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還帶著佛爾思，克萊恩無法進行火焰跳躍，隻得用抽紙成兵與秘偶去對衝無人機的自殺式襲擊，自己則側身護住佛爾思。

扭曲的空氣將熱浪送到克萊恩的臉上，雖然沒有挨到火但仍然壓迫感十足。還未等他們落地，另外一隊無人機已經從另一側向克萊恩逼來。

按照倫納德之前提供的情報，風暴教會的“海鷗”係列無人機是全靠代罰者禦風驅動的無發動機無人機，是代罰者們專門在城市戰鬥中使用的武器設備。

也就是說，當海鷗無人機出現在戰場上時，說明附近至少有一名風暴途徑序列六的“風眷者”在操縱！

克萊恩在空中一個轉身，手中飛出一排尖銳的灰霧紙刃，隻聽叮叮叮幾聲，紙刃突破鋼鐵，一串猛烈的爆炸聲隨即響徹耳畔。

再往前趕趕，馬上就是貧民區了，混亂而擁擠的貧民區，正是藏匿的好地方！

似乎是風暴教會已經反應過來，克萊恩身後的海鷗機群越來越多。它們如同一群陰魂不散的馬蜂，成群結隊地向克萊恩奔來，而且速度竟然越來越快。

這讓克萊恩與秘偶們的灰霧紙刃愈發吃力。短暫的猶豫後，克萊恩還是有些不情願地拿出一根虛無火柴，片刻後又將其收進袖子。這段時間的詭異經曆讓克萊恩現在對這個【虛無火柴】十分忌憚，無數謎團籠罩其上，可它偏偏又十分地好用，仿佛就是要誘惑自己使用這股未知地力量。在搞明白之前，克萊恩還是覺得少用比較好。

於是他抖抖手腕，灰霧紙刃上燃起烈火，隨機紅光一閃，衝向擁擠的機群。操縱者還會反應過來，那一小片無人機都在爆炸與火海中消失殆儘。

衝天的火光照亮了克萊恩的臉，一瞬間街道像是突然回到了白晝，可克萊恩卻沒有感受到撲面而來的熱浪。

克萊恩突然發現事情不對。不僅是熱浪的灼燒感，還是風刃的切割感，悄悄地在他的感知中消逝了。

緊接著一陣惡心的眩暈與抽離感席卷而來，衝擊他對自己身體的控製權，觸覺聽覺嗅覺視覺……所有的感官都如同退潮的海水快速消逝，留下貧瘠黑暗的礁石。

霧氣般的朦朧感快速浸染克萊恩的靈魂，即將築成一道不可摧毀的厚障壁。

克萊恩意識到，現實正在離自己遠去。

可他又無計可施。

漸漸失去身體控製權的克萊恩終於從高樓間跌落，為了不讓肩上的佛爾思摔成泥，他胡亂地抓著路過的東西，卻屢屢失敗，在橫七豎八的杆件與遮板間摔來砸去。

憑借最後一點感知，克萊恩終於抓住了某處的一面旗幟。可劣質的布料無法拯救向虛無墜落的人，隻能堪堪裹著二人沿著瘦削的旗杆一路疾馳而下。然而克萊恩已經完全失去了行動能力，終於在佛爾思的尖叫中，撞破了什麼東西，向地下墜落。很快連佛爾思的尖叫都消失在他的世界裡。

克萊恩能感受到自己在墜落，可也隻能感受到自己在墜落。肩頭的佛爾思、搖晃的行李、爆炸的熱浪，全部在他的世界裡消失了。虛假的幻覺此刻大張旗鼓地攻占了他所有的感官，剝奪了他感知真實世界的一切權力。

不……不隻是一片什麼都沒有的虛無，克萊恩忍不住將自己所有的精力撲過去仔細傾聽那縈繞在他耳邊的囈語。那似乎是這虛無世界中唯一存在的東西、他乾涸感官中唯一能接受到的甘露。

