也聽到了。
他腦子一麻。
居然少爺的粉絲乾的,這……
他驚恐地看向封逸言。
封逸言低著頭看不清表情,隻是突然輕聲問他:“露可暈倒前的三分鐘,我在乾什麼?”
孟關張了張嘴,喉嚨像堵住了似的說不出話。
當時封逸言應該在拿著手機全網發紅包。
封逸言又古怪地輕笑了一聲,輕聲說了一句:“毒在餐盤上……”
中午吃飯的時候兩人擠一把椅子,玩鬨似的他用叉子喂露可,那時候他是在自己的餐盤裡切割好了食物才喂她,所以並沒有經過她的餐碟上。
所以說假如一直由他來喂,露可或許不會沾到毒,可以陰差陽錯逃過一劫,現在他們或許還在酒店裡休息。
是他將人逗急了,露可才端著自己的餐盤回到座位上吃飯。
所以原本是有機會的。
有兩次。
封逸言雙拳攥緊眼角猩紅,脖頸青紫色的筋脈繚繞突起,但因為脖頸修長白皙形狀優美,依然是那麼優雅美麗,讓人覬覦迷戀。
也就是這份迷戀害了露可。
ICU裡的醫生突然出來了一個:“病人醒了。”
封逸言眼睫顫抖了一下。
……
病房裡,露可躺在病床上全身插滿各種管子,眼睛已經睜開了,黯淡蘊滿了淚水,皺著眉頭不斷喊著痛:“疼…”
“好疼…”
即使韌帶斷掉都能繼續投球,忍痛力那麼強的人現在痛成這樣。
封逸言心如刀絞,恨不得用儘各種辦法幫她止痛,但是現在已經不能打止痛劑了。
“好疼……”露可看到了封逸言,喊疼的聲音頓時染上了軟軟的委屈,像是找到了家長的小孩。
封逸言勉強出聲,輕聲問:“哪裡疼?”
露可嘟囔:“哪裡都疼。”
封逸言走得更近了些,握住了她輸著液的手,手指冰涼。
露可靠在枕頭上,眉宇疲憊脆弱,很小聲地說:“你抱著我好不好?”
“好。”封逸言小心地繞過她身上的管子,坐在了床邊,露可把腦袋埋在他的懷裡。
露可聞著好聞熟悉的淡淡冷香,不再叫痛了。
之後露可一直把腦袋埋在封逸言的懷裡一動不動,眼睫脆弱閉闔,忍痛時身體輕輕戰栗著。
狗子很愛主人,跟主人待在一起時會產生催產素,現在催產素代替了止痛劑發揮作用,或許現在還有了多巴胺。
露可忍痛忍痛著,昏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已經是一天後。
那一天裡露可被搶救了無數次,各項指標狂掉,直到現在生命體征才稍微平穩了點。
封逸言又變憔悴了不少。
潔癖這麼重的人兩天一夜都沒有離開過醫院,甚至沒有睡覺過。
看到露可醒了他死水般的眼睛亮了亮,但緊接著發現她的眼睛有點無神,那兩顆清透湛藍的眼珠子像蒙了層灰翳。
他緩緩地伸手在她眼睛前揮了揮。
“……露可?”
沒有任何反應。
醫生用手電筒照過露可的眼睛後,小心翼翼地說:“現在毒素破壞了她的視神經還有聽力,意識也不是很清楚,您說的話她是聽不到的。”
兩種毒素都很厲害,一種會傷害神經,會很快讓人出現漸凍人的症狀,最終慢慢癱瘓。另外一種毒素更棘手,能讓內臟各器官迅速衰竭。
兩種毒素同時在破壞露可的身體,她的身體在極速衰敗。
封逸言血液冰涼,放在病床邊的手指骨節青白,他暗地裡呼吸了一下,才恢複正常說話的能力,握著露可的手輕柔說:“彆怕,隻是暫時看不到而已。”
露可顯然是聽不到的。
她的臉上沒什麼表情波動,茫然著一雙眼睛撐著手想坐起來。
現在露可已經出現了漸凍人的症狀,坐不起來了,封逸言趕緊調整病床,按下按鈕,讓病床的床頭升起來。
‘坐’起來的露可卻並沒有滿足。
那雙黯淡的眼神充滿倔強,撐著手想要站起來,但是手臂不聽使喚,身體也不聽使喚,每次雙腿和雙手隻是動那麼一下就不行了。
一次、兩次、三次、四次。
露可一次次的試著想要靠自己的力量,但是完全做不到。
封逸言的心臟像被鈍刀捅了一刀,泂泂地流著血,近乎麻木地看著這一幕。
她是那麼充滿生命力的人。
第一次見面時她能攀著那麼高的體育館牆壁進來,之後還像特工一樣的逃掉。她能跳到下水道裡救貓咪,吃飯吃到一半不滿意撒腿就跑,跑了幾l條街跑去彆人家裡蹭吃的。
錄綜藝時打敗所有男人拿到第一名,能投出連他都投不出的超高速球,連球探都蓋章認定她為世界級的天才。
她能在最後三十秒承載著隊伍所有金幣成功當逃命者,獲得所有人的歡呼和讚歎。
可是現在她卻連站都站不起來。
五次、六次、七次、八次……數不清多少次了,可能有一百多次了,露可始終頑強地想要撐著自己恢複行動力。
連ICU裡的醫生們都為露可頑強的意誌力震撼到,醫生還用手電照了照露可黯淡無光的眼睛。
瞳孔對光的反應依然有點遲緩。
她依然處於看不太見,也聽不太見,甚至意識都不怎麼清晰的狀態。
臥起一點,摔回去,臥起一點,摔回去。
不斷地嘗試,倔強得就像之前韌帶斷了都要依舊投球一樣。
意識朦朧中露可感覺自己被人抱住了,被擁進了一個顫抖的擁抱,抱住她的人在輕輕發著抖,滾燙的淚水滴進脖頸,聲音哽咽斷續蘊著巨大的痛苦。
“彆試了,”
“寶貝,”
“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