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生丸問出這種問題絕不是突發奇想,可是對熱戀中的情人說我無法永遠陪伴你這樣的話顯然是絕不可以的,而佑果同樣也不願意對殺生丸說謊,所以他很巧妙地偏過話題,用那雙微微彎起來便如一輪月牙似的眼睛朝殺生丸笑。
“為什麼這麼問?”佑果的手掌貼上殺生丸的臉頰輕輕摩挲,掌下的皮膚光滑細膩讓人流連,“是聽到什麼了嗎?”
佑果大約也能夠想象到,在以實力為尊的妖怪世界中,一個人類能得到的評價能有什麼呢?柔弱、短命、脆弱……總之,能夠配得上的詞應當都不是什麼好詞。
佑果是全然不在意的,他曾經聽過的、經曆過的詞要比這些妖怪所能說出來的要狠毒百倍,和這些相比,妖怪們也隻能稱得上一句愚蠢的可愛。
而望著佑果笑意盈盈雙眸的殺生丸顯然也不會將那些聽到的話對佑果講出來,他合上眼,臉頰邊的手掌溫暖柔軟,和大部分妖怪全然不同的溫暖的肌膚還有被結界隱藏氣息的血肉香味都表明了佑果身為人類和妖怪的不同。
可正是因為這樣的不同,才顯得佑果分外特殊。
垂放在腿邊的手指微微曲起來,殺生丸猝然睜開鎏金色的眼,表情淡淡地說:“沒什麼。”
他什麼也沒有說,但短短幾分鐘殺生丸的心中已經下了決定,年輕的西國未來之主同其他大妖相比尚且年輕,但已經有了那些大妖年輕時所沒有的氣度與風姿。
抬手將佑果有且雜亂的發絲理順,殺生丸語氣平靜:“休息吧。”
*
接下來的幾天都看似風平浪靜地度過了,雪白高潔的西國宮殿始終屹立在最高的山巔處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西國的遼闊領地,它的外表看起來和以往並沒有什麼不同,但佑果卻察覺到西國宮殿平靜外表下的暗潮洶湧。
宮殿裡許多原本就在宮殿中工作的妖怪不知不覺間換了一批,而頂替那些被換掉的妖怪來到宮殿中的侍從卻十分熟練地掌握了之前那些妖怪們的工作,整個西國仍在有條不紊地繼續運營下去。
接過身邊侍從遞來的和服,佑果打量著面前頗為陌生的一張臉,心中已經了然。他沒說什麼話,沉默中帶著敬意的侍從幫他穿好衣服,月白色的和服看上去俊雅舒朗,但是穿在佑果身上時又添了兩分正正好好不多不少的慵懶的貴氣,這是從祇園中留下的印記,佑果一舉一動中自然流露無法遮掩。
換好衣服後,佑果被帶著來到了西國殿前正中央處用碩大的用石頭製成的四方形擂台附近,擂台周圍已經熙熙攘攘擠滿了一些趁著西國慶典慕名而來的一些妖怪,其中不乏有一些目露凶光躍躍欲試的大妖,而佑果輕巧無聲地被帶領著他的侍從帶到正端坐在高處王座上的淩月王身邊。
淩月王定好的戰鬥台還沒有到開始的時間,淩月王雖然坐姿端正優雅,不過微垂的眼睫還是讓佑果看出了淩月王此時心不在焉還有點昏昏欲睡。
靠近的腳步聲將魂遊天外的淩月王的思緒稍稍拉回來一點,側臉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佑果也在這時候走了過來。
淩月王臉上浮現出淺笑,和佑果簡單說了兩句話後指了指自己附近的座位說:“那個是給你準備的。”
佑果大大方方落座,因為他靠
的淩月王極近,下方戰鬥台附近的妖怪們有幾個看到淩月王身邊出現的陌生面孔好奇地投來視線,還有不怕死的試圖用妖力查探,然後被樸仙翁的樹枝上附著的結界擋了回去。
雖然出現的陌生面孔引起了不少妖的注意,但是最受關注的絕不是佑果,而是即將站到戰鬥台上等待群妖挑戰的殺生丸。
烈日當空,當影子也變成一個點的時候,被眾妖翹首以待的殺生丸終於出現,如往常一樣的五角梅和服外穿上了一層深灰色的骨甲,看上去笨重累贅的裝束穿在殺生丸身上表現的十分挺拔,俊美冰冷的臉上不怒自威,周身的妖氣被殺生丸緊緊地禁錮在身體裡一絲也沒有泄出,但是在場的妖怪卻絕不敢因為殺生丸那張遺傳自父母雙方優點的臉而小看他。
殺生丸沒有立刻前往戰鬥台,視線輕輕掃過佑果,先和座首的淩月王對視後微微頷首才將目光又落回到佑果身上,而佑果此時距離殺生丸隻有兩步遠,看著殺生丸披散在身後在陽光下閃著淺金色的白發,他忽然起身走進了些許。
殺生丸身上的冷梅香味自然地將他包圍,手腕上隨意戴著的一條紅線被佑果摘下來,他踮著腳尖面對著面替殺生丸握住了那頭漂亮的白發,長長的白發在佑果手中束成高高的馬尾,殺生丸也隨他動作,整理好的頭發讓殺生丸的臉少了兩分俊雅,多了些許冷然淩厲的氣勢。
日頭正盛,落在人的身上暖融融。
殺生丸順滑的白發從佑果手指間滑落,他用視線描摹著殺生丸精致的臉龐,然後微笑起來。
“很快嗎?”
