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紅長袍(1 / 1)

“……等等,那是什麼聲音……”

“不好!是流放者殺過來了!”

最前面的一個難民尖叫道,然後不顧一切地向軌道車跑來。

情況真是糟糕極了。

現在最好的辦法,便是丟下這一群人,帶著拉德直接跑路。

不,連拉德都可以丟下。隻要轉個身,利用一些戲法就能輕鬆地把這些人甩在後頭。當流放者和難民們互相消耗時,自己就能憑借非凡特性的優勢,徹底遠離這一堆的麻煩。

膽小鬼的做法會在每個關頭救下她的命。

盧娜看著越來越近的紅點,咬了咬牙。

“快!所有人!都到車上去!”

說著盧娜衝上前,狠狠地在拉德頭上敲一巴掌,然後將小男孩攔腰抱起,幾個跨步便越上軌道車。

“死小孩!你發什麼愣呢!”

盧娜痛罵道。

“司機!不要管屍體了!直接向前衝,不要踩刹車!”

“可是,軌道上……”

“你不要管這些了,交給我!”

司機一咬牙,朝著前方一踩油門,富足的電機引擎高速運轉起來,向奔湧而來的流放者衝去,將鐵軌上的阿塔拉一把壓斷。

呼喊著的流放者越來越近了。

這是拉德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流放者。

十幾個流放者披著破爛的紅袍,像一縷毀滅的紅光在地道裡推進。他們身上大多已帶上傷勢,但仍然不知疲倦地向前衝鋒著。甚至有的人將一根鐵棍插在斷腿裡,用鐵線綁上充當臨時的義體,然後繼續與人群一道奔跑。

病態至瘋癲的狂熱撕碎了流放者們的理智。他們嘶吼呐喊著,用手上的槍支與砍刀驅趕著前方的難民。

“重生!或者,毀滅!”

“加入我們,成為我們!”

他們追逐著這些難民,從某個小小的地下城一路來到這裡,人人已經快油儘燈枯,可那些乾癟狂熱的流放者卻依然不知疲倦。不久之前這裡已經鋪上一層屍體,現在他們又將為這片土地增厚半米。

脫力的難民再也支撐不了自己,一個踉蹌倒在屍體堆上。身後的流放者立馬上前,惡狠狠地揪起難民的領子。

“為什麼要跑?是你做賊心虛嗎?

“為什麼不願意加入我們?你明明和我們一樣,在貝克蘭德的地下受儘了折磨,為什麼不願意一起為後來人創造人人平等的天堂?”

一件破爛的紅袍被從屍體上撕下,塞到難民的胸前。

“……不,不要殺我……”受驚的難民語無倫次,“我不想死!”

“為什麼拒絕?為什麼不支持我們地下窮苦的兄弟姐妹?”

流放者咆哮道。

“還是說,你曾經也是壓迫我們的一份子,隻是為了逃避罪責苟且偷生,才在我們的面前苦苦哀求?

“要是心裡無愧,為什麼不穿?

“對了!是了!你必是心裡有鬼!你一定是我們複仇的對象!

“下地獄去吧,畜生!”

一聲槍響,驚恐的難民腦袋就炸開了花,倒在地上成為隧道的一部分。

在這猛烈的攻勢下,也有被抓到的難民為了生存,顫抖著穿上紅袍。於是瘋癲與狂熱立刻撕碎他的理智,讓他接過槍支與砍刀,成為流放者的一份子,揮刀向前方的難民砍去。

很快流放者們將驅趕而來的難民消耗殆儘,向軌道車衝來。

在盧娜的戲法下,軌道車的車頭凝結了一層堅實而銳利的尖刺,在戲法大師與電機馬達的助理下,一路狂暴地壓斷鐵軌上的屍體,憑著沉重的體魄重重衝撞在流放者的隊伍裡。

慘叫,哭號,尖嘯,混著刺耳的摩擦聲,冰錐立刻染上了血,穿刺流放者的肉體。

連死亡的逼近都阻止不了流放者的怒火,刮在冰錐上的將死之人機械地揮動武器,卻擊打不到駕駛室的玻璃,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司機!不要刹車!”

“不行了!軌道上的東西太多了!我們會脫軌的!”

“那就在前面的岔路口,向屍體少的方向變道!”

盧娜吼叫道。

她三兩下再翻過駕駛室,直接站上車鬥的最後方。

“你隻管全速前進,後面的交給我!”

被衝散的流放者們立刻調轉方向,嘶吼著犧牲同伴的名字,再次向軌道車追逐而來。

他們爆發出了驚人的力量與速度,甚至在漸漸縮小與軌道車的距離。

於是有流放者開始舉槍射擊。有流彈越過盧娜的靈性之牆,擊中了顛簸中的難民,車鬥中又爆發出一陣慘叫。

等等,那是……

靈性子彈?!

為什麼這些流放者,會有這麼高級的裝備?!!

來不及驚訝,盧娜再次為軌道車加強靈性之牆,然後直面流放者作戰。

無形之手徹底展開,抓撓著地道的牆壁,大塊的泥土與管道與地上散落的屍體都一齊向車後的流放者飛去。

反正已經都看到我了,現在隻有打了!

哀嚎聲從車鬥後面傳來,哀嚎聲從車鬥裡面傳來,哀嚎聲充滿了拉德的全世界。他呆滯而麻木地坐在車鬥裡,眼淚無聲流淌。他身軀的搖擺來自軌道的惡劣,而軌道的惡劣又是屍體的怨恨。

一夜之間,所有的東西似乎都破滅了。曾經給予他關愛與教育的人,正在和另一波給予他關愛與教育的人互相殘殺。曾經脆弱的美好與憧憬,都在眨眼間消失不見。

為什麼會這樣呢?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為什麼?

拉德稚嫩而淺薄的智慧,根本無法理解這一切。

他顫抖著去觸摸隨行的包裹,不知道為什麼,不祥的紅袍會露出鮮豔的一角,陰魂不散。

盧娜姐姐絕對不會帶著紅袍逃難。

拉德沒想這麼多,隻是顫巍巍地,握著紅袍的一角,心不在焉地搓揉著。

也許就和流放者們叫喊的那樣,這個世界徹底沒救了。不管是想活下來的人,還是不想活下來的人,他們總會因為各種原因,以自己不期望的方式死去。

所有的人的願望與期待都會被這個世界碾碎。

可能流放者才是正確的。

這個世界就是瘋了、病了、死了,沒有誰的憧憬可以發芽生長,所以我們要將這個世界徹底地毀滅一遍,才會有美麗新世界在淨土上蓬勃生長。

貝克蘭德需要一次毀滅,然後才能夠重獲新生。

現在,流放者就是這把火。

拉德從車鬥中站起,穿上紅袍。

我,即是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