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1 / 1)

明月照我 烏合之宴 5743 字 3個月前

夫人們驚魂未定,由門侯護衛著,一起躲進院中,薛夫人連忙囑托人去向劉將軍報平安。

薛夫人被潛入軍中的細作劫持,勒然此刻來攻,絕非巧合,一軍主帥之妻被挾持,軍中將士豈能不亂?

劉將軍隻能忍痛封鎖消息,待擊退勒然兵後再做營救。

但薛夫人是他的發妻,二人相伴三十餘載,他豈能半點掛心沒有?但對方要的就是他心中生亂。

帳中無人敢開口,此刻也不知道說什麼。

突然營中闖入一人,將手中捆綁著的細作向地上狠狠一摜:“報!將軍,夫人已經被救出。細作也已經捉到。”

這消息如天降甘霖,眾將不由得欣喜起身,一掃方才陰霾。

牛力上前,在細作牙縫裡扣出毒藥,狠狠將人踹倒在地:“來人,將他推上城頭祭旗,振我軍心!”

這些口中□□,是根本沒想過回去,他們恐怕早就打算擾亂軍心,幫助勒然進兵之後,便殺了薛夫人再服毒自儘,這些不要命的瘋子!

那細作在被推上牆頭,還在衝著牆下的勒然軍隊大呼:“天佑勒然!!”話還沒說完,就被逐城這邊砍了頭,鮮血淋漓的頭顱滾下去,身子僵硬地倒下去,鮮血濺在帥旗上。

逐城擂鼓助陣,劉將軍先遣牛力與聶照為先鋒,交手兩三回合後,頃刻退敵,兩方鳴金收鼓,戰事稍歇。

片刻回到營中,幾位將領面上卻無多少喜意。

“今年降雨多,勒然水草豐茂,往年都是八月份糧草充足之時才會大舉進兵,今年竟提前到六月了。”

“朝廷的糧草攻擊還不到,逐城種的作物還沒成熟,恐怕撐不了太久。”

“豈止是糧草不足,如今連兵甲都是不夠的,勒然如今隻派了先遣部隊,今年大雍多災多難,他們必然會趁此機會全力攻城。”

牛力沙包大的拳頭重重砸在桌面,甕聲甕氣大罵:“請糧的折子將軍年初就遞上去了!他們三月份才給回信,說什麼,說要等戶部兵部協調調度,如今多雨,一路走來不易,要晚,還得先送撫西,再由撫西統一調度,調度來調度去,半年了,一粒米都沒有!”

“但凡想給早就給了。”

“撫西壓根兒就沒瞧得起咱們,聶小將前些日子還被霍停雲那個老匹夫沒有原有地捅了,他但凡眼裡有咱們逐城,豈敢如此行事!”

提到聶照的傷,大家目光紛紛轉向他,聶照苦笑:“我身微言輕,霍都督豈會將我放在眼中?”

此言一石激起千層浪,就連慣常平和的劉將軍都不由得握緊拳頭,牛力大怒,拍桌而起:“我這就去找霍停雲那老小兒要糧草!”

劉方誌這次沒有阻攔,隻說:“你將蘇小將一並帶上,他心思縝密,與你互補,凡事你們二人多多商議。”

牛力和蘇小將拱手而去。

催糧之事也隻有牛力身份合適了,去的人要有身份,但劉方誌需地統帥全軍,不能擅離,隻有牛力這員副

將合適。

人走之後,劉方誌才忽然想起似地問:“是何人將夫人救出來的?本將軍重重有賞。”

薛夫人派遣來的門侯拱手,猶豫道:“是聶偏將的妹妹……”他把事情原原本本說過,然後低下頭。

當時門推開的時候,他們都驚了,他實在不敢確定,幾位將軍聽後是如何反應。

劉將軍詫異,目光灼灼看向聶照:“有此等巾幗不讓須眉的妹妹,阿照怎麼不向眾位將軍介紹一番?”

縱然事情在意料之中,聶照也不由得驕傲,語氣卻謙虛:“家妹頑劣年幼,恐衝撞將軍,因此未帶來見過。何況區區小事,舉手之勞。”

他說得含蓄,但他妹妹真真切切救了薛夫人,眾將無論出於跟劉將軍的交情還是真心也好,都紛紛誇讚,聶照的孔雀尾巴差點沒壓住。

有人忽然拊掌,道:“聶小將,我有一侄兒,正值加冠之年,他不僅儀表堂堂,秉性溫和,至純至孝,且是家中嫡長子,將來家中資產儘數歸他,不知令妹可有婚配?有我做保,我那侄兒必然誠心待她,絕不相負。”

他一開口,有幾個將軍也紛紛拎出家中適齡的後輩,畢竟聶照看著前途無量,他妹妹智勇雙全,若結得此親事,百利而無一害。

聶照的臉越說越垮,越說越陰沉,落在桌面的拳頭不由得攥緊,最終還是扯了扯嘴角,沉聲打斷諸位的推銷:“舍妹暫無婚配之意。”

“那見見嘛,認識認識?”他們還不死心,聶照謔地站起身來,“我傷口崩開了,先行告退。”

眾將觀他臉色不好,不疑有他,忙放他出去處理傷口,順便將霍停雲在心裡暗罵了一頓。

大家剛看他走出營帳,他腳步聲一頓,忽然又折回來,半跪向劉將軍:“將軍既然想賞她些什麼,不如就賞她一次免死的機會。”

劉方誌不解;“何謂免死的機會?”

