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1 / 1)

明月照我 烏合之宴 5390 字 3個月前

第五扶引紅光滿面地從裡面出來的時候,大家恍然,哦,原來是他來向聶家提親了,怪不得這次及笄禮親自來了,這樣一想便說得通了。

蠻不錯的,門當戶對,人生得也好,兩家結合象征著蒼南和撫西緊密結盟,勢力壯大,這對百姓來說是好事,至少日子更安穩了,短時間不必擔心兩家再起紛爭。

聶照將他送出都督府,第五扶引拱手道彆,喜氣洋洋道:“既然下聘禮成,那事情宜早不宜遲,婚期就定在明年春天吧,萬物複蘇,春暖花開,不冷不熱,正是個好時候,我昨晚連夜叫人卜過了,是個宜嫁娶的好日子。

屆時我會備好十六抬花轎,風風光光,將你娶進門。”

聶照也含笑:“好,我等著。”

離得近的湊熱鬨的百姓豎著耳朵聽,聽了一陣發現可能是自己的耳朵有問題,不然他們怎麼會聽到第五扶引說要將聶照娶進門呢?

啊這,這……

比起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們更願意相信是自己聽錯了,第五扶引一定說的是風風光光把他妹妹娶進門。

總而言之,蒼南和撫西要締結婚約之事,是板上釘釘了,赫連玉還哭著給家裡寫信,好一通訴說自己的委屈,又跑去薑月面前掉小珍珠,一邊用袖子擦眼淚,一邊說:“好端端,你怎麼就要嫁給彆人了?咱們之前不是處得好好的嗎?”

薑月拍拍他靠在自己肩上的頭,忽然感到一陣寒意,回頭見聶照正虎視眈眈地看著她,好像捉奸似的,她想起昨晚的承諾,手忙腳亂連忙把赫連玉推開:“就算我跟彆人在一起,我們也還是好朋友。”

她用拳頭錘錘自己的胸口,又慷慨地錘錘赫連玉的胸口,做出兄弟哥倆好的模樣,瞥著聶照的表情果然鬆緩了許多,才舒一口氣。

聶照轉身離去,不願意再看他們兩個。以前他沒有名分,是以她兄長的身份存在,所以他無論是生氣還是吃醋,都要保持在一個合理的範圍之內,不好越界,以免令她覺得自己心胸狹窄。

可如今他有了名分,薑月怎麼還能和這種人拉拉扯扯?她昨天答應過的事情,隻是在哄他嗎?還是說,她還沒有意識到自己身份的轉變。

薑月覺得真的很不對勁,按理說她現在應該是一家之主才對,但怎麼看見三哥還是跟耗子見了貓一樣,甚至現在更有負罪感了?

這個事情她得好好跟三哥談一談,她現在已經是大人了,不能還像對小孩子似地對她。

她一抬頭,想找聶照的時候,發現他人沒了,問過周圍的人才知道他在書房拿了些東西,出門去了,臨走時候說很快回來,她撓撓頭,乾脆去書房等他。

書房雖是重地,卻對薑月從不設防,她進出自如,聶照在靠窗的地方安了一張桌子,平常無事,她就在那張桌子練字讀書,方便聶照盯著她。

薑月沒想好怎麼措辭,隻好背著手在書房裡繞圈,隨手撥動書架上的書,其中幾本錯落夾在裡面的詩經引起了她的注意。

其餘書都是分門彆類整齊排列在書架上的,隻有它們被分散放著,這不符合聶照平常的習慣,難不成裡面藏著什麼秘密?

薑月抽出其中一本,上注為大雅,發現書皮竟然也是鬆散的,打開一看,才發現裡面並不是“文王在上,於昭於天”,也不是什麼機密,而是一本家常菜譜,“酸筍老鴨湯要選取三年以上的老母鴨為宜。”

紙張有些被折起做了標記,上面還有聶照的批注,他是認真鑽研過的。

她連忙抽出其餘幾本詩經,發現要麼也是菜譜,要麼就是教人女工的書,或者是如何做妝娘的,其中都有聶照詳細的批注。

做得成功的,他會說有用,不成功的,他則會在折頁打上重重的叉。

而最新的一本,叫《嫁衣的縫紉與製作》,是教人如何製作嫁衣,以及如何刺繡的,他看樣子才讀了兩三頁。

薑月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鬢發,蹲下摸索暗格,聽到吧嗒一聲後,拉開抽屜,裡面滿滿當當放著的,都是被換了皮的書。

她呼吸不由得一滯,慢慢把抽屜推回去,才有些意識到,生活中逐漸令她過得舒服的小事,都是聶照一點一點自己學出來的,如果今天她沒有在書房逗留,沒有認真看過他的書架,那就永遠不會知道他為了自己做過多少努力。

所以他付出了這麼多,小氣一點又怎麼樣呢?

