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伊川澄又動作很快的打開【對話】功能,安撫芥兔的口吻十分溫和,“龍之介,我並沒有離開。”
鑒於三秒前的暴富,他現在完全不在意通話時間會扣除兔幣。
扣,隨便扣。
【果然…是這樣。】
——芥川龍之介的聲音,在這間空蕩寂靜的公寓中輕而低的響起,【將作為人類存在的容器徹底燒卻,自然就能變回曾經的無形體……】
這樣一來,隻要他受到敵人攻擊,伊川先生就能即刻鎖定對方位置。
沒能在附近搜索到引發這場濃霧的異能者,情緒壓抑至極的他再度回到伊川先生消失的地方,卻發現地上靜靜掉落著一個對講機。
隱約記得,這似乎是剛才伊川先生握在手裡的東西。
因為火炎有針對性地燒毀了伊川先生的容器,不屬於他的東西自然是被遺留下來了。
芥川龍之介控製著黑布卷起落在地面的對講機,按下PTT按鈕,滋滋的電流音響起。
“我隻問一句。”芥川龍之介的聲線冰冷低啞,如沉在海面下的巨大浮冰在碰撞,將怒吼化作沉悶的嗚鳴,“你這家夥,就是始作俑者嗎。”
“哦,聽這個聲音,”果然有聲音自對講機中響起,百無聊賴的,甚至揶揄了芥川龍之介一句,“對講機是被他養的小寵物撿到了嗎?”
“……是。”芥川龍之介冷冷道,“很快,你會付出代價。”
對方似乎發出了笑聲,“你有辦法找到我嗎?據我所知,你的異能力並不能做到類似尋路或鎖敵的應用。”
“不如說,我對你的異能力其實不怎麼感興趣,太無聊了,大概率結不出什麼漂亮的寶石。”
“這倒也並非難事。伊川先生想到的方式,在下亦明晰於心。”芥川龍之介咬著逐字逐句擠出的音節,“這個對講機,是你的東西罷。”
“那有如何……?”澀澤龍彥隻來得及說出前半句台詞。
——聽到確定答案,被黑布淩空卷著的對講機在此刻驟然發力,由黑布的主人操控著,砸向自己。
隻這一擊,遠處的一棟大樓隨即傳來被重物集中時發出的轟然巨響。
是[伊川先生],也是[怪物],[它]徹底舍棄了人類形態的束縛,再度化作無所不能的鬼神。
而現在,來自鬼神的憤怒降臨了。
芥川龍之介緘默站在街口,直至周身的濃霧逐漸散去,視野再度變得清晰,普通人同樣陸續出現在大街上,毫無察覺地繼續做著自己的事情。
這場針對所有異能者的霧氣來得快、散去得更快,大概率還沒來得及造成什麼傷亡。
來試圖招安的異能特務科,也會發現自己再也找不到伊川先生的蹤跡了。
歐洲調查團也會很高興,在他們國家肆無忌憚進行活動的暗殺王魏爾倫,也終於不會再構成威脅。
隻有他……
畢業願望,還沒有實現啊。
視線沒有落點的芥川龍之介,恍神般停留在原地,任由路人對他投以奇怪的打量。
直至他的發頂,再度落下暖風輕拂般的柔和觸感,亦如十二歲之前的那無數次撫摸。
芥川龍之介順從的微仰腦袋,眼眶泛起些許酸澀。
【您是否還能……】
——伊川澄聽著龍之介問到後半截,卻逐漸低至無聲的話。
不過,他大概能猜到對方想問什麼。
“暫時不能,”伊川澄斟酌了下用詞,“畢竟被我燒了。”
“但也不必太過擔心,龍之介。”上一句解釋說完,他的話頭立刻轉為安撫,不給芥兔半點傷心的機會,“你我還會再見面。”
說是暫時鎖定,誰知道這遊戲什麼時候修複錯誤的數據……說到底,在玩家沒獲得知情權的情況下擅自開啟過於玄幻的遊玩功能,根本就是它的不對吧?
虧他之前還在心底指指點點了彭格列家族的那幫科學顧問那麼久!慚愧,原來是冤枉他們了。
伊川澄又安撫了芥川龍之介幾l句,先放他去Mafia大樓裡找森鷗外說明情況,自己則是重新將遊戲機放回茶幾l上,脫掉外套,挽起袖口。
十分嫻熟地做起清潔工作。
認真養兔可不是口頭說說而已,他在那六年間已經熟練掌握了剪發、清掃、料理、購物等多種家政必備技能,甚至兼備課業輔導、戰鬥訓練以及商業經營,務必做到使芥兔在成長過程中健康無憂,衣食不愁。
從結果來看,連係統都給予了他非常高的評價嘛,除去那幾l條與龍之介弱相關的隱藏成就——他猜測塞爾凱克卷毛貓就是魏爾倫,夏特爾藍貓則是蘭波,而剛毛指示格裡芬犬……有點不太能肯定,但根據排除法與一點小小的超直感,該不會是法國紅毛崇拜的那個戰爭英雄,安德烈·紀德吧?