聶照:“無論她做了什麼,做過什麼,得罪了什麼人,還請將軍護她一次。”

劉將軍沉吟片刻,想他一心為妹妹的拳拳之心實在動容,方才點頭,扯下隨身的令牌交給聶照:“她救我老妻一命,且捉住了細作,對我有恩,對軍中有功,隻要她不做通敵叛國之事,本將軍必然還她一命。”

聶照這才握緊令牌,退下。

……

這場戰役中不少將士受了傷,軍中女眷除了織布之外,還要充當軍醫,為將士們包紮傷口。

薛夫人教過薑月後,便讓她自行操作。

薑月把金瘡藥灑在手上的士兵身上,纏好紗布,問薛夫人:“這樣對不對?”

薛夫人見她素白的手沾了血,一時間有些失神,不由得想起那天她殺人時候的樣子,搖了搖頭把場景甩出去,誇讚她:“做得十分好,”又忍不住摸摸她的頭問,“斤斤,你殺人了可會害怕?”

薑月動作頓住,其實她殺第一個人的時候,是害怕的,血液那麼熱那麼黏,死去人的瞳孔像馬一樣渙散,直勾勾望著她,同類相殺的恐

懼是刻在骨子裡的,她沒有辦法不怕,她懷疑過自己……

她搖搖頭:“我不殺他們,他們就會殺我們,三哥說人殺人是該愧疚恐懼,但殺人是為了護人,那麼此時我殺的就不是人,是類人的禽獸,這樣想便不怕了。”

薛夫人才算放心,拍拍她的頭:“很對。”然後起身,把這片地方交給她。

受傷的士兵光著上半身,一個挨一個躺在一起,薑月把血給他們擦乾淨,用酒消毒後再撒上藥粉。

她看著這些人光裸的軀體和模糊的血肉,才感覺到原來大家受傷都會把整個上衣脫下來啊,聶照受傷隻會把傷口露出來,上完藥後,他自己背過身纏上紗布,薑月從未看見過他露出太多皮膚過。

她撓了撓頭,心想他可能是害羞,便將此事拋之腦後。

聶照找過來的時候,看到薑月在給一個小兵正骨,她認真地說忍一忍,然後嘎嘣一聲幫人把手臂接上,手法生疏,對方疼得慘叫一聲,薑月表情震驚,像是沒想到真的會這麼疼,他忍不住輕笑,走上前去。

“說多少次了,記得把袖子挽起來,乾活要利索一點免得沾上血沾上泥不好洗,你沾了泥萬一再掃到人家傷口上,容易發炎。”聶照一邊低聲說著,一邊彎腰,幫她把兩個袖子挽上去,用襻膊綁好。

“我太著急了嘛。”薑月低下頭,讓他把襻膊掛到自己脖子上,露出一雙小臂。

聶照搖搖頭,又幫她把頭上叮叮當當甩來甩去的兩個絲帶係短一些,拍了拍她身上沾著的土,捧著她的臉,用手絹細細擦掉她臉上的血。

薑月被他擦得發癢,自己用袖子蹭了蹭臉。

他接過薑月手裡病號的手臂,摸了摸,拉著她的手一起摸過來,忍不住皺眉,士兵才十一二,嚇得下意識往後退,面露驚恐,聶照把人按住,重重拍了一下薑月的頭:“人家是肱骨頭脫節了,你怎麼把橈骨小頭給推進去了?”他安撫地摸摸士兵的頭,歉意一笑,“不好意思,孩子下手沒輕重,千萬彆往心裡放啊。”

薑月震驚:“可是他說他是這裡疼啊!”

“筋骨相連,牽一發而動全身,他當然會疼,你給你找張解剖圖,晚上你來找我,以後彆給人家瞎推,推錯了還要我道歉,”聶照指指對方地橈骨小頭告訴她,“你把它推回來,痛快一點,不要拖泥帶水。”

薑月點點頭,認真照做。

聶照再指指對方的肱骨頭:“這裡,推出來。”

在士兵驚恐的眼神中,薑月完成了這場正骨,聶照拍拍他的肩膀:“放心,都推回去了,有我在,我辦事你放心。”

小兵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薑月手忙腳亂哄他,從懷裡掏出個飴糖塞進他嘴裡,搓手道歉:“真不好意思,我下次一定好好學。”

小兵含著淚,抽抽噎噎望著她,終於停止了哭泣。

聶照看著不由得好笑,當年十一二歲要彆人哄的孩子,如今都會哄人了,他把劉將軍給的令牌扔進薑月懷裡:“晚上去找我,拿著這個不會有人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