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當然不是那種會老實地在研究所外面等人出來的性格。實際上, 在工作人員進去通知設拉子的同時，他就已經無視了研究所的安保人員那糾結又隱藏著深深畏懼的眼神，大步走進研究所。

果然剛進入一樓的破舊大廳, 研究所的負責人布魯克斯就一副被冒犯了的不悅表情, 一臉嫌棄地出現在琴酒面前，用倨傲的語氣嘲諷道：

“琴酒，你一個行動組隻知道打打殺殺的莽夫, 來我這裡乾什麼？這次和前一次不同, 可沒有boss特許你進入研究所的通訊室，這種滿是精密儀器的地方不歡迎你, 你還是乖乖待在外面的好。”

琴酒冰冷的視線如同利劍一般刺了過來，然而布魯克斯卻完全不為所動, 原本的嫌棄表情中更是多了幾分不屑。

琴酒的心中滿是不耐, 然而眼前的布魯克斯雖然很讓人厭惡, 可終究也還是科研組的負責任，級彆比自己還要高上半級。自己雖然厭惡他，卻也拿他沒有辦法。於是琴酒隻能按耐住不滿, 冷聲說道：

“我是在執行boss的命令，快讓設拉子帶著他找回來的那個人偶出來見我！”

或許是琴酒的氣場本就太過強大冰冷的關係, 即使他是在用正常語氣說話，然而說出來的效果也還是像在威脅一般。

見琴酒的態度這麼惡劣, 布魯克斯的表情也冷了下來。他危險地眯起眼，看向琴酒的目光也從原本的不屑變得犀利起來。

琴酒感知到了布魯克斯的惡意, 有些煩躁地皺了皺眉。他當然不是怕了對方，隻不過布魯克斯實在是一個很傲慢又事多的麻煩人物，本身又深受boss信任，權勢極重。面對這樣一個心裡隻有實驗研究的神經病, 任何腦子正常的組織成員都不會願意和他有什麼牽扯。

就在兩個人劍拔弩張，快要當面撕破臉皮的時候，面無表情的設拉子帶著同樣面無表情的明田信，走進了這間破敗的大廳，打破了兩人之間的緊張氛圍。

“琴酒，聽說你找我？”設拉子先是冷淡地招呼了一句，然後朝著布魯克斯禮貌地點點頭，說道：“布魯克斯先生，您也在。”那恭敬真誠的態度比對待琴酒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布魯克斯看向設拉子兩人，臉上立刻堆起笑容，連高高揚起的眉毛都跟著舒緩了下來。他完全無視了一旁滿臉殺氣的琴酒，熱情地走到設拉子和明田信面前。先是著迷地打量了會兒兩人那幾乎沒有任何差彆的樣貌，然後才微微皺起眉，表情逐漸從慈愛變得凶狠，厲聲說道道：

“怎麼，都這個時候了，你們兩個還沒有開始實驗嗎？”

“剛要開始，就接到琴酒要見我的通知。”見布魯克斯變臉，設拉子穩住心態，面無表情地開始甩鍋。

布魯克斯早就習慣了設拉子從來都認真有條理的性格，居然完全相信了他的說法，表情再次緩和下來。設拉子則趁機看向琴酒，一副完全是公事公辦的態度，說道：

“你找我有什麼事，琴酒？”

說著，設拉子還同時朝琴酒的方向走了一步，中途特地不著痕跡地繞過布魯克斯。而明田信自然也跟著上前一步，站到琴酒面前。

這是一個很微妙的位置，在讓琴酒感受到設拉子的“公事公辦”態度的同時，也能夠讓直播間的觀眾第一時間意識到，直播的表演馬上就要開始了。

果然，在同一時間，直播間內也馬上熱鬨了起來。

【來了來了，這麼快就和琴酒對上了！主播果然是假裝被控製，實際上卻是能反過來影響到設拉子的想法吧？不然設拉子怎麼會連實驗都不做了，專門帶著主播來見琴酒？】

【想不到啊，這個主播這麼會演戲啊，難怪能說當臥底就當臥底。你們看他那個面無表情的充滿程序感的樣子，這是在模仿設拉子吧？簡直一模一樣啊。換一個人來演的話可絕對表現不出來那種詭異的效果。】

【人家可是有一個公安高層當養父啊，什麼沒學過？】

【看樓上說的，難道他那個養父從小就教他這些東西，就是正常的了？怎麼感覺這是特地把他往特工臥底這些方面在培養呢？】

【不是，那個叫布魯克斯的研究員到底是什麼身份啊，怎麼能用那種態度和我琴酒大哥說話，而且居然還沒有被用□□警告，這也太離譜了吧？】

【有後台吧？】

【肯定是身份特殊。不過這種家夥一般都活不過三集。】

【都彆發彈幕了，我還等著看主播和琴爺的第一次互動呢。太影響注意力了你們。】

……

設拉子沒管彈幕們的吵吵嚷嚷，他正一邊和琴酒說話，一邊研究著怎麼在不超出人物性格的同時，熟練地同時操控兩個身份進行互動。然而嘗試了半天，也還是沒什麼好辦法。直到琴酒說出了自己的來意：

