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絕脈(1 / 1)

慕秋帶著迦禪雞口逃生,跑到僻靜無人處,喚出燒火棍,火速禦劍帶著人回了天衍宗。

將昏迷的佛子安置榻上,他完全沒有醒來的跡象。

按理說,那一棍對築基修士來皮外傷都算不上。

她覺得不妙,伸手探脈。

這一探,不由倒抽一口涼氣。

絕!脈!

病重夭逝之相。

師弟他這是……要死了,沒救了……

慕秋的手微微發抖,原來先前師弟吐血,是病體沉重,但他!一直在故作堅強!而自己竟然沒有注意!

連他生前最後一個願望——想要剃個光頭都未能滿足他。

她這個大師姐,太不稱職了……

她紅著眼圈,滿心懊悔。

這時,病榻上的人睜開眼睛,“師、師姐。”

慕秋連忙抓住他的手。

“師姐,我……咳咳……”他俯身,又吐出了一口血。

慕秋心一顫,“師弟,你的病——”

他擦乾血跡,緩緩躺平,“沒事,小毛病罷了。”

這個時候,師弟竟然還在偽裝。

慕秋眼泛淚花。

“師弟,隻要還有一絲希望,我不會放棄!”

“師姐言重了,我這小毛病很好治的。”

“不管什麼靈丹妙藥,我都為你尋來!”

“隻要一顆九轉金丹,便可保上一陣……”

慕秋心一顫,眼皮抖動,“你是說唯有九品丹師才能煉製市場價十萬上品靈石一顆且有市無價極其珍惜罕見的九轉金丹?”

迦禪緩緩點了點頭。

“這還隻能保一陣,不能徹底治好?”

他又點頭。

慕秋倒抽一口涼氣,彆說十萬,她現在連十塊都沒有,但師弟是絕脈,絕脈之人,注定早夭,若是有一絲希望能保他的命,她於情於理該為他想辦法。

“師姐,若是為難,便算了吧。”

“咳咳,我、我還能抗上一陣……”

說著,他閉上眼睛,渾身籠罩著一層死氣,仿佛是閉目待死的姿態。

“師弟,彆死,我去想辦法!”

她正要起身,一顆金燦燦的丹藥遞到了面前。

霍然回頭,面前站著一個仙女般的姑娘,她珠翠滿身,衣裙華彩斐然,容顏絕美,把這陋室照得閃閃發亮,寶氣珠光。

而她那雙纖纖素手上,托著的正是一枚九轉金丹。

迦禪被晃得睜開眼睛,喊了聲,“二師姐。”

原來這是二師妹。

沒想到在這破爛宗門裡,竟然還隱藏著一個大富婆!看她這通身氣度,真真宛如神仙妃子,比九霄神殿的真仙還要好看幾分。

咦,這樣一想,竟覺得她眼熟。

這個妹妹,好像在哪見過的。

不等她想起在哪見過師妹,一道白影閃過,不知從哪竄出一隻大狗,啊嗚一口就把師妹手上的金丹給吃了!

吃了!

慕秋被這突來的變故驚呆了。

狗子一口吃了金丹,竟不逃走,就在門口蹲坐下來。

這狗……

也許是歪瓜裂棗的人看多了,看狗都覺得眉清目秀起來。

它約莫半人高,渾身皮毛雪白,眼瞳像是剔透的琥珀,毛絨絨的三角耳藏在雪浪般的毛發裡,大尾巴垂在地上一掃一掃,根根毛發順滑柔亮,隱約泛著一層漂亮的銀白。

彆說,是真好看。

然而,慕秋此時哪有欣賞的心情,她撲過去一把掐住了狗脖子,“快吐出來,快給我吐出來啊,你這個狗崽子!”

“嗷嗚——”

大狗喉嚨裡發出嗚咽聲,掙開她,後退了一步。

慕秋又試圖掰開它的嘴,想把那枚金丹掏出來。

一人一狗搏鬥正凶,仙子開口了,“金丹入口即化,拿不出來了。”

“你還有嗎?”她頹然鬆開大狗,一屁股坐在地上。

“方才是最後一顆。”

“……”

“富——不是,二師妹,可否先借我十萬上品靈石,我想辦法再買一顆金丹回來。”

她二師妹因為這句話紅了眼圈,好像馬上就要哭了。

慕秋頓時手腳無措,“你不想借也沒事,我另想辦法……”

二師妹取出一個鑲金絲繡鳳精致小巧的儲物袋,打開袋口往桌上一倒,裡面滾出兩顆乾癟的靈石,“我、我隻有這麼多了。”

很好。

下品靈石。

兩顆。

慕秋:“那你身上這些……”

隨便拿去賣一賣,都不止十萬了。

二師妹指尖在儲物袋上輕點,一道靈印浮現,靈印繪著月照宮廷,浮光渺渺,“這些東西都有印記,我抹不去。”

靈界規矩,有主之物,無法流通,自然也不能拿去賣。

慕秋盯著那枚靈印,眼熟,太眼熟了,有個名字在腦海裡呼之欲出,可就是怎麼也想不起來。

這時,榻上的迦禪又咳了起來,他的狀態看起來更差了,面如金紙,死氣纏身,“看來……這都是命……就讓我……去吧。”

“師弟!”

