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麗珊是溫知宴的私人助理兼女秘書,穿衣打扮很文雅,長發挽髻,著香奈兒L西裝套裙,五官秀美,鼻梁上文縐縐的掛著金絲邊眼鏡。
她照溫知宴吩咐,今日一大早就叫了一個私人醫生來查看黎爾的身體情況。
黎爾沒發燒了,情緒穩定,心裡卻留了些不安。
因為她撒謊告訴溫知宴她來蘇城的理由是參加同學的婚禮,現在被溫知宴發現她是來找朱婧儀,還有他們黎家那些丟人現眼的秘密,其實黎爾一直在瞞騙溫知宴。
他們結婚一年,相處甚少,黎爾以為根本不是那種需要坦誠相對的夫妻關係。
可是昨晚,溫知宴卻一再的告訴黎爾,他們是夫妻,她被人欺負的時候,他為她出現再正常不過。
黎爾心裡著實為了這種他們夫妻對待彼此的不同方式而忐忑。
下午,周麗珊給黎爾帶來一些漂亮的衣裳跟首飾,告訴黎爾:“溫太太,這些是溫先生讓我為你準備的,晚上他有一個局,要帶你去見朋友,出發時間大概是晚上八點。”
“嗯?”黎爾不曾想到自己會有被溫知宴帶去參局的機會,她細眉微挑,問道:“他真的要我去?”
周麗珊點頭,“是的。溫太太請記得是晚上八點。”
“哦。”黎爾應道,因為她撒謊騙了溫知宴