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羅心理診所,下午。
秋日已深,貝克蘭德的夜晚變得更加漫長,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太陽比人更早下班的季節。
按照預約的日程,今天奧黛麗·卡羅在下班前還有一個病人。此時窗外已經逐漸變黑,她乘著這個時間間隙給自己泡上一壺茶,提提精神,像同齡人一樣開始刷刷手機,用速食的快樂短暫地治愈一下連軸轉的疲憊。
同時,作為一個電台主持人,及時了解社交網絡的熱門話題,也是一種職業素養。
奧黛麗的節目【早間茶室】在魯恩皇家廣播電台的早上五點到七點間播出,這不是一個黃金時段,貝克蘭德的早高峰最早也要七點半,這個時候聽她節目的人,除了少部分上早班的特殊工種,便是那些因為各種問題通宵達旦、迫切需要谘詢的人。
即使這樣,奧黛麗也會積極地為節目做好每日的準備工作。
這個月的貝克蘭德不太太平——或者說貝克蘭德一直都不太平,隻是這個月更讓人目瞪口呆了一些。
於是一些荒誕怪異的新網絡怪談開始在社交平台上浮現。
“震驚!貝克蘭德九月飛雪!到底是神的責難,還是人的偉力?”
“上百人共同陷入同一個噩夢?致幻藥物濫用是否隻是障眼法?”
“追蹤:‘網絡幽靈可瓦烏’真的存在嗎?還是一個群體狂歡的惡作劇?”
“衛星技術——人類文明的燈塔,還是招致末日的元凶?盤點那些和衛星相關的十大未解之迷!”
“寫下你的願望——隻要兩枚硬幣,你就可以夢想成真?”
奧黛麗在最後一個視頻上停留了一下,然後點了進去。
這是一個冷門但比較新的怪談,最近有很多聽眾留言聊到了這個“全自動網上許願機”。
從這個視頻博主的親身經曆來開,這是一個神秘的網站。一般情況下你輸入網址,隻能得到一個“找不到”的空頁面,但就在某個時間,這個網址就會突然接通,出現一個“投幣”的按鈕和三條輸入欄,告訴你隻要支付兩鎊,就可以實現你的三個願望。
這和評論區與奧黛麗聽友留言提到的情形略有出入。
有聽友表示,他並不知道網址,隻是在隨便網上衝浪的時候,點入一個正常的鏈接,就被信號劫持,跳轉到了那個“全自動網上許願機”的頁面,隻是關閉後再輸入網址,就再也找不到了。
還有一個網友甚至留言說,他在約一個月前也遇到了類似的事情。一個帶著奇怪盒子的複古魔術師在街角攔住了他,像一個卡殼的機器人一樣重複著差不多的話,大致的意思和“全自動網上許願機”相同。
不過這個網友當時覺得這個複古魔術師很奇怪,沒有什麼生氣,像個假人一樣,不是神經病就是騙子,彆說給兩個硬幣了,趕緊腳底抹油溜走了。後來過段時間,“全自動網上許願機”的怪談就在網上慢慢多了起來,而這個網友就再也沒見過那個複古魔術師和奇怪的大箱子了。
這麼一連串看下來,還真的有那麼一點恐怖片的味道……作為一種虛構文學來看,這些怪談寫得還挺有水平。
人們總是喜歡這樣給自己編造一些虛假的、不可能發生的故事,並試圖從這種粗劣的鬼故事中獲得一些淺薄的刺激,用來調劑自己每天都一樣的生活
隨著奧黛麗點擊下一條消息,診所的電燈突然閃了閃,然後所有燈光立刻熄滅。她的屏幕突然一花,期待的視頻並沒有跳轉,反而幾個大字突然出現。
“歡迎光臨全自動網上許願機。”
沒想到這種事情竟然發生在了自己身上。
奧黛麗盯著突如其來的頁面看了一會,移動鼠標到處點點,然後乾脆果斷地關掉瀏覽器。
這種惡作劇八成是黑客的把戲。