那聲音層層疊疊，婉轉悠揚，仿佛是有許多人在他耳邊合唱，吟唱著不知名的語言……

……他們在唱些什麼……唱的是一首……安魂曲嗎……

那未知的語言似乎逐漸變得清晰、即將要變得能夠被理解了。克萊恩這才突然意識到大事不妙，立刻強迫自己從耳邊的絮語中抽離出來。

越是理解，越是會陷入其中；越是陷入其中，就對其越是理解！

這就是非凡世界！知曉即是汙染！

克萊恩不知道自己若是真的完全聽懂那些絮語後會發生什麼，是會被徹底拖進這虛無的深淵，還是被未知的存在完全汙染？

正當他慶幸之際，耳邊未知的曲調突然大漲，衝擊他搖搖欲墜的意識。克萊恩甚至覺得自己的意識有那麼幾順的短片，再次穩定精神後，漆黑一片的世界突然躁動起來。

嘈雜的雪花音與耳邊大聲的吟唱混雜在一起，某種混亂的波動傳遞到克萊恩的感知中。他依然是在下墜，但他不能確定，仿佛“下墜”隻是一種可以的感知信號，而不是一種事實。

因為某種穩定而模糊的畫面正在侵蝕克萊恩的視覺，如同一張固定在牆上的電影帷幕，穩穩得定在克萊恩的視野裡，又給了他一種自己正坐在電影院看片的詭異錯覺。隻是這些影片自帶精神汙染，無時無刻不折磨這自己脆弱飄搖的精神。

意識朦朧間，克萊恩隱隱約約看到有人在虛無中向他走來。

就像是一盤壞掉的磁帶，一位婦人提著一盞煤油燈，踏著閃爍的波紋向前走，微弱的光芒照亮她腳下，一小片石磚在光芒中形成於她腳下，又消失在微茫明滅之處。

昏昏成成的克萊恩忽然認出來了，那是梅麗莎。

與她記憶中任何一個版本的梅麗莎都不相同，眼前搖曳畫面中的梅麗莎已經年紀不小，看上去三四十歲的樣子。她紮起了自己長長的黑發，在頭頂架著一副密實的防風目鏡，換上了乾練的褲裝，儼然是一位成熟女士。和黑瞳的幻影梅麗莎不一樣，眼前的梅麗莎依然是記憶中的褐瞳。

但克萊恩從未想過梅麗莎會有這樣的一面。

梅麗莎此時看上去竟有幾分猙獰，褐色的眼瞳裡燃燒著火焰，憤怒、失望、迷茫，複雜而難以言喻的情緒是升起烈火的柴。她的眼睛甚至哭得有些泛紅，成熟的臉上滿是細碎的小傷和還未乾涸的淚痕。

“伊斯·席茲爾！”

梅麗莎扯著嘶啞的嗓子大聲地叫喊。她纖細的身體上掛著各式各樣的武器與道具，各個都看上去飽經風霜，從外觀上就能看出是蒸汽時代的產物。可能很多都是非凡物品，但顯然它們在這裡沒有發揮出應有的價值。

“你這個騙子！混蛋！”

她一邊歇斯底裡地控訴，一邊氣勢洶洶地向前走。

“告訴我！回答我！面對我！”

七發子彈無意義地衝向四周，滿腔憤懣又一次被裝彈入膛。

“我們的相遇是否隻是你操縱的劇本？我的感情是否隻是你消遣的玩具？我的美好、我的時間、我的夢想……我珍視的一切是否隻是你嗤之以鼻的垃圾？或者說，我其實什麼也不是，我的一切從未走進過你漠視的雙眼？”

防風鏡覆蓋上她琥珀色的火焰。

“你到底為什麼要進入我的生活？我對你來說到底是什麼！？”

“你到底是誰！伊斯·席茲爾？

“或者，我應該叫你……”

梅麗莎灼熱的槍口又一次對上克萊恩的額頭。通過透明的玻璃鏡片，克萊恩甚至能感受到梅麗莎眼底的那一絲蔓延的悲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