殺生丸淡淡道:“很快。”
旁觀者淩月王笑著歪了歪頭,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後側撐著臉看著自己的兒子,心裡不免想起了犬大將。
雖然她和犬大將之間關於愛情的元素少的可憐,雖然犬大將已經死去,但是淩月王依然要承認,他確實為西國留下了一個優秀的繼承人。
佑果回到自己的座位,下方探究的視線越來越多,都被他周身的結界擋了回去,佑果也全當沒看見,全神貫注地將視線放回殺生丸踏上的戰鬥台。
第一個躍躍欲試打頭陣的是背著一柄碩大斧頭的狼妖,狼妖張牙舞爪地衝向殺生丸,然後被面無表情的殺生丸一鞭子抽到昏死過去。
有了第一個那第一和第個出現的也就理所當然了,但是不管是誰,有多麼強大,落在殺生丸面前時依然討不到一點好處,結果無一例外被殺生丸冷肅著一張臉抽下台,或者被劇毒溶掉了半邊身體。
殺生丸的年紀放在群妖之中隻能稱得上一句年輕,可是優越的戰鬥天賦和妖力依然強大的讓妖心驚,渾水摸魚想要試探西國未來之主能力大小的其他領主妖怪暗自心驚,望著高台之上的殺生丸心緒複雜。
如果放任殺生丸這樣強大下去,西國未來幾百年的地位是絕不會改變了,但是就這樣屈服也一些妖怪領主也不甘心。
有幾位領主陰沉了視線不約而同地想,如果能找到殺生丸的弱點就好了——再強大的人,隻要找到他的弱點,那就會變成不堪一擊的紙片。
*
一個又一個妖被殺生丸毫不留情地擊落,站在石台上的殺生丸到現在為止除了稍稍有些淩亂的衣角,其他仍是雲淡風輕的自然,隨著腳下的影子逐
漸拉長,敢於跳上石台挑戰殺生丸的妖也越來越少,到最後隻剩下殺生丸獨自站在石台上居高臨下地看著石台周圍或憧憬或畏懼地望著他的妖怪。
結果到現在似乎已經無可爭議,佑果懶懶散散地打了一個哈欠,視線漫不經心掃過周圍風景,然後刀刀齋那熟悉的黑綠色條紋和服從他的視線中閃過。
佑果眯起眼又仔細看了看,確定那個騎著一頭怪牛戴著鬥笠打扮的神神秘秘的妖怪確實是刀刀齋無誤——當然,他敢肯定還是因為在刀刀齋肩膀上跳來跳去的冥加。
雖然平時怕殺生丸怕得要死,但是真到關鍵的時刻,冥加和刀刀齋這兩個等於看著殺生丸長大的老人仍是忍不住悄悄地看一眼殺生丸。
摸了摸唇邊的胡須,刀刀齋輕輕哼了一聲,倒是冥加有些激動地蹦蹦跳跳,在刀刀齋耳邊說:“殺生丸少爺果然沒有辜負大將的期待!”
紮著頭發穿著骨甲站在石台上的殺生丸沐浴在陽光中,恍惚間真讓刀刀齋以為看到了曾經的犬大將。
抱著錘子的刀刀齋沒有應和冥加的話,還嘴硬地說:“作為西國的王隻是妖力強還遠遠不夠。”
刀刀齋從不會否認殺生丸的強大,他成為犬大將的朋友為他鑄刀是因為犬大將的強大,但是更重要的原因卻是犬大將作為大妖卻擁有著許多大妖都沒有的仁慈之心。
他曾經無法在殺生丸身上看到,也以為永遠不會看到,但是現在刀刀齋不確定了。
已經預料到石台上結果的刀刀齋不準備再看下去,他指揮著身下的猛猛離開石台去往自己在西國的暫時住所——為了隱藏自己的信息被殺生丸發現,刀刀齋連西國宮殿也不敢停留太久,暫住的房子還用隱蔽氣息的符咒粘了一層又一層。
提著一壺從宮殿裡順手拿的妖酒,刀刀齋已經將妖酒喝了一半臉上帶著醉醺醺的酒紅,身下的猛猛原本慢騰騰地走著路,在刀刀齋又喝一口妖酒時緩步行走的猛猛忽然停了下來。
刀刀齋放下酒壺疑惑看去,猛猛身前站著的人影眼熟的很。
刀刀齋揉了揉被酒氣熏的有些模糊的雙眼,總算看清來人,熟悉的黑短發還有唇角的似笑非笑,佑果舉起手臂笑眯眯地朝刀刀齋打招呼。
“呦!又見面啦,刀刀齋爺爺。”
刀刀齋瞬間冷汗直冒,幾天前的和佑果吐槽殺生丸的記憶瞬間襲上他的心頭,在冥加科普下已
經知道殺生丸和佑果關係的刀刀齋心裡門清,佑果的出現就代表附近即將有殺生丸出沒,於是刀刀齋眼疾手快收起酒壺,拉住身下猛猛的韁繩厲聲喊:“快跑!”
佑果懷疑人生:……?
怎麼,我是怪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