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川龍之介很是忐忑的喊完了對方的名字——澄那個字卡在喉嚨轉了一圈,換成了更尊敬的“先生”。

他的發音正確嗎？[怪物]會因為他沒念對而發怒嗎？芥川龍之介有些許不安。他嘗試著憑借記憶裡的發音將它還原出來，但他並不能百分之百確信自己念得完全標準。

然而，芥川龍之介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怪物]表態,隻有寂靜的時間在一分一秒流逝。

……？

即使無法肉眼觀測到那位無形的存在,不安感加重的芥川龍之介依舊下意識仰起頭，想要搜尋[它]的蹤跡——

下一刻,裹挾著觸感鮮明的風而來,發頂上傳來的撫摸力道出乎意料的沉且重,直接將沒有防備的他仰面壓在了床上。

被無法抵禦的觸感大力揉搓了頓,芥川龍之介才終於被放開。

“……”

這是…同意了的意思……？

他撐住床面坐起身，手掌按著有些暈乎乎的腦袋,不確定的思考道。

[它]又不再說話了……總之先這樣認為吧……

由於芥川龍之介這幾天都借宿在[羊]組織的基地裡,除了每日被強迫的洗澡以外，吃飯基本都是和基地成員一起吃的——在這點上，[怪物]也默許了他可以這樣做。

雖然食物並沒有[它]給的營養均衡，但至少也是乾淨的面包或餅乾等方便儲存又足夠飽腹的食物。

芥川龍之介依舊吃的很慢,每一口咀嚼都很細致。無論食物美味與否，哪怕是混著草根的樹皮,不浪費半點糧食早已是刻進他本能裡的習慣。

中原中也大概給他介紹了下[羊]的成員,白瀨撫一郎算是領頭的角色,也是當初決定把快餓死的中原中也撿回[羊]組織裡照顧的那人。

最近使[羊]改變生存策略的反擊主義,也是他在見識過中原中也的力量後提出的。

對此,中原中也倒沒有什麼異議。擁有比其他人更好的手牌，自然需要負起相應的責任——這句話是他說出的，他也在不折不扣的執行著，使[羊之王]的名聲越來越大。

白瀨對芥川龍之介的到來相當歡迎,他以為對方是打算帶著銀加入[羊]的新成員，而那份連他們都有所耳聞的恐怖力量，更是能讓所有成員都過上比現在更舒服的生活。

在聽說芥川龍之介拒絕了中原中也的邀請後，表情顯得相當詫異，甚至打算親自說服他和銀一起加入。

“和我待在一起很危險。”芥川龍之介用雙手拿著吃了一半的面包片，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我的力量不受控製，隨時都會連你們都殺掉。”

白瀨：“…………”

他和他旁邊的其他成員都默默遠離了芥川龍之介。

銀也在埋頭吃著飯，聞言更顯得不甘心，自額前垂落的劉海下看向自己的哥哥。

“況且，”她聽見芥川龍之介又開口，“銀之後會離開擂缽街。”

“

哥哥？？”銀猛然抬頭。

“錢已經攢了一些，

”芥川龍之介回望著她的視線沉靜，

“等這次事情解決完，應該就足夠送你去外面了。你才八歲不到，還沒有完全錯過上學的年紀。”

“但、但是……哥哥到時候會在哪裡？”

“……我也不清楚。”

——芥川龍之介眼神有一瞬間的波動，罕見地采取了回避的態度，甚至含糊其辭回答道，“應該還活著就是了。”

吃完最後一口面包的中原中也挑高眉毛，來回打量了這對兄妹片刻，“芥川，”——他喊了一聲芥川龍之介的名字，但兩人都向他看來，“你剛才說的……”

“[上學]是什麼？總感覺聽起來很熟悉。”

“……”芥川龍之介為這個突兀又跌破常識下限的問題卡殼片刻，才回答他道，“教授知識的地方。滿六歲就可以去國小一年級，我曾經也讀過一段時間。”

相當短暫的時間。現在回憶起來，似乎連那一學年都沒有來得及讀完。

看了眼莫名陷入沉思的中原中也，芥川龍之介的視線再轉回銀身上的時候，發現她看起來有點生氣，在邊吃面包邊瞪著他，“………”

“就這麼辦吧，”銀最後開口道，“但哥哥要和我一起走才行。否則我拒絕。”