“……”

“暈過去了。”二師妹道,“他最多還能活兩個時辰。”

兩個時辰。

慕秋站起身,“二師妹,你照顧好三師弟,我去想辦法!”

她風一樣衝出去,衝到一半又回頭,揪著大狗的耳朵把它也捎上了,多條狗也是多個幫手,更何況它還是罪魁禍首,剛好帶上它將功贖罪!

一人一狗走後,二師妹在房間裡坐了一會兒,看了眼天色,自顧自道,“我得去喂兔子了。”她也悄然離開。

整個天衍宗內安安靜靜,四下無聲。

直到一聲嘹亮的雞鳴響徹九霄,一艘寶船從半空駛來,停在天衍宗破破爛爛的山門處,寶船氣焰萬丈,聲威熊熊。

此情此景,恰如天兵天將征伐花果山,而花果山,至少還有幾隻猴子。

陳管事立於船頭,令旗一揮,“衝,踏平天衍宗!”

弟子們跟下餃子一樣跳了下去,喊著口號衝進了天衍宗。

衝進去的弟子戰意高漲,四下尋覓對手,畢竟他們這些外門弟子,一輩子就是種田養豬,根本沒機會經曆什麼宗門大戰,好不容易有了這機會,還不得好好把握?

可他們很快感到了茫然。

因為這天衍宗裡,一個人也沒有。

在場的弟子因為靈田的事,很多都知道天衍宗的名號,知道那是個小破宗門,但具體破到什麼程度就沒人知曉了,畢竟誰也沒興趣來這參觀。

在他們想象裡,一個宗門再破,起碼也該有宗主、長老若乾,下面幾十號弟子吧?一個宗門再破,起碼也該有靈寶房、武器庫或者倉庫一兩間吧?

這裡什麼也沒有。

弟子們握緊了手中的鋤頭,產生了深深的迷茫,他們到底是來乾嘛的?

危房拆遷嗎?

陳管事隨後而至,弟子稟告,“管事,宗內一個人都沒有!”

莫非是藏起來了?

他一掌揮出,轟塌了天衍堂,激起一陣塵灰。

四野俱寂,毫無反應。

他不信邪的又揮出一掌,擊毀了藏書閣,順帶壓死了三隻老鼠。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忽然有個弟子喊,“這裡有個活人!”

眾人像是久旱逢甘霖,食堂要開飯,齊刷刷向那邊的屋子湧了過去。

竟然有個活人,也不容易了!

住著活人的屋子太小了,弟子們隻能分批進去看,見一個面如死灰的年輕修士躺在榻上,呼吸垂弱,面浮黑氣。

任誰都看得出來,他要死了。

而天衍宗上下一個人都沒有,隻留下了這麼一個將死之人。

被全宗拋棄、絕望等死。

這也太慘了。

弟子們心情沉重,說不出話,不知是誰起了個頭,往桌上那個像極了乞討用的圓缽裡扔了幾顆靈石,衝榻上的人一鞠躬,默默出去了。

這舉動感染了其他弟子,他們在迦禪的屋外排起了長隊,有序的進去參觀、掏靈石、鞠躬,再離開。

就當是送這個可憐人一程。

最後進去的是陳管事,他看清了屋內的情況,一百來號弟子愛心捐贈,靈石已經滿溢出來,在桌上堆成小山。

他甚至看見了自己的照明蛋,就掉在床腳,也許帶走它是此人最後的遺願。

他拾起照明蛋,將它放進缽裡,又掏出一袋靈石放在桌上。

他也離開了。

青嵐宗弟子氣勢洶洶的來,拆了幾間危房,留下一大堆靈石,悄無聲息的走了。

陳管事站在寶船上,憂傷四十度望天。

一定是先前毀約之事對他打擊太大,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的強迫症也……絕對不能克服!

畢竟他隻是丟了性命,自己可是生了心魔啊!

……

宗內發生的事慕秋全然不知,她滿心都是怎麼賺到這十萬靈石。在靈界,靈玉簡通行全界,不僅可以用來通訊、留影、查看各種排行榜,還能在懸賞榜上接任務。

以前她做散修時,便是靠著接任務養活自己,她藝高人膽大,專接最難的任務,做一單可以休息很久。

她點開懸賞榜,選擇按價格排序,排最上的一條懸賞格外醒目。

重金求天妖銀狼一縷毛發,上品靈石十萬起,可以物換物。

懸賞人為匿名,隻留了一道靈印,玉鼎雲紋——靈寶閣。靈界第一大宗門,器修和丹修彙聚地,突出一個財大氣粗,宗內個個都是土豪。

慕秋心思浮動,天妖銀狼為八階妖獸,實力約等於元嬰後期修士,先不說打不打得過,銀狼隻在妖界出沒,現在趕去妖界找到其蹤跡,一來一回也絕不止兩個時辰,時間來不及。

再往下翻,更沒有符合的。

她現在修為太低了,不能像以前一樣做打手賺錢,價值十萬的,她都打不過。

怎麼辦?

她盯著那條懸賞,視線下移,落到身邊的狗子身上。

天妖銀狼。

雪白大狗。

她二話不說接了懸賞,蹲下身和狗子對視,“從現在起,你就是天妖銀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