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噠噠，玉玲搖動。
靈氣驅動的馬車內，寬敞舒適，一派奢華。
丹華坐在最內側，正悠然品茗，除了他，馬車裡還坐著慕秋、寒月和忘憂，他們的目的地，正是南照州的洞明仙府。
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裡，又為什麼和天衍宗的人在一起，說來真是一言難儘。
昨日和慕秋一番談判，得知他要妖丹是用來煉製某種解藥，慕秋頗為遺憾的歎了口氣，告訴他忘憂的妖丹不純，混有他族氣息。
煉藥用的妖丹，一定要氣息純粹才行。
丹華希望破滅，慕秋勸他，世上珍稀藥材何其多，說不定還有替代呢？既然洞明仙府高深玄妙，不如跟他們一起探個究竟，也許會有意外收獲。
丹華被她說動，同意了她的提議，但要帶著紅鈴一起，慕秋又說，他們一走，天衍宗就剩了迦禪、長耕和一堆兔子，是一窩需要保護的老弱病殘，紅鈴是他們的人質，留下守護天衍宗，也算是將功折罪。
“再說了，靈田也需要人打理，剛好種的田，不能白白荒廢啊！”
丹華嚴重懷疑最後一個理由才是最重要的，總之，紅鈴就被留在了天衍宗種田，白賺了一個元嬰打手，迦禪表示師姐的算盤打得是真響。
慕秋本來還想帶著迦禪一起，想想佛子那倒黴的運勢，說不定會在秘境中召喚出什麼隱藏絕世大魔頭，想想還是算了吧。
丹華慢悠悠喝茶，他對面的慕秋正在數靈石，靈寶閣主出手，一堆不值錢的材料足足賣了七萬靈石，夠她數上一陣了。
而她身邊，忘憂像人形抱枕一樣膩著她，雙手抱著她的手臂，腦袋靠在她肩頭，毛絨絨的耳朵時不時動來動去，看起來像棉花糖一樣柔軟。
丹華看了半妖一眼，又默默收回了視線。
半日後，他們到了南照城，因為洞府將開，城內熱鬨極了，人流如織來來往往都是各派的修士。
馬車停在城中靈寶閣分號門口，丹華亮出有靈印的玉佩，掌櫃殷勤招待，連帶著對慕秋幾人都客氣非常。
“你在靈寶閣地位挺高啊。”
“這是自然。”掌櫃搶答道，“九品丹師，整個靈界都屈指可數，咱們靈寶閣當然要奉為上賓。”
“說的也是。”她看向丹華，“大丹師身份不同一般，在這南照城裡，一定知道些旁人不知道的好去處吧？”
丹華腳步一停，腦子裡冒出了什麼地下賭場、角鬥場甚至是隱秘的風月場所……
就聽她說，“當然是那種飯特彆好吃，還不用排隊的私房菜館啦！”
丹華：……
片刻後，幾人來到饕餮酒樓門口。
“這是南照最好的酒樓，用極品靈穀和上好食材，憑我的靈印可免排隊。”
靈印即是修士用靈氣刻畫的印記，錄入靈玉簡中用來表明身份，每個人的靈印都是獨一無二的，靈玉簡可辨真偽，在靈界闖出一定名望後，靈印就成了一種身份象征。
修士的靈印五花八門，什麼圖案都有，一些大宗門也有自己門派印記，懸賞榜上丹華所用的玉鼎雲紋，就是靈寶閣的靈印。
門侍用靈玉簡驗過丹華的私印之後，滿面笑容，“丹華大人，樓上雅間有請。”
“嗯。”
他微一頷首，卻見慕秋似在出神。
“怎麼？”
“我在想天衍宗的靈印設計成什麼樣好。”
“不如就寫一個窮字。”他諷刺。
“這個主意不錯，醒目有辨識度。”慕秋道，“大丹師，你知道窮字的四種寫法嗎？”
丹華撇了撇嘴角，“不知道，沒興趣。”
剛要進門，迎面撞上一行人出來，為首之人著藍衣，身後跟著穿著青綠色門服的弟子。
是青嵐宗的人。
南照離青州很近，青嵐宗會來倒不奇怪，隻是沒想到會碰上熟人。
藍衣人正是飛花劍，他本名叫做蕭雨，身後藏頭縮尾的是他師弟卓亥，但以他體修的高壯塊頭，蕭雨根本擋不住他，被他一襯，甚至顯得有些嬌小。
慕秋挑了挑唇，“蕭兄，又見面了。”
“是慕道友。”蕭雨滿臉驚喜，他對當初慕秋那句“平平無奇的天衍宗大師姐”印象極其深刻，多麼樸素又裝逼的話語！後來與人比鬥時他特意效仿了幾次，可惜效果不好，沒有她那種揮灑自如、舉重若輕的氣場，因而對慕秋更加佩服了。
“自青嵐城一彆後，我時常想念道友的風姿。”
“我也很想念……”她話鋒一轉，“令師弟。”
蕭雨一愣，回頭看卓亥，見他平時耀武揚威的師弟好似很害羞，他恍然大悟，“原來兩位——”
“想和令師弟切磋一番。”
卓亥頓時腿一軟，喊著“女俠饒命”，捂著臉跑出去了。
這模樣分明是被打怕了，蕭雨才知自己誤會，不知為何又有鬆一口氣的感覺，他看著面前容貌清逸的女修，微微紅了臉，“相請不如偶遇，可否請慕道友去附近遊船上喝一杯？”