就像網上說的那樣,他們會先劫持你的信號,然後給你看一個虛假的網站,就是為了哄騙你付錢或者是輸入自己的個人信息,這樣他們就能獲得你的賬戶密碼,從你的銀行裡劃走大量錢財。
作為受過高等教育的心理醫生,奧黛麗才不會上這個當。
電燈再次閃爍,診室裡的燈光重新亮起。
……是診室的燈又出問題了嗎……
奧黛麗狐疑地看了一眼天花板上的燈,一邊盯著,一邊小心喝了一口茶。
還未等她放下茶杯,診室的門鈴突然響了。
……還沒到約定的時間啊……
奧黛麗疑惑地開門,卻發現門口站著一位魔術師。
這位一看就是一個街頭藝術家,全身上下的行頭雖然有些舊但是依然十分奪目,現代與複古相結合的造型令人耳目一新。
從他身後的大背包看來,這可能還是一位流浪魔術師。被疊好的厚實披風隱約從背包裡露出一角,看上去飽經風霜卻依然乾淨整潔。
這類居無定所的表演藝人在魯恩並不少見,最常見的形式是那些拖著掛車、連著車隊四處巡回表演的流動馬戲團。他們以房車為家,在各個城市或鄉村進行表演,也可以提前聯係,請他們來一個特定的地方演出。
這種古老的形式雖然收入比不上城市裡那些擁有固定劇場、或者主要在城市劇場裡表演的馬戲團,但是沒有場地與房屋的成本,在一些人眼裡甚至是一種浪漫的生活方式。當然,這種風餐露宿的苦隻有流浪藝人自己知道。
但奧黛麗驚訝的是,這位魔術師似乎並沒有馬戲團,隻是一個人在流浪與表演,這十分罕見。
一些傳單和紀念品被插在魔術師的腰包裡,奧黛麗認出來那是來自她鄰居店鋪的。看樣子,這位魔術師沿著這條街挨家挨戶地敲門詢問是否需要表演,若是遇到一些餐廳,老板與食客都很樂意為精彩的演出付費。
“下午好……喔,馬上就該說晚上好了,小姐!”
魔術師脫下帽子行了一個禮。
“我是流浪魔術師,梅林·赫爾墨斯。這裡需要一場精彩的魔術表演嗎?我的演出價格十分便宜!”
說著,梅林抖起帽子,仿佛是要證明自己的能力一般,鮮花與小鳥噗噗噗地從帽子裡抖了出來。
“感謝您的好意,但是我們這裡是心理診所,恐怕用不上魔術表演……”
“心理診所不該更需要一場魔術表演嗎?”
熱情地魔術師放下行囊,沒有因為拒絕而退縮,反而是耍起了更加花哨的招式。
“對於那些心情抑鬱的患者,我想一場快樂的魔術能幫助他們,請你放心,我的收費並不貴,你想給多少都可以,接受任何形式的回饋!”
……但其實心理醫生的工作並不隻是聽人抱怨,我的患者裡更多的是那些很複雜的精神疾病……
但奧黛麗並沒有打斷魔術師,即使她知道這些“魔法”是由障眼法、道具和心理引導組成的騙術,奧黛麗仍然覺得表演十分出色,甚至看得入了迷,直到魔術師完成他最後一個謝幕禮。
“……唔……我不太了解流浪藝人的規矩……這個時候我是不是應該給你的帽子裡投放一些現金?”
回過神來的奧黛麗有些局促地摸著自己的外套,這年頭很少有人帶著現金了。
“不好意思,今天我似乎沒有帶現金,我可以用其他形式幫助回饋你嗎?”
“我很榮幸,女士,感謝您的慷慨。”
“我想你作為一個獨自流浪的街頭藝人,這一路走來一定吃了不少的苦,積累了不少疲憊與痛楚,這是在流浪者中很常見的問題。這個群體因為居無定所,普遍會遇到一些問題,尤其是那些獨自一人穿越城市的人……
“很多問題隻是被你一時放在記憶的角落卻從來得不到解決,也許你正在面臨著一些思緒上的混亂卻不知道該怎麼辦……”
奧黛麗熟練地露出職業笑容。
“在我的下一個預約者到來之前,或許你需要一個短暫的心理疏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