雖然芥川龍之介想和知曉內情的她說這種事他沒有辦法決定，但看銀似乎鐵了心的模樣，他也拿妹妹沒什麼辦法。

除去這次算不上達成共識的談話之外，[怪物]的要求則推進的很順利。

在莫西乾老大隱秘的放出[那隻不吠的狂犬打算像五區和七區那樣，報複剩下所有街區的幫|派]的風聲時，剩下所有的中底層幫|派分子都不可避免的陷入了恐慌。

在面對那種根本打不贏的強敵面前，絕大多數人都沒有口頭表現得那樣忠誠，藏得藏，躲得躲，逃得逃——隻不過短短幾天，各個區的幫|派頭目忽然發現自己都快變成光棍老大了！

槍|械炸|藥不起作用，弱點的異能者全是送菜，那些終於開始畏懼起來的頭目眼下所能做的唯一一件事情都是，躲。

但躲隻能解決一時問題，那些心高氣傲的頭目們，怎麼可能甘心一直像隻老鼠似的逃逃竄竄？他們同樣已想好了反擊的方式。

莫西乾老大則在暗地裡送來了各區頭目的藏身地點，也不知道他都是從哪裡搞到的，但這極大的方便了芥川龍之介他們去掏老鼠洞，而不至於浪費太多時間在找老鼠上。

芥川龍之介也為[怪物]信守約定而暗鬆了口氣。這段時間[它]時不時就會毫無征兆的撫摸他幾次，每天都會盯著他進食和洗澡。

——其中有一天，他由於單純的不想吃早餐而試圖和[怪物]商量，結果就是還沒起床的他又被按著強製喂了一次裹著無花果乾的飯團與熱牛奶作為懲罰……其它時間都還算風平浪靜。

找到第一個藏身的三區頭目時，對方顯然比較吃驚，但神色還算鎮定，“外面那些守衛都被你打倒了？

”

他似乎難以想象擁有如此力量的芥川龍之介當真還是個身材瘦弱而陰鬱的孩子，上下掃視了他好幾遍。

“還活著。”

芥川龍之介簡明扼要開口。

這次的[怪物]確實沒有采取很粗暴的方式解決掉敵人——[它]隻是讓一次又一次爬起來的敵人再度變成土下座磕頭式，直至對方維持那個姿勢不敢再動，或者被[它]強製磕到昏迷為止。

任務是飛行交通工具兼堵守漏網之魚的中原中也，全程驚得說不出話。

沒想到芥川還真把他的隨口一說聽進去了……現在這是[強製使敵人磕頭]這個異能力的強化版？不服氣是嗎，磕到你服為止……嘶。

在三區頭目臉色一變，正打算色厲內荏的說點什麼威脅芥川龍之介的話時，又聽見對方開口，“但你不一定。”

三區頭目：“……！！”

……

芥川龍之介走出來時，全身上下依舊十分乾淨，就像是進去敘了場簡短的舊。

中原中也：“搞定了？”

芥川龍之介點了下頭，他便立刻掏出莫西乾老大提供的聯絡用手機，“三區搞定，趁他們還暈著，快來接手。”

——在電話掛斷的那一刻，他伸手攥住芥川龍之介的後衣領，重力的紅膜覆蓋二人全身，“好，下一個。”

一天之內，中原中也和芥川龍之介跑完了三區、二區和一區，像野地裡掘老鼠洞似的，將三個頭目都挖了出來，連同還追隨著他們小弟一道乾淨利落的處理掉，再喊莫西乾老大過來接手後續的資產清點與秩序重建。

對擂缽街住民而言，除去多了一點閒聊時的談資之外，並不會在他們心裡產生如何強烈的波動情緒——這種混亂無序的灰色地帶，火並實在太常見了，而無論哪個幫|派成為最後贏家，他們過的日子都不可能會有什麼天翻地覆的變化。

等再過一段時間，他們才會知道這個新組織能給這個擂缽街帶來多麼巨大的改變。

就當前而言，隻有屏幕外的伊川澄笑得最燦爛，美滋滋點著一天之內的進賬：600枚兔幣！

哪怕前兩天為了聽芥兔喊一聲他的名字而用掉100枚兔幣，存款也已經有918枚兔幣了！

再努力多攢一點，公寓就可以到手了——想到這裡，他又開心的摸了把畫面中圓滾滾軟綿綿的兔團子，把正在走路的它摸得往前趔趄幾步，被毛茸茸的橘色小貓扶了一把。

隨即，它左右張望了下，似乎是找尋他的蹤跡。

【還有人在，彆……】

一個軟乎乎的氣泡從頭頂飄了起來，話尾有些吞吐，將後半句拒絕咽了回去。

伊川澄遺憾的收回了手，決定等隻有芥兔獨自待著的時候再多摸摸它幾下腦袋，補償自己。

“怎麼了？”已經快到[羊]的基地，鬆開手的中原中也困惑問好好的走在中途，突然像是被人推了把似的，往前栽了一下的芥川龍之介。

見到對方隻小聲咕噥了句聽不清的低語，接著搖了下腦袋示意沒事，一副根本沒打算坦白的模樣，中原中也“嘁”出聲。

“好吧，不追問你了。不過，你最後乾掉那個一區老大時，他說的話我都聽見了啊。”

說他們已經聯合向某個真正的地下龍頭組織做出了交易，而對方正在評估資料——若是他們通過提案，同意向這塊地區施加恐怖與血腥，以無可匹敵的暴力將所有反對者都打入更深的煉獄裡去。

芥川龍之介也不知道如果面對那樣的強敵，自己…或者說[怪物]是否能保證像這般摧枯拉朽的勝利。

“在那之前，速戰速決。”中原中也敲定計劃，“假設那個組織會同意，那麼我們就要趕在組織派出的人到來之前，占領儘可能多的地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