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警員的驅趕,圍觀吃瓜的路人紛紛散開。
對於這種沒啥意思的吃瓜行為,圍觀了全程的克萊恩表示,活了幾十年,沒見過這麼無聊而自由的人。
大部分人都接著去上班工作了,還有小部分無業遊民仍然沉浸在剛才的氛圍裡,對這次連環偷盜案評頭論足。
一位街頭評論家與克萊恩相談甚歡、甚至相見恨晚,直接去旁邊的水果店裡給克萊恩買了一人一杯特亞納果汁,坐在超級百貨大樓前——當然是在法律規定影響商業活動的區域之外——開始展現自己街頭評論家的素養,開始侃侃而談,與克萊恩稱兄道弟。
至少現在的拜亞姆,熱情好客的精神依舊是實打實的。
相比第五紀遙遠的體驗回憶,如今的特亞納水果在長時間的研究迭代後,擁有了更加濃鬱的甜味,那種濃鬱的奶香味撲面而來。
“我打賭你一定沒喝過這個。”贈送果汁的路人嘖嘖讚歎,“我剛來拜亞姆時被同事倒了半杯特亞納鮮榨果汁——我的上帝呀,我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
這位老哥——他一再肯定自己就是比克萊恩年長——摟著克萊恩開始吹捧他的發家史。
十六歲上大學,十九歲本科畢業,二十二歲博士畢業,在貝克蘭德一家大財團裡打工,一直沒有成家立業,中途還直接熬死了催婚催小孩的父母。然後在辦公室政治博弈中被下套,不僅把賺到的房子車子全部還給公司,還倒欠財團一大筆錢,甚至被狠狠降薪,發配到遠離總部的拜亞姆分公司。
現在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在街上和大夥研究股票,以自己金融學博士的身份為大夥指點江山。
誰能想到燈下黑,這個月來貝克蘭德動蕩不堪,投入股票的錢徹底蒸發。
笑著細數完自己的光輝歲月與倒黴催曆史,沒有給克萊恩任何發表評論的機會,金融哥喝完飲料就拍拍屁股走了。
……果然,拜亞姆的人都是這麼隨性的嗎……
隨便圍觀,隨便搭話,然後就隨便走了……
克萊恩一邊小口小口地品味這瓶價格不菲的飲料,一邊觀察這個包裝瓶。
新鮮的食材在貝克蘭德的價格可不低,由新鮮水果加工而成的純正果汁更是價格離譜。你很難在貝克蘭德找到一瓶果汁飲料,自動販賣超市中多是通過科技與狠活調製出來的果汁風味飲料,看上去像果汁,喝上去像果汁,但就不含一丁點果汁成分,大概在二到三魯恩鎊左右;若是真的在飲料中添加了真實的果汁或者果肉,按添加比例可以買到五鎊至十五鎊不等;至於那種純正的果汁飲料,用真正的鮮果榨汁再進行調味包裝的,有的可以賣到四十魯恩鎊一瓶的天價。
一般貝克蘭德的居民會選擇自己購買原材料製作果汁享受一下,或者直接去高級餐廳偶爾享受品味一下一小杯純果汁。
但在物產豐富的拜亞姆,本地產的水果價格幾乎是貝克蘭德水果市價的一半以下,連帶著這種果肉果汁飲料的價格都掉了一大半。折合成魯恩金榜,克萊恩手上的這瓶五百毫升的特亞納果汁大概是十二魯恩鎊的價格,看配料表隻有特亞納水果、水、防腐劑、與調味料,可謂是十分低廉的價格。
還沒有離開極速羽毛公司時,由於公司團隊的優秀能力和稀少的員工,克萊恩的周薪其實不少,在辭職前可以有八百魯恩鎊一周。但由於學業貸款與公寓房貸的雙重壓力,當時的程序員克萊恩很少去花錢享受這種百分百的天然食物,大多就整點便宜的天然蔬菜與合成肉做個菜,配著能量棒做主食,再加上一些元素補劑解決人類生存需要,偶爾會在發工資時多買點肉燉燉,然後一吃好幾天,剩下的錢全部去還貸款。
在這種簡單的生活中,克萊恩沒有什麼抱怨或不滿,反而自己研究出了好幾套能量棒混搭蔬菜合成肉的料理。也是因為這種節儉的習慣,讓克萊恩在“蘇醒”前幾個月提前還完了學業貸款與房貸。
現在,久違的特亞納果汁帶著來自大自然的生命力流入克萊恩的口腔,將海風與土地的味道傾瀉在克萊恩的味蕾上。
果汁的口味十分特彆,克萊恩打量著特亞納果汁的標簽印刷,瓶子上的介紹與標題,都是用花體字寫著……
——羅塞爾文??
