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慘回了產屋敷,佑果也沒有整天回家的必要了,他剩下的大部分時間都在稻荷神社待著,不過神社中絕大部分事物的神官和巫女們自己就能處理,所以佑果也有了躲懶的理由,經常會悄無聲息的玩失蹤,找到無人關注的地方舒舒服服地打個盹。
今天也是如此,佑果坐在神社的屋頂上盤著腿,手裡還捏著從街上買來的三色團子,糯米做成的團子軟彈粘牙,夾心是甜甜的豆餡。
他吃得香,嚼著團子和係統含糊不清地說:“下次要多買幾串。”
係統被佑果一臉幸福的模樣勾地吞口水,雖然作為AI的它並沒有味覺之類的設定,但還是忍不住問:“真的好吃嗎?”
佑果晃了晃手中的簽子,“當然了”然後才反應過來,憐惜又帶了一些幸災樂禍:“你嘗不到吧。”
係統:……
係統氣悶地轉移話題:“最近無慘收到不少示愛信。”
佑果聞言並不意外,他把最後一口團子吞吃入腹後舔了舔唇瓣上沾到的豆餡,和係統說:“唔——意料之中。”
和無慘外出賞花這件事佑果並沒有刻意隱瞞,他作為稻荷神社的權宮司本就受人關注,他長什麼樣平安京的人都清楚,身邊經常跟著的神官巫女大多也熟識,所以佑果身邊出現一個生面孔這件事也理所當然的迅速傳播開來。
選在那天外出賞花的貴族小姐們並不少,大部分已經到了談婚論嫁情竇初開的年紀,看到相約而出的佑果和無慘自然春心萌動,私下裡讓族裡的下人偷偷打探了一些消息。
作為稻荷神社權宮司的佑果婚事可能高攀不起,不過產屋敷的小少爺也不是不能爭取一番——畢竟平安京的繼承法裡無慘作為幼子是沒有繼承權的,所以找一個貴族千金入贅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所以寄托了少女們朦朧情愫的信箋如雪花一般湧入了產屋敷的祖宅中,而產屋敷內部卻穩如泰山,至今都沒有傳出絲毫消息。
係統問:“你不著急嗎?”
佑果很是驚訝道:“啊?我為什麼要著急?”
係統說:“如果無慘看中了某個貴族千金怎麼辦?那些送來的信箋裡也有不少容貌嬌媚的女孩。”
佑果表情變得嚴肅許多,他直起身和係統說:“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係統:?
佑果沒聽到係統回答,便繼續說了下去:“我已經好幾天沒去找他了,無慘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我才對,怎麼可能有空閒和其他女孩鴻雁傳書?”
係統咦了一聲,跑去查看了一下無慘的狀態,然後灰溜溜地回到了佑果身邊。
竹簽被佑果叼在嘴邊上下晃動了一下,佑果露出一副儘在掌握之中的神情:“怎麼樣?”
係統:“……你說的對。”
而事實也恰如佑果所預料的那般,無慘最近實在是輾轉反側,寤寐思服。產屋敷的情況和他離開時相比並沒有發生什麼變化,他回到自己所住的院中,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和從前一樣彆無二致,不過屋裡冰冷的氣息還是表現出屋子的主人已經離開很久。
產屋敷家主對無慘的回來並沒有表現出多大的歡迎態度,隻在晚飯時淡淡說了一句:“回來了?”
而無慘的母親,也隻是唯唯諾諾地朝他點點頭,兩個人對視後,神情之中是母子間不該有的生疏。
無慘夾了一口米飯,目光掃過座上名為父母的兩人時毫無波瀾,整個房間裡,對他的回歸表現出明顯歡迎態度的人好像也隻有一個產屋敷空良。
隻是貫徹食不言寢不語的貴族傳統,飯桌上的氣氛一片死寂,無慘隻喝了一碗湯就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心裡頭不由自主地冒出一句:倒胃口。
無慘無意識地搓著
手指想,明明在佑果那裡不會有這種感覺。
——佑果為什麼不聯係他?
一頓飯味同嚼蠟,無慘起步準備離開時,產屋敷家主卻叫住了他。
“同我去一趟書房。”產屋敷家主,他的父親,隻丟下這一句冷冰冰的話。
無慘在陰影處駐足良久,然後抬腳朝他父親的書房裡走去。
一路上遇到的下人看到他時神情各異,不過動作都是如出一轍的退避三舍,無慘視線掠過那些下人,像是在看微不足道的塵埃。
書房裡產屋敷家主已經落座,威嚴著一張和無慘能看出有幾分相似的臉說:“你身體怎麼樣?”
奇哉怪也,無慘眉間微微一動,看向桌後的產屋敷家主,略帶嘲諷地想:這是關心?
然而產屋敷家主的下一句話便打破了無慘淺薄的想象,產屋敷家主看著桌上的政務和無慘說話,“在佑果權宮司那裡暫住的這段時間,他有對你說什麼嗎?”
無慘對產屋敷家主的這番話並不意外,甚至還有些意料之中的恍然,扯著嘴角不鹹不淡地說:“沒有。”
產屋敷家主鎖著眉又問了一遍,明裡暗裡大部分都有關於政事,無慘的回答還是:“沒有。”
失望的情緒幾乎溢出產屋敷家主的臉,他擺擺手有些不耐地讓無慘離開,無慘將要離開時,他又忽然將無慘喊住了。
“這幾封信都是給你的。”產屋敷家主將幾封信箋遞到無慘手裡,“這都是最近送來的,我挑了挑選了幾個家世不錯的貴女,你選個滿意的,也到了該成婚的年紀了。”
話說的輕描淡寫,但是其中命令的口吻卻不可違抗,無慘沒接,產屋敷家主不快地說:“無慘?”