無論如何,與龍之介強相關的隱藏成就要占比更多,什麼【芥兔的初中卒業式】、【芥兔的健康度提升至良好】、【芥兔的高中入學式】、【芥兔所認可的唯一老師】、【芥兔未說出口的心意】……
等一下,芥兔的心意?
回想戛然而止,伊川澄頓時有點警覺。
以他看過的那麼多日本國粹來看,這個所謂的[心意],最好不是他理解的那種[心意]……
就算是,也最好不……
不……
嗯?
伊川澄停頓了下,默默把後半句話咽回去,繼續將落滿灰塵的台面擦拭乾淨。
終於大致清理完一遍,他將整扇的落地窗打開通風,就去洗了個熱水澡。
六年沒住的公寓,竟然始終堅持繳納水電費——伊川澄剛才還在餐桌上發現一個鼓鼓囊囊的錢包。
這簡直就是理查在明晃晃的提示著“快來聯係他”。
伊川澄的這次出門十分謹慎,主要體現在吸取教訓,將遊戲機握在手裡隨身攜帶。
畫面中的芥兔正在和漂亮小鳥、飛天小橘還有白尾鼴他們圍成一團,似乎正嚴肅交流著剛才發生的情況。
先用大額鈔票去便利店換些零錢,伊川澄就近找了個公用電話亭,投幣撥通那串十數年未變、早已熟記於心的號碼。
“理查,”電話一接通,伊川澄立刻開口,“是我。”
“——感恩上帝,您可終於回來了。”理查的聲音似乎變得蒼老了些,但仍舊擁有歲月積澱的那份處變不驚的沉穩,“聽沢田閣下他們說您十年後也沒有音訊,我還以為真的要做好永遠見不到您的準備。”
“你猜到我去哪裡了?”伊川澄對著話筒小聲說道。
“最初是沒想到的,”理查答道,“後來找到焦頭爛額的我回來收拾東西,想要收起那部遊戲機時,意外在上面看到了您。嗯,雖然是迷你類型的。”
“結合沢田綱吉那時透露你們剛從十年後回來,所以我就大膽假設[您去了遊戲裡]這一猜想,便維持遊戲機的原樣未動。”
嗯……推理鏈其實是錯的,但雖然是錯的,得出的答案卻又微妙的殊途同歸了——就跟芥兔猜測他離開的那個推論一樣。
“差不多就是這樣,”伊川澄問他,“你現在是在意大利?阿綱他們怎麼樣了。”
“沢田閣下嗎?近六年過去,他已順利高中畢業,正在和他的守護者們一起在彭格列總部,邊學習如何處理Mafia家族的相關事務,邊繼續在大學深造。”理查的話語裡染上笑意,“也十分關心您的下落,時常打電話過來問起。”
這樣啊,阿綱竟然在裡包恩的斯巴達指導下成功考取大學,還正式以彭格列家族的繼承人開始接手管理,真是相當了不起。
“我的眼光果然很準。”伊川澄得意輕哼了聲。
“是否需要告訴他們您已平安無事的歸來?”理查問道。
“嗯……可以透露給阿綱和父親,讓他們不要太擔心,”伊川澄沉吟片刻,“但也記得叮囑他們,不要說出去。就當我還在失蹤狀態。”
“為何?”理查雖然應下,但仍略顯好奇的問了一句,“莫非是伊川大人擔心還有未知的敵人潛伏在暗處,正好隱藏戰力能以靜製動……”
“當然是因為我還要專心養垂耳兔。”伊川澄的理直氣壯,截斷了理查一長串的猜測。
也換來了話筒對面長久的沉默。
耶穌,上帝,救了個大命,這個蹊蹺的養成遊戲竟然過這麼多年都還沒被沉迷其中的伊川大人打通關呢?!
“正好都過去六年了,如今的彭格列有我沒我都一樣,”伊川澄又振振有詞道,“我在遊戲裡真的非常辛苦,又是從零發展[彭格列]公司,又是逐步壯大港口Mafia組織,是時候給自己放個休假了。”
握著手機的理查:………………
不,您這不還是在遊戲裡面玩遊戲嗎。
況且以他對伊川大人的了解,這位是絕對不可能親自去發展什麼公司、什麼組織的……一定又是抓到哪個倒黴蛋替他乾活了吧。
“我知道了。”
理查不愧是陪伴伊川澄多年的貼身管家,即使聽了伊川澄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面部表情穩定如山,“那就姑且隻先向九代目與沢田閣下報個平安……隻是這樣一來,我就有些不方便在日本露面,以免暴露了您的行蹤。”
“需要我為您挑選合適的家政人員,來幫助照顧您的生活起居嗎?”
“不需要。”說到這點,伊川澄終於可以得意洋洋的向自己管家神氣道,“我自己就能打理好一切——現在,我甚至還會做意大利千層面了。”
受到山呼海嘯般劇烈震撼的理查,表情終於緩慢裂開:……?!?!!!
莫非他……其實是在夢裡接到的這通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