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時她眸光流轉,眉梢眼角自信神采飛揚,有一種天然感染力,讓人由衷信服,想要追隨她。
迦禪牽起唇角,覺得大師姐看起來很可靠,笑容還未完全成形,就見她掏出了一根黑漆漆的……燒火棍。
這燒火棍不過兩指寬,細長條,她穩穩站在上面,示意師弟上來。
佛子後退一步,面露驚恐。
慕秋:?
不是,這東西有這麼嚇人嗎?
她不知道,佛子有個不為人知的秘密,他害怕一切細長、尖利的東西,比如細針、釘子,這根燒火棍看起來細,一端又尖利的很,似棍非棍,似劍非劍,但凡它要是圓一點或者寬一點,他都不會怕。
慕秋看著他微白的臉色,看來尊貴的佛子也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會因為幾塊靈田要去跟人扯皮。
沒辦法,在靈界,不管修為多高,都是要吃飯的。
天地分為六界,靈界處於仙界和凡界中間,靈氣充盈,靈修遍地,又稱修真界。
靈界所生長的植物具有靈氣,修士食靈穀、吃靈獸肉,都是補充靈氣的方式,因為靈修對靈氣的需求量極大,光是吸收天地靈氣還不夠,基本上沒人會辟穀,除非長時間閉關,才會服用辟穀丹。
青嵐宗不願再出借靈田,六道雲遊去了,她的師弟師妹們是真的會餓死。
她雖然名義上是天衍宗的大師姐,但是這具身體神魂缺失,平時隻會閉關修煉,什麼都不管,宗內事務是二師妹和三師弟操持,維持連靈脈都沒有的宗門何其辛苦,瞧瞧三師弟,都病成這樣了。
她做散修時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缺靈石就去做幾個懸賞榜的任務,瀟灑得很,如今才感受到拖家帶口的沉重。
不過她既然來了,就不會讓師弟師妹們挨餓。
“要不我一個人去?”
“……我有辦法。”
迦禪讓慕秋把他的頭發纏在棍上,打成死結,隻要慕秋獨自禦棍飛行,他就用頭懸梁的姿勢懸掛在棍下跟著飛。
這樣一來,他看不到棍子,自然不會害怕,也解決了他如今修為過低,走著去青嵐宗要走三天三夜的辛苦。
慕秋沒好意思告訴他,這不是燒火棍,而是她的佩劍。
她給劍上了個鈍化術,免得割斷他的頭發,然而起飛的時候看到三師弟瞬間繃緊的頭皮,她心也跟著一緊,懸停半空,“師弟,你還好吧?”
“阿彌陀佛,既入空門,三千煩惱當割舍,師姐儘管禦棍吧。”
他一個剃過度的人,頭發掉光也並不在意。
幸虧他如今也有築基初期修為,一個輕身咒套在身上,頓時身輕如燕,減輕了每一根頭發絲的壓力。
慕秋放下心來,為了縮短三師弟的痛苦,她用上了最快的速度,飛速駛向青嵐宗。
迦禪掛在劍下,雙手合十,雙腿盤膝,形成了一個很瑜伽的淩空坐姿,風很大,並不耽誤他閉目默念佛經。
修佛者,當心境空明,身處地獄也當如伽藍佛舍。
隻是他沒想到,由於慕秋禦劍的速度越來越快,風越來越大,他施加了輕身咒的身體不受控製在半空中轉起圈來,頭發擰成了麻花不說,還有越轉越快的趨勢。
他念不下去了。
他有點想吐。
嘔——
此情此景,真是飛流直下三千尺,疑似口水落林間。
大師姐來之前,可憐的三師弟已經兩天沒吃飯,所以他吐出來的隻是清水而已。
雖說青嵐宗是離天衍宗最近的宗門,但靈界地方大,兩宗相距也有數百裡之遙,這一禦劍就是一個多時辰,就這麼一路飛一路吐,到地方的時候,迦禪已經有些虛脫了。
青嵐宗作為宗門戰力榜排行第二百五的宗門,也算是標準的中大型門派,山門口穿著青白兩色道袍的弟子們來往穿梭,門庭若市。
慕秋禦劍而來,立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這年頭,禦劍的不少見,劍下面吊著個人的還是頭一次見,下方議論紛紛。
“這是什麼新式酷刑嗎?”
“真可怕,下面的人都暈了。”
“等等,那是根燒火棍吧?”
“放屁,燒火棍怎麼可能飛起來?看那焦黑的外觀,恐怖的形狀,想必是門邪器!”
