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瑟拉斯·卡丹主教整整齊齊地穿著華麗的主教禮袍,柔順潔白的長發與胡須被打理得一塵不染。瘦瘦高高的老人正挺拔地站在主席台上,面對聖壇而立。燈光照耀之下,他的背影是如此的莊重神聖,而他的手慢慢向祭壇上探去,去拿起禮儀權杖……
……旁邊的長柄扳手。
溫瑟拉斯·卡丹正在修理【多米諾水霧】在祭壇上方的部分。
作為日常典禮和事務的主持人,溫瑟拉斯對這個綿延整個禮堂的老機械裝置可謂是情感十分複雜。
一方面它運行時的古典主義機械美感十分震撼,最後在祭壇上方灑下的晶瑩水霧也十分烘托各種儀式氛圍。
但另一方面,作為一個非凡裝置,用來啟動【多米諾水霧】的鑰匙【翠戈爾】鐵塊偶爾會亂跑,然後誘惑路人把它塞進洞口啟動機關,造成騷亂,而大家又要花很多時間去關閉它。
比如前幾天,【翠戈爾】就又一次突破收容,硬是讓一個路過的倒黴程序員啟動了裝置,對正在主持禱告的自己造成了良好的整蠱效果。
可溫瑟拉斯不得不將這個家夥照顧的好好的,因為【多米諾水霧】這個老古董不僅是禮堂典禮的一部分,更是聖希爾蘭教堂武裝係統的一部分。
現在溫瑟拉斯的扳手更加沉重了,因為他在預言中看見,有一些爛人又整出了不得了的活。
“……三……二……一……”
主教話音剛落,斯科特就推著輪椅出現在了聖希爾蘭教堂的門口。
”你去乾了什麼?”溫瑟拉斯轉過身問。
“還能去乾什麼?當然是老板讓我去調查工廠。”
斯科特頭也不抬,推著輪椅快速路過,卻突然靈感一動,溫瑟拉斯下一秒就站在他面前,用長扳手卡住自己的輪椅。
“你去乾了什麼,你自己心裡清楚。”溫瑟拉斯不為所動,“以及說了多少次,你應該稱祂為博諾瓦殿下。”
“我他媽的還能去乾啥?老神棍你要是沒啥事就趕緊滾蛋,事情大發了,我趕著去給老板做報告!”
溫瑟拉斯沒有廢話,而是向斯科特伸出另一隻手,然後在兩人周圍布下靈性之牆。
“東西給我。”
“什麼玩意兒?你難道要幫我去報告?你什麼時候這麼好心。”
“我從預言中看到了,你要去伊修達爾集團新開的那個酒店。”溫瑟拉斯被斯科特的臉皮磨沒了謎語人的耐心,冷哼一聲,“你帶著非凡物品去那個……那個燦爛假日酒店,想乾嘛?”
這就是在教會裡擁有一個同等級老同事的壞處,尤其是這麼熬過三百年,其他同齡人該死的早就死了,就留著這一個命硬的老禍害,再陌生社恐的家夥打三百年交道也都能把自己的幾天洗一次襪子摸得一清二楚了。
當然,斯科特明白,這種事情在非凡組織中也算是教會特色老禍害了,要是放在其他非凡組織裡,永遠沒有命硬到能熬成“老禍害”的同伴,在那裡同伴肯定是一種物美價廉的消耗品,還沒等你想到去問對方叫什麼名字,你的同伴一號兩號三號多少號的腦袋已經在你腳下翻滾了,馬上一眨眼自己的腦袋也在地上和他們一起搖擺了。
在與溫瑟拉斯對視幾秒後,斯科特認輸,不情願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皺巴巴的折紙盒子,一把塞到溫瑟拉斯手裡。
“行吧你贏了。”斯科特嘟嘟囔囔,“該死的預言大師。”
“你已經去過燦爛假日酒店了?還是正準備去?”
“已經去過了,從工廠回來順路去了一趟。”
你這有帶穿梭瞬移的輪椅,去哪裡不是順路……
溫瑟拉斯盯著斯科特的輪椅,暗自腹誹。
“看來我還是晚了一步。”溫瑟拉斯感歎,沒有打開折紙盒子,“你乾了什麼?”
“隻是想給伊修達爾一個教訓,貝克蘭德不是他們能亂搞的地方。”
斯科特滿不在乎地說著,眼神卻有些遊移。
這句話一出,溫瑟拉斯的表情立刻嚴肅起來。他深呼吸後,將折紙盒子輕輕放在凳子上,小心翼翼地打開。
裡面是一個小小的高樓模型——燦爛假日酒店!