“我需要這個小子的指紋數據，並且針對他這些年來的經曆進行一些簡單的了解。”

同一時間，係統也對著直播間發出連連驚歎：

“什麼？任務的獎勵積分居然已經上漲到快八千了？不是吧，這些觀眾對於主播和琴酒的互動這種事情居然全都這麼執著的嗎？八千多積分，這是已經有八千多人選擇跟進這條任務了吧？”

設拉子精神一振，狠狠地心動了。在這一刻，他看向琴酒的目光，就像是看著一個巨大的人形自走積分提取機。

必須讓明田信的身份和琴酒搞好關係，如果能混到他身邊當一個行動組成員，那就再好不過了。這樣不但對於自己的臥底任務能夠有幫助，更是可以隨時刷積分，同時也可以順勢擺脫自己現在身為實驗體的尷尬身份。

當然，和琴酒的奇妙互動也是絕對不能少的，這可是自己今天能獲得大筆積分的唯一一次機會了。而且為了保住琴酒的好印象，自己絕對不能被琴酒發現任何小動作。

另外，明田信的性格也必須要在之前表現出來的性格基礎上做一些改變，以表現出明田信已經被設拉子徹底控製，甚至直接改變了基本認知這一設定。

設拉子於是用一種無所謂的態度點點頭，並看似隨意地提醒了一句：“不過他的思維已經受到我的影響，和以前相比必然會發生一定改變，清醒以後也未必會記得多少過去的事情。”

琴酒冰冷的目光投向明田信，先是皺了皺眉，隨後又發出一聲嘲諷的輕哼：“那不是更好了嗎？對於你們這種存在來說，腦子才是最沒有用的東西。”

設拉子看上去無動於衷，而係統卻已經在破口大罵了，彈幕也在安靜了一瞬之後，話鋒一轉開始維護明田信。

【琴酒這話要是對彆人說也就算了，可是他說的是我們的美人主播唉，我怎麼就不愛聽了呢？】

【主播明明很聰明的好吧，把琴爺都騙過去了，那能是一般人嗎？】

【坐等主播當場懟回去。】

【懟是不可能懟回去的了。我猜主播還巴不得被琴酒小瞧呢，這樣就可以更好地隱藏臥底身份了吧？】

【其實從琴酒的角度來看，或許是腦子被控製的人更加不會背叛組織，方便為組織所用？好吧，就是工具人的意思。但是如果被嘲諷的人是主播的話，我猜主播會順勢接下來？】

【我猜會繼續假裝聽不懂，畢竟主播現在就在假裝被控製。】

【其實主播完全可以趁著琴酒誤會的這段時間裡，順勢在他面前刷刷人設啊。像琴酒這麼眼高於頂的人，隻要相信了主播的表演，之後就不會輕易懷疑了。】

【樓上好主意啊！老實說，我就佩服那種腦子一轉一個餿主意的人嘿嘿】

……

明田信一眼掃過，沒想到彈幕中居然也有不少有趣的主意。看來次元對面也有不少能人啊。於是他走向“自己的身體”，打算當場完成主意識的轉移。

掃一眼彈幕的時間非常短暫，在琴酒看來，設拉子隻是微微思索了一下，就朝著明田信走過去。然後就像是曾經在小巷的時候做的那樣，隻是伸出手，觸碰了一下明田信的皮膚，然後明田信就像是突然清醒過來一樣，整個人都瞬間激靈一下。

設拉子收回手，站在明田信的身後一動不動，就像他平時經常表現出來的那樣，充滿了空茫的程序感，沒有命令的時候就安靜的像是一個假人。

琴酒銳利的目光在明田信的臉上一寸寸掃過，注視著他從清醒到迷茫再到興奮起來的全過程。

嗯？興奮？這個新找回來的實驗體到底是什麼情況？

此時的明田信已經不再是小巷中那副懦弱懵懂的模樣，而是突然抬起頭，目光炯炯地看向琴酒，臉上竟然露出小迷弟終於遇到大偶像時候的憧憬表情。

“這位琴酒大哥，您可真是太酷了，就像電視裡演的那種冷酷的冷血殺手一樣奪人眼球，簡直是我做夢都想要成為的樣子。請問，我以後可以跟著您嗎？”

