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關門,上鎖。整個房子靜悄悄的。
倫納德咽了咽口水,尷尬和不安搞的他手腳發癢,仿佛又回到了被迫接待梅高歐絲的時候。
他一邊向往常一樣倒水喝,一邊想著到底該怎麼和帕列斯解釋這件事情。
想不到吧!你街邊隨便撿的孫子,出去警察局值了個晚班,就變成和你一樣序列二的天使啦!
這怎麼也不會信吧!
“這位先生,請舉起手,轉過身來。”
他聽見子彈上膛的聲音,心中大喊不妙,但隻能僵硬地舉手轉身,乖乖地靠在牆邊。
帕列斯舉著手槍,一臉平靜,從他臉上讀不到任何情緒與信息,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悄無聲息地來到倫納德的背後。
“呃……老頭,我想我們之間有點誤會,我剛想給你解釋……”
“這位先生,我對您到底是哪位大人沒有興趣,“帕列斯的語氣極其平穩,無悲無喜,“知道越多越危險,所以我也不想知道,更無意了解您的任何計劃,隻要您不針對我,我也不會插手您任何事情。”
“不是,老頭,我是真的是倫納德——”
“您演的很像,很多小動作都很有那個小子的氣質,但是您的舉手投足比那個幼稚的小屁孩成熟太多了。”
“幾百年的成熟。”帕列斯意有所指地強調,臉上仍然是面無表情。
倫納德有口難辨,剛想解釋就被帕列斯打斷。他不禁懊悔自己怎麼就忘了這茬,下意識在老頭面前如此坦率,這二十多歲的小夥子和一千多歲的老不死,舉手投足之間可差得太多了。以老頭幾千年的閱曆與謹慎,必是把自己當作什麼拐賣小孩的反派人物了!
“雖然那個不成器的小家夥是我在街上隨便撿到,但這再傻的兔子也好歹養了這麼多年,太熟悉了。”
“所以,這位先生,懇請您把那小家夥還給我。我可以向您保證,隻要您將他還給我,我不會過問您其他任何事。”
“趁我現在對著您的還隻是手槍。”
說著帕列斯若無其事地突然向地上開了一槍。銀彈無聲地從槍口爆發而出,花瓶詭異地在一片寂靜中炸裂成一塊塊陶瓷碎片,靜謐的殺意與沉默的威脅在死寂的房屋中緩緩流淌。
這一係列的聲音都被“偷盜者”序列的老牌天使偷走了!
帕列斯冷漠的眼神像是看著一片鐫刻著索羅亞斯德之名的墳場。
“您不會想知道這盒子彈打完之後會發生什麼的。”
還沒等到倫納德回話,又是三發閃亮的銀彈在寂靜中殺死了三個玻璃杯。倫納德憑借著“黑夜”途徑天使級的身體素質,狼狽地躲過刁鑽的銀彈,張牙舞爪地躲到牆後。
“老頭!你聽我解釋!”
該聽他解釋嗎?帕列斯想著。可當年的仇家一個個挖出索羅亞斯德家的心臟、幾千年前的阿蒙一個個生吞索羅亞斯德家的非凡特性時,有聽過那些孩子們的哭號和哀求嗎?有給過他們解釋的機會嗎?
非凡世界中從來不會給敗者解釋的機會。
帕列斯不言,隻是冷靜地為手槍上膛。離他正式打響非凡能力戰爭,還差八顆子彈。
來者序列絕對不低,帕列斯初步估計對方至少有序列三,甚至不排除有天使級入侵者的可能性。
為什麼沒有一見面就爆發非凡能力先發製人?帕列斯也說不上這個感覺,可能是出自對未知的謹慎,萬一對方真的是天使級的對手,那麼自己難以做到救出倫納德一起逃走;也可能是對這個房屋的愛護,好歹也在這個房子裡住了一千多年,不想再炸一次;當然,也許隻是因為祂太像倫納德了。
一樣的樣貌,一樣的嗓音,甚至是一樣的肢體反應和思維方式,連那些混沌不明看不清楚的命運都一模一樣。這的確是讓帕列斯想不通的地方,這個入侵者充滿了矛盾感。祂坦坦蕩蕩毫不遮掩自己,渾身散發著高位者的氣息,成百上千年的時光在祂的精神上刻下了道道烙印,卻在不經意間又露出了那種帶著倫納德特質的行為模式與經典的倫納德反應,那個二三十歲不讓人省心的小兔崽子和某個幾千幾百歲的老怪物在這個人身上得到了完美的統一。
但帕列斯不想了解為什麼,不想知道這到底是一種消遣還是挑釁,他的目的自始自終隻有一個。
“我是倫納德·米切爾!是你二十多年前撿回來的孤兒!我的名字是你在繈褓中的紙條上發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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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閣下,您說的沒錯。”
帕列斯對著牆角又是一發寂靜的銀彈,驚得倫納德一哆嗦,跳著往裡面挪了挪。這些話難以得到帕列斯的信任。身份可以被竊取,記憶可以被竊取,在非凡世界裡連命運都難以被相信,作為“偷盜者”序列的天使,這些帕列斯再熟悉不過了。
不過對方從進門到現在,也一直沒有使用非凡能力進行反擊或者自保,最多隻是靠被加強過的體能進行躲避,並總是學著倫納德的個性與口吻對他進行喊話,說明一時半會兒祂沒有進一步攻擊的意願,有一定的交流空間。
是在拖延時間另有所謀,還是真的隻是想和我聊一聊?