“主君回來了。”

門外突然傳來一疊疊問候聲,薑月心頭一緊,連忙把自己抽出來的書方回原處。

他既然套了皮,那就是不希望大家發現。

聶照見到薑月站在書架前,先是一怔,繼而不著痕跡地將她驅離開書架附近,才問:“有事?”

薑月眼睛飛快地眨了兩下,才壓下緊張,上前拉住他的手:“就是想你了。”

聶照反握住她的手腕,似笑非笑:“難道不是剛才做了壞事心虛?所以現在來探我口風了?”

薑月心臟猛地一縮,支支吾吾:“我能做什麼壞事?”

“沒做壞事,你心跳怎麼這麼快?”聶照握著她手腕的食指和中指點了點她的脈搏。

薑月險些以為他知道自己發現了他的秘密,卻感覺到肩上一沉,聶照嫌惡似地撫了撫她肩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正是方才赫連玉嗚嗚咽咽靠過的地方。

“你昨日怎麼答應我的?今後絕不看彆的男人一眼,你今天又是怎麼做的?讓赫連玉靠在你的肩上?難道你對我的承諾都是隨口說說嗎?”

原來是為了方才她和赫連玉的事情。

聶照的語氣輕輕柔柔的,嘴角還噙著笑,若非薑月熟悉他,望進他眼底的時候見到了那一抹冷意,恐怕不會知道他心裡是真的有氣。

若是沒見過那些書,薑月或許還會在心裡吐槽他小氣,繼而哄哄他,如今在心裡連小氣都舍不得說他,急忙承諾:“絕不會有下次了,三哥你不要生氣。”

她扯著嗓子,軟聲說,聶照一向吃她這一套,再大的氣都會消了,這次他卻沒有,垂

著眸依舊沉默。

把懷中的東西放在她手上。

薑月打開來看,發現是府上的房契和地契,都轉到她的名下了。

“這是……”她不明白為什麼聶照生氣,還有心情做這種事情。

“你要娶我,今後你就是一家之主,房契和地契自然要轉到你的名下,我的一切都是你的。”聶照忍了又忍,終於還是忍不住撫上她冰涼的發絲,克製道,“我會對你很好,你要什麼我都能做到,你也要做到對我的承諾。”

他的聲音裡帶了一絲絲微不可聞的祈求,他舍不得對薑月生氣,舍不得對她疾言厲色,也舍不得和她吵架,他隻能更近一步,把自己的所有奉獻出來,換取她向自己走近,使他在她心中的分量更重。

薑月握緊了手中的房契,心裡很不是滋味。再次回想自己和赫連玉的行為就覺得不對了,她現在已經和三哥有了婚約,明知道赫連玉喜歡她,她就不應該和對方拉拉扯扯。

她再次真誠地說:“三哥我錯了,我沒有顧及到你的感受,下次一定不會了,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聶照知道她的道歉真心誠意,心裡卻還是悶著的,他覺得自己變得貪婪了,浮遊在水下的野心在婚契簽訂的一瞬間如毒瘤一樣飛速膨大分裂。他再也無法壓抑沸騰起來的貪欲。

在有婚約之後,他開始光明正大地向薑月索取。好似他以往對她的好隻是偽裝,就是為了今日用婚約的網將她牢牢網住,饑渴地向她索求。

索求什麼呢?索求獨愛,索求唯一。

而薑月跟不上他的欲求不滿,令他試圖壓抑卻無法壓抑的渴望轉化為細細密密的疼痛:“我有時候有些後悔,為什麼要把你教的這麼好,讓你的心裡容得下很多人,李寶音,第五扶引,赫連玉,薛夫人,劉氏,那麼那麼多的人,你都念著他們,心疼他們,那麼多人在你心裡占了位置,我不知道我能占到多大的一塊。”

聶照的指尖從她的發絲滑落到她的眼角,再到她的臉頰。

他在對薑月不經意動心的時候,潛意識已經告訴他這會是一條危險的深淵。

親情之愛絕不會滋生這樣的占有欲,他希望薑月和他一樣,心裡小的隻能容下一個人,可薑月不知道,她平等地愛著身旁的每一個人,所以令聶照患得患失,需求愛的這口井無法填滿。

他如果要愛人,最好也要找一個和他一樣自私的,心臟小的隻能容下彼此的人,這樣才能互相吞噬互相撫慰,可愛上誰豈能是人力所能控製的了的?

他語氣輕鬆,似乎是隨口同她談談,薑月心裡卻升起了一絲不同尋常的緊張,小小的聶照是一汪水,清澈見底,冷了熱了一探便知;聶照則是海上浮冰,薑月無法完全猜中他。

她隻好緊張地握住他的手:“三哥在我心裡永遠是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