無慘這才從產屋敷家主手裡捏住那幾封信箋,他垂著頭,產屋敷家主隻聽到無慘說:“我知道了。”
產屋敷家主本來還在想無慘會不會抗議,不過看樣子無慘似乎接受了這個現實,於是他滿意地點點頭,拍拍這個他從未在意過的兒子的肩膀道:“好好選吧,不著急。”
無慘回去的一路上腳步走得飛快,跟隨的下人不敢抱怨,小跑著跟在無慘身後,直到進了院中無慘才放慢腳步,單手撐在樹乾上低聲喘氣。
“少爺……”下人擔憂的話在看到無慘表情的一瞬間就吞了回去,無慘正微微偏過頭看向身後的他,樹蔭下的臉晦暗不明,隻有一雙眼睛如深淵般可怖。
“滾。”
下人惶惶然得退下了,無慘手裡的信箋已經被他攥成皺巴巴的一團,他垂眼凝視著那些還帶著香味的紙張,心底一片淒涼的諷笑。
對產屋敷而言,他似乎也隻有這點用處了。
盯著手中皺巴巴的紙團不知看了多久,無慘終是冷漠地將手裡的紙撕成碎片散入池塘,眼睜睜看著雪白的紙片被水浸濕,然後沉入池底被遊動的鯉魚吞吃入腹。
無慘在原地不知站了多久,好像已經化為一樽雕塑,他總算抬手擋在額前,在微涼的夜風中吐出一句微不可聞的:“好想……”
*
產屋敷幼子舊病複發的消息很快又傳了出去,那些蠢蠢欲動的閨中少女又歇了心思,畢竟她們喜歡貌美的夫君,卻不希望自己轉天就變成寡婦。
無慘坐在床褥之中望著門外繽紛的落英,神情倦怠。
他回到產屋敷後在佑果那裡養回來的一些肉似乎又消失了,產屋敷空良過來看望無慘,眼中是作為兄長的擔憂。
“無慘,我聽聞有能治療你的醫生,已經派人去為你找來了。”產屋敷空良道:“你不必擔心,我一定會治好你。”
無慘沒有表現出以往歇斯底裡的態度,他隻漠然地點點頭,對此並不抱任何期望,隻問產屋敷空良:“兄長,你有遇到佑果嗎?”
產屋敷空良微微一怔,他最近也沒有見到佑果,所以隻好回答:“沒有。”
無慘又問:“他沒有找過你嗎?”
產屋敷空良依舊搖搖頭。
無慘手抵在唇邊無意識咬起指甲,心道,不應該啊。
他這次病重的消息應該已經被人傳了出去,佑果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他為什麼沒有來找他?
為什麼?
無慘心中頓時生出無窮的焦慮和惱怒,甚至還有他自己也不知道的酸楚。
他很想佑果,人在虛弱的時候,似乎總是會依賴起身邊的人。
產屋敷空良對無慘心中所想的事情一無所知,隻是擔憂地問:“你是想讓佑果權宮司來看看你的情況嗎?是了,佑果權宮司能力超凡,他應該能幫到你,我現在去找他?”
無慘卻很快地說:“不。”
佑果大概也是等著自己去找他吧?無慘想,他就像被牽著鼻子走的狗。
產屋敷空良便停在原地,無慘鬆開被自己咬的不成樣的手指,將手藏在被中,抬起頭看向產屋敷空良時無慘臉上的表情又變成懂事的微笑了。
“我沒什麼大事,兄長,能和我說一下你找來的醫生嗎?”
*
夜深人靜,產屋敷的人都已經入了夢鄉。
佑果落地無聲,衣角輕飄飄地落下來,他一步步朝無慘的房間走,姿態光明正大,好像不是半夜偷溜進彆人家,而是回自己家中一樣自然。
無慘房間很容易被分辨出來,因為除了他也不會有人的房間裡會布滿苦澀的藥味,雖然光線昏暗,不過佑果可以夜間視物,所以清楚地捕捉到床褥中沉睡中的無慘。
他的狀態看上去的確要比離開時糟糕不少,佑果蹲在他身邊伸手戳戳無慘的臉頰,撐著臉說:“怎麼幾天不見瘦成這樣?”
沒人回答他的問題,佑果看無慘沒醒,又壞心眼地撩撥無慘的睫毛和頭發,低聲抱怨:“給我送一封信很難嗎?還要我親自跑過來看看你?”
佑果一邊說一邊揪揪無慘的卷發,三分鐘熱度的他很快覺得無聊,想收回手時,又對上一雙如螢火一般在閃著微光的雙眼。
無慘原來一直醒著,剛才佑果撩撥他的動作也都被他看在眼中,他也是能忍,直到現在才睜開眼。
藏在被中的手抓上了佑果的手腕,無慘微微用勁將佑果拽倒。
位置瞬間調轉,佑果躺在無慘身下怔怔看著他,然後眨眼。
無慘此時底下頭,手臂撐在他的臉側,如情人一般在他耳邊輕柔地說:“為什麼現在才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