話音未落，就覺旁邊一道濃烈殺氣掠過，幾乎條件反射想要拔劍，那殺氣瞬間又消失了，隻見慕秋揉著身邊少年的狼耳朵，“知道你餓，這就去吃飯。”
少年順勢在她手心蹭了蹭，那乖巧模樣引得蕭雨身後幾個師妹直呼可愛。
“這位是？”
“我小師弟忘憂。”慕秋道，“抱歉，今日不便，下次我請。”
客套話讓蕭雨神色微僵，他還是保持風度說了聲好。
臨走時回頭看一眼，正對上那隻狼妖狠戾、凶殘的視線，他緊緊黏著慕秋，像是護食的野獸，剛才果然不是錯覺。
蕭雨皺了皺眉，轉身離開了。
一行人進了酒樓，小二上前引路，大堂內人聲如沸，生意非同一般的好。
“你們這特色菜是什麼？”慕秋飛升前主要在中州一帶活動，對南邊的風物並不是很了解。
“來了南照城，怎麼能不吃蘑菇呢！”小二熱情介紹，“咱們這有各種各樣的蘑菇，風味十足，一盤絕世美味，兩盤不枉此生，三盤直接飛升！”
慕秋：……有虛假宣傳那味了。
這時，旁邊修士路過，瞥了他們一眼，“今日命你等巡守南天門，怎麼在此偷懶，拖下去砍了！”
同行夥伴道，“天帝息怒！他們都是新來的小仙不懂規矩，放過他們吧。”
慕秋道：“那你是誰？”
“我乃二郎神楊戩！”那人猛地一戳額頭三隻眼的位置，頓時鮮血直流，仰面就倒！
同伴慌張道，“愛卿，你怎麼哭了啊愛卿！”
那人倒在同伴懷裡，頑強地睜著眼睛不肯暈過去，頭到處亂轉，“陛下莫慌，看我用天眼滅殺這乾邪魔，biubiubiu——”
慕秋一臉無語，這約莫屬於腦子飛升了，身體還在原地。
小二慌忙喊人，“不好了，這桌客人誤食了毒蘑菇！”
霎時，從廚房裡衝出幾個訓練有素的黑衣修士，掏出黑色小藥丸給兩人喂下，用靈氣給兩人催吐後，飛速把人抬走了。
動作乾脆利落，一看平時就沒少乾這事。
酒樓經驗豐富，很快調查清楚，毒蘑菇是這兩人自帶的，為了尋求刺激偷偷拌在盤子裡吃下去了。
小二道，“客人放心，本店絕不出售毒蘑菇！每盤蘑菇都有廚師試吃後再上桌，剛才隻是意外。”
看來南照城的廚師也是高危職業啊，慕秋感慨。
在小二再三保證不賣毒蘑菇，並奉勸他們不要作死去城外亂吃蘑菇後，幾人總算是到了雅間，慕秋謹慎的點了看起來很樸素的燴蘑菇，又給忘憂點了幾盤羊肉，從出門起就儘量縮小存在感的二師妹點了蘑菇湯。
至於某位大丹師，一臉不沾凡塵的模樣，隻點了一壺酒。
很快飯菜上齊，極品靈穀煮成的米飯粒粒飽滿，香氣四溢，平平無奇的燴蘑菇好吃的出奇，鮮美到讓人想把舌頭吞下去，就連忘憂也短暫的忘了大師姐，專心對付盤子裡的羊肉。
這酒樓裡的飯菜，雖然不能直接飛升，倒也當得起絕世美味四個字。
天衍宗幾人專心乾飯，丹華在一旁自斟自飲，隱隱透出幾分寥落氣質。
吃到一半，門口忽然傳來吵嚷聲。
“聽說丹華也來南照城了？”
“神丹門的叛徒也好意思在外招搖！”
丹華喝酒的動作一頓，外面議論還在繼續。
“人家可是堂堂九品丹師，靈寶閣的座上賓，豈是你們能議論的？”
“哼，誰不知道他是靠偷門主的丹方升上九品，就算投靠了靈寶閣，在我們神丹門永遠都是不要臉的小偷、背信棄義的叛徒！”
隔著一塊門板，這些人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
慕秋抬頭，見丹華握著酒杯的指節都泛了白，卻沒有要出手的意思。
“這也能忍？”她問。
“殺了他們有什麼用？不能從源頭解決問題，流言照樣會傳下去。”
“源頭是指……神丹門主？”她從剛才的對話中推斷。
丹華點了點頭。
“這夥人在門口不走，顯然是知道你在，故意說給你聽，你能忍，我卻不能忍。”她放下筷子，“誰擾我清靜，我必讓誰好看。”
說著，起身就要去開門。
丹華道：“你信我？”
她回頭，丹華放下酒杯，神色認真看向她。
慕秋輕笑一聲，“大丹師，你想多了，我隻知道，我幫你出出氣，這頓飯你就不好意思不請客。”
丹華：……
他是哪根筋不對，竟然對天衍宗的人抱有期待。
雅間大門突然打開，門口一群人頓時安靜下來。
慕秋掃視這夥人，他們穿著杏黃色門服，隻是紋飾略有區彆，為首一人穿女裝梳發髻，卻留著胡子，看體貌分明是個男子，修為約莫金丹後期。
“你們是神丹門的人？”
“正是。你是什麼人？”
“我是什麼人不重要。”慕秋道，“我方才聽你們議論丹華，似乎對他頗為不滿，你們的丹術想必很厲害了？”
“那是自然，神丹門丹術天下第一。”為首那人道，“怎麼，你要替他出頭？”
慕秋微微一笑，“錯了，我要跟各位做一筆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