克萊恩猛得一個機靈,再次聚神細看,那飲料的標語都是采用拜亞姆當地的土著語書法,下面標注的都是魯恩語,哪有什麼羅塞爾文。
些許寒意湧上心頭,某種輕微而詭異的感受在各種感官上一掃而過,飄忽得如拂過的微風,讓人懷疑它是否真的來過。
克萊恩立刻掏出幻境羅盤,古董懷表指針未動,至少在查看羅盤的這一刻,幻覺沒有汙染自己的感官。
……嘶……剛剛那個是我眼花了嗎……還是什麼閃現的幻覺……
幻境偷偷舔了一下克萊恩的精神,留下些許微不足道的滯澀。
緊接著一聲巨響在不遠處炸開。
男人與陌生人喝完最後一瓶果汁後,於超級百貨商場頂樓從天而降,在克萊恩不遠處砸成一攤爛肉,濺得到處都是。
克萊恩看著不遠處的慘狀,更加確定自己剛剛被一閃而過的幻覺造訪了,一瞬間的後遺症麻痹了克萊恩的靈性直覺,讓他沒有發現身邊人即將到來的自我終結。
莫名的驚悚沿著脊椎爬上腦海。
以往墜入幻象之時,克萊恩都能體驗到那種朦朧而飄渺的被隔絕感與虛無感,仿佛在那一刻有莫名的力量將他從現實中帶走了。然而這次,他什麼都沒有感受到,那種小小的、無傷大雅的幻象在眨眼間悄無聲息地走進他的世界,企圖要欺騙自己、暗度成倉成為現實世界的一部分。
不,沒有欺騙,沒有潛伏,沒有任何目的,幻象就這麼自然而然地路過了他,仿佛一縷拜亞姆的海風,對自己沒有任何圖謀,甚至沒有看一眼,幻象隻是在那裡罷了。
來了,走了。
人群又漸漸圍了起來,新發生的異常重新點燃了人們看熱鬨的興致,紛紛猜想這個人是為什麼而死。
更多人則隻是看一眼,然後匆匆路過,奔赴自己的生活。這種事情在任何一個大都市,都是十分常見的,不足為奇。在如今的南北大陸,每天沒幾個跳樓自殺的,那隻能說明這個城市不夠繁榮昌盛,和小鄉村沒什麼區彆。
“喂,魯恩佬,你怎麼回事?”
小賣部的老板走了過來,剛剛的特亞納果汁就是從他那裡買的,超市老板以為這位外鄉人被突如其來的死亡嚇呆了,拍拍克萊恩的肩,換回克萊恩的注意力。
“不過是跳樓而已,沒見過嗎?你鄉下來的吧!村子裡都沒幾個人嗎?”
說著,超市老板便對墜樓者指指點點。
“哎呀,剛剛我就在旁邊都聽到了,我跟你說,我敢打賭,那個小子的老板或者領導,絕對不是拜亞姆人,估計是過來做生意的魯恩人。”
“喔?為什麼這麼說?”克萊恩反問道。
“拜亞姆的有錢人可不長那樣。”
“那拜亞姆的有錢人都是怎樣的?”
那超市老板剔剔牙,眼睛一瞥,然後指指他身後。
“喏。”
隻見人群突然一陣嘩然,沒有人再去關注陌生人的慘死,反而都轉過身,向機動車道上探頭探腦。
一個留著彩虹刷子頭從人群的夾道注視禮中狂奔出來,他帶著鑲鑽的墨鏡,巨大的金鏈子,穿著昂貴的手工定製魯恩禮服外套配著拜亞姆傳統的寬鬆海魂衫與沙灘褲,蹬著一雙渦輪增壓加速的鋼鐵鑲棉拖鞋呼嘯而過。
“抓住他!他犯法了!他是搶劫犯!他是綁匪!他綁架了我的好女孩、我的至愛、我貧瘠灰暗人生中唯一的光、我活著的意義!”
“綁匪怎麼綁了這麼多人?”有熱心人打開擴音器大聲詢問道,“你不說清楚到底綁了幾個人,我們怎麼幫你?”
“一個!就一個!”富有的彩虹刷子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靠一己之力哭乾茫茫蘇尼亞海,“誰抓住了那個劫匪救回我的女孩,我就給他一千萬西瑪!”
被金錢鼓舞的人們一下子摩拳擦掌,忽然人群中傳出一聲尖叫。
“綁匪在這裡!”
被發現的綁匪當即跨上自行車,按下按鈕,緊接著自行車展開折疊杆,伸出一套輕薄而巨大的螺旋槳。那綁匪便單手握把,抱著被五花大綁的人質垂直升空。
克萊恩抬頭定睛一看
綁匪抱著一隻巨大的彩色鱷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