眾人如臨大敵,覺得下一秒那女修就要拿著邪器大殺四方了,誰知她放下燒火棍,禮貌的走過來,“請問,誰有剪子借來一用?”
她長得好看,態度又和善,似乎不像邪修。
一人好奇問,“道友,你借剪子乾什麼?”
慕秋道:“我師弟頭發被纏住了,我想給他剪剪。”
那人問,“你師弟為何要那樣?”
慕秋神秘道:“這是從凡間學來的修行秘法,名為‘頭懸梁,錐刺股’,練的是忍功。”
那人下意識捂住屁股。
慕秋欲言又止。
算了,掃盲不是她的責任。
一番折騰借到了剪子,還有好心人借給她一條發帶,這時迦禪也醒了神,慕秋問,“你想剪成什麼樣?”
“阿彌陀佛,不如直接剃度吧。”
“大師,你就不要給我增加工作量了!”
她一剪子把師弟那一截打了死結的頭發剪下來,剩了一截披肩發,他的發質極好,柔順飄逸,隨時可以抓去打洗發水廣告,而且築基之後還沒有頭皮屑!
可惜迦禪一心隻想剃度,慕秋才懶得給他剃光頭,隨手給他紮了一個小揪揪。事實證明臉好看就是任性,哪怕是隨手弄的發型,配上這張臉,也依然光彩照人。
慕秋摸出靈玉簡,哢嚓給他留了個影。
這塊玉簡是她這具身體唯一的有形資產,玉簡功能齊全,使用期限五百年,當初她想著,萬一哪天要聯係化身比較方便。
唉,她那時怎麼不給自己塞個百八十萬呢?真是失策。
迦禪看著玉簡:“師姐,這是何意?”
慕秋:“就是覺得這種時候應該拍一下。”說著又掏出來欣賞了一下,覺得自己手藝還不錯。
決定了,哪天混不下去了,就在青嵐宗門口擺攤給人剪頭發吧!
“師姐,剃度……”
“剃個球——”眼看他又開始捂嘴咳嗽,慕秋到嘴邊的話收了回去,哄道,“師弟,你既然已經轉世,就不該老想著前塵。”
迦禪哇地吐出一口血。
“師姐,言之有理……貧僧,咳咳,茅塞頓開,咳咳……”
慕秋:……
迦禪擦了擦血跡,淡定道,“師姐,咱們走吧。”
憑天衍宗的令牌,無視守門弟子鄙夷的目光,兩人進了青嵐宗內,作為普通客人,他們活動權限僅在外門,光是青嵐宗外門,已是廣大無邊,蔚然神秀。
到處是靈光湛湛的靈植,蒼綠滿山,仙閣樓台隱於林中,法寶光輝劃過天際,弟子往來不歇。兩人都是見過世面的人,倒不至於多驚豔,想到隻有幾間危房的天衍宗,難免覺得心理落差太大,一時陷入沉默。
此時兩人正坐在青嵐宗的飛行法器上,由接應弟子領著前往靈田,下方掠過一圓形建築,粉頂白牆,有些可愛。
“那是什麼地方?”
接應弟子掃了一眼,冷冷道,“豬圈。”
慕秋:。
落到靈田,弟子頭也不回的走了。青嵐宗的靈田也氣派得很,連綿起伏,占據好幾座山,依托一口靈泉,靈植長勢旺盛,不少弟子在田間勞作,揮灑靈訣,催發秧苗,一派生機勃勃的熱鬨景象。
田埂邊有一隻威風凜凜的大公雞,羽毛鮮亮,趾高氣揚,像是在巡視領地,十分引人注目。
她問,“咱們置換的靈田是哪一塊?”
佛子目光掃過起伏麥浪,指著位置最好的那一塊道,“那兒。”
她驚歎,“竟然能換到這麼好的一塊田?”
那方土剛被翻動過,種上了新鮮的秧苗,長勢喜人。
“那時候青嵐宗還未發現這附近的靈泉,所以……”
相當於師父用風水珠換了他們外門荒山一塊地而已,如今靈泉湧出,此地已成靈地,那塊田風水尤其好,莫非正是因此,青嵐宗才反悔了?
她打量四周,“那位陳管事呢?”
迦禪:“他——”
說話間,那隻公雞走到了近前,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背毛華麗滾燙如綢緞,尾羽更是絢麗非常。
手剛滑到尾部,公雞冷冷看了過來。
迦禪的話音同時響起,“它就是陳管事。”
她手一抖,不小心扯了一根尾羽下來。
“咯!”
一個滾圓的蛋落在了田梗上。
慕秋的視線牢牢黏在蛋上。
就算是修真界,公雞也不能下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