它現在隻有溫瑟拉斯兩根手指那麼粗,輕輕地飄浮在折紙盒子裡。憑借超越人類的視力與靈性,溫瑟拉斯能清晰地觀察到酒店裡的每一個人,都在東倒西歪地睡著了。
酒店中的人還活著,沉睡在同一個夢境裡。窺秘人途徑並不擅長夢境領域,溫瑟拉斯隻能通過靈性與預言,感受到他們心智體向外延伸,然後聚集在一起,與遠方的某一處地點鏈接著。
一股憤怒直衝腦門,溫瑟拉斯氣得雙手都有一些顫抖,他怒目圓瞪,已經連一句咄咄逼人的話都說不出了,就這麼轉過頭盯著斯科特。
“放心吧,這些人不會有事的。”
斯科特甚至伸手拍拍溫瑟拉斯的肩膀,試圖“安慰”老同事。
“【夢境折紙】——反正我就這麼叫它了——可以將一塊區域的場景與建築等等都變成折紙,然後把真的收到這個盒子裡。
“如果你想把他們放出來,也是很方便,隻要調動靈性向裡面探知,找到你想釋放的那些人就可以了,他們會立刻清醒過來,出現在你周圍,然後代表他的那個折紙傀儡就會爆炸成紙片。
“當然你不做什麼也可以,這個東西是一次性的,等時間到了,裡面的東西就會自動回到他們原來的位置。
“對於這些被替代的人來說,他們以為自己仍然在那個酒店裡活動,其實他們的本體正在紙盒裡沉睡,然後一起做著同一個夢,夢中即使這個酒店,而他們在夢裡活動則會被投影在那些折紙傀儡上。
“你也可以這麼理解,對於在盒子裡的這些人來說,他們就像在夢中操控現實中的折紙傀儡,隻是他們自己不知道罷了。
“你也知道的,伊修達爾家族上個月才開始營業燦爛假日酒店,廣告打的滿街都是,那幫倒胃口的費內波特佬在這個豪華酒店上面不知道砸了多少精力。
“這樣一來,在這個燦爛假日酒店被折紙替代的這段時間裡,若是有什麼重要的客人發現了問題,被嚇得雞飛狗跳,整個酒店都不得安寧,那這個伊修達爾可是會在貝克蘭德的酒店餐飲業可都彆想混了……”
“斯科特·卡特萊特!”
溫瑟拉斯怒吼道。他衝上去一把捏住斯科特的領子,將斯科特直接從輪椅裡拎了起來。
“你這個瘋子,你知道你在乾什麼嗎?!”
“那你又知道那幫費內波特佬在貝克蘭德乾了什麼嗎?”
斯科特也不服氣地大聲向溫瑟拉斯噴去。
“你以為我這一周跑來跑去都在乾嘛?旅遊嗎?要是沒有那些費內波特佬,我手上的爛事可以少一半!
“你知道我剛剛去的是什麼工廠嗎?是那幫費內波特佬的種植工廠!還是勾結邪教建立起的血肉工廠!
“他們‘種植’的不是什麼油豆,是人!是人啊!我高高在上的、虔誠神聖的卡丹主教!他們就在我們的轄區裡,就在我們的眼皮地下!你聽到這些,難道不會憤怒嗎?
“他們活該,他們該死!他們不是來貝克蘭德做生意的,他們是嫌在費內波特吃到的不夠多,企圖來貝克蘭德搶地盤的!不要看他們現在體量還小,那是因為他們還沒站穩腳跟,作為‘外來者’還沒成長到足夠的規模,這種披著企業資本外皮的侵略混蛋就應該在他們還沒發展起來的時候掐死!”
“那也不是你這麼做的理由!”
溫瑟拉斯狠狠地把斯科特扔回輪椅裡,指著一旁的紙盒罵道。
“我知道,我理解,你是乾臟活的‘黑手套’,這三百年來,你替教會沒少背黑鍋,也沒少為教會乾過臟活,執行著教會的命令卻要隱藏身份、掩蓋名分。我也明白,你的職責性質就注定了,你在狩獵那些醜惡之人時,少不了各種與教會原計劃不符合的‘自作主張’與‘靈活應對’。
“但你看看你今天都做了什麼!沒有進行上報與批準,就擅自行動,尤其是擅自對群眾使用非凡物品,還是根本沒有報備過的非凡物品!
“你這到底是在執行神的旨意,還是打著神的旗號泄私憤?
“看看你的手,斯科特·卡特萊特所長!我知道你不在意偉大的蒸汽與機械之神,那就看看你自己的手!看看你做的事情和你狩獵的那些醜惡之人,到底有什麼差彆!”
每天呆在教堂裡的溫瑟拉斯終於罵了一個爽,像是把對斯科特這麼多年的不滿,與在教堂日常瑣事中積累的怨氣統統向斯科特開炮轟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