這些麻煩的思緒卷起了帕列斯關於家族的痛苦回憶,有些煩躁地再向牆角打了兩槍,但臉上仍然是波瀾不驚的表情。
“先生,您還有五顆子彈的時間交出倫納德·米切爾。”
“我就是倫納德·米切爾!因為一些不能說的原因,我現在是序列二的天使!是‘黑夜’途徑的!但是我的能力被——”
倫納德扯著嗓子還沒喊完,又是兩顆子彈打入祂腳邊的地板。
這主動坦白自己途徑與序列的操作讓怕列斯感到一些意外。這也許是對方表達誠意的手段,帕列斯躊躇一下,垂下了槍。聯係對方進門後的一些表現,帕列斯準備給對方一個小小的陳述機會——也許自己打心裡其實是很想去接受這個“倫納德”的,帕列斯想,當然這也可能是自己對家族的執念無處安放罷了。
“女神啊!”發現沒有槍聲和言語聲的倫納德終於鬆了一口氣,“終於能讓我好好說話了!”
倫納德扶著牆站起來,拍了拍衣服,歎了口氣說。
“我就是你抱回來養大的倫納德,現在時機到了清醒了‘黑夜’途徑序列二的倫納德。我知道這有點難以接受,但不管是幾歲的我,都是你所認知的那個倫納德,自始自終隻有一個人。”
“姓‘米切爾’的大多來自黑夜教會的孤兒院,您又是‘黑夜’途徑的天使,還廢了這麼大勁找上我。”帕列斯說著對著倫納德的腳底又是一槍,“看來閣下是‘黑夜’派來監視控製我的了?”
“不是不是!這其中發生了很多很多事!不能在這裡說的事!”倫納德急得跳腳,“我到底該怎麼跟你說!”
“既然是‘黑夜’途徑的天使,那就找個‘隱秘’的地方告訴我我想要的東西。”帕列斯看了看手槍,決定讓出最後一步,“我的槍裡還剩最後一發子彈。”
倫納德頓時臉色發僵。帕列斯隻是抬頭看一眼,垂下眼繼續面無表情地為最後一顆子彈上膛。於是倫納德糾結地在原地動幾步之後,下定決心一咬牙,竟然真的壓榨自己所有地靈性,勉強地撐開一個漆黑的裂縫。
“那麼……老頭……你要是能……相信我……我、我們……就進來說,隱秘之境……我支撐不了多久的……我會……告訴你一切!”
帕列斯看著倫納德發白的臉沉默了一會兒,終於在倫納德露出快要失控的跡象時抬手對著天花板打出最後一發子彈。緊接著一個和本體一摸一樣的帕列斯分身突然出現在倫納德身後,面無表情地搭上倫納德的肩。
“我和你走。”
當分身與倫納德在房屋中消失後,帕列斯轉身給自己在一片狼藉中泡了一壺茶。
突然流進杯中的水一滯。
帕列斯滿臉凝重地放下茶壺,慢慢端起茶杯吸了一大口衝泡失敗的茶水,滾燙的茶水因為茶具劇烈的抖動而灑在了他蒼老的手上,但帕列斯毫無察覺。
他覺得他現在應該趕緊回到客廳,趕緊回到剛剛倫納德消失的地方,等著倫納德第一時間出現在他的面前,趕緊給他一個飽滿有力的大嘴巴子。
緊接著帕列斯一個轉身就踩到一個花瓶碎片,咣地一下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狠狠地摔了一跤。
倫納德你這個**崽子!
帕列斯在心裡狠狠地罵道。
再這麼把我拉下這麼深的水,我就離家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