任誰都能看得出，明田信的這句話完全發自內心，對於琴酒的崇拜和羨慕也是明晃晃的寫在臉上。而明田信本人，則是毫不掩飾自己對於強者的崇拜，和對於“殺手”這種身份的適應良好。

原本還在一旁任憑設拉子自由發揮的布魯克斯，聞言立刻蹙起眉，不滿道：“我的孩子，殺手可不是什麼體面的身份，不但行為粗魯毫無美感，而且也和我為你規劃的研究員身份不合適。你還是離琴酒遠一點兒比較好。”

琴酒聞言也是冷笑一聲，用輕蔑的聲音嘲諷道：“一個細皮嫩肉的研究員，你知道什麼是殺人嗎？”

明田信對於琴酒的態度絲毫不覺得意外，倒是在聽到布魯克斯脫口而出的話後，心裡反而鬆了口氣。原來布魯克斯是打算讓自己往研究研的方向發展啊，還好還好，隻要不是單純拿自己當實驗體來看待就好。不過即便如此，也不會改變明田信想要去琴酒身邊的決心。

於是兩人便看到，明田信在聽到琴酒的嘲諷以後，表情突然就變得認真起來，煞有介事地回答道：“沒關係，隻要琴酒大哥有需要，我可以學啊。我的學習能力可是很強的，而且也一直有在鍛煉身體，一定可以很快就成為像琴酒大哥這樣的人的。”

琴酒卻是深深看了他一眼，轉頭看向設拉子，突兀地問道：“性格變化怎麼會這麼大？這也是正常情況嗎？”

明田信維持著自己小迷弟的人設，心裡則是快速將注意力集中在了設拉子的身上。隻見設拉子緩緩轉動眼球，用比平時更死板機械的語調回答道：

“這很正常。明田信現在已經被我重啟了。他就是另一個我，就算已經完全釋放了本性，也會對組織絕對忠誠。”

此時的設拉子無論是說話的神態還是所說的內容，都簡直像是一個完全被程序驅動的活著的AI。然而在組織成員的眼中，這才是他最真實的狀態。

被這種完全無機質又如同電子掃描一般的目光盯著，琴酒的不適感更加重了幾分。他反感地移開目光，重新看向明田信的時候，突然問道：“說出你過去的經曆。”

明田信愣了一下，有些為難地皺皺眉，但還是老實回答道：“我現在隻記得自己在福利院長大，好像還是東大新生。以前沒什麼關係親近的朋友，其他的就記不清了。當然，那些也不重要。”

明田信撇撇嘴，似乎對於自己那乾癟無趣的經曆也有些不屑，然後他又期待地看向琴酒，眼睛裡甚至像是閃爍著小星星，興奮道：“但是我可以和琴酒大哥一起，創造更加精彩的未來啊！那樣的經曆一定會很棒的。”

琴酒冷笑一聲，看向他的眼神更加嫌棄了。然而在琴酒的懷疑降低以後，明田信就開始用崇拜的目光在琴酒周身遊移，暗中尋找著可以對琴酒下手的機會。

而彈幕卻在一瞬間炸開一般，滿屏幕都在起哄。係統立刻在明田信的腦海中驚呼：

“宿主太棒啦！你的任務完成度已經達到48%了！而且積分獎勵也已經上漲到九千多，宿主隻要做完這單任務，就能攢夠兌換拆分服務的積分啦！”

明田信眼中閃過一絲笑意，琴酒果然是個招財貓，這才幾分鐘的功夫，給自己帶來的收益簡直比過去一年的還要多。

而琴酒卻在得不到想要的信息之後，就對明田信失去了興趣。他從口袋裡拿出簡易的指紋采集器，然後衝著明田信冷聲命令道：“過來！”

明田信突然頭皮一跳，然後努力控製著自己看向指紋采集器時的表情，沒有露出任何破綻。同時心裡則是不斷安慰自己，養父既然已經保證過會幫忙善後，那麼也一定會幫忙把假身份的背景資料一起完善起來的。

琴酒如果想要調查“福利院的明田信”曾經留下的痕跡，一地能發現養父早已準備好的自己的假指紋吧？那麼自己現在隻需要繼續做好一個熱情單純的小迷弟就好了。

於是明田信順從地朝著琴酒走去，然後在偶然瞄到彈幕裡的內容後，突然心中一動，抬手就朝著琴酒攻擊過去，目標正是聽手中拿著的指紋采集器。

就像彈幕中說的那樣，如果自己能夠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給琴酒留下足夠深刻的印象，那麼以後能混進他的行動組的可能性就會提高很多吧？

隻一瞬間，明田信就做出了選擇。他要讓琴酒認識到，在自己熱情又執著的表象下，是一顆除了組織之外不會被任何事物束縛的狡猾的內心。而像他剛才那樣小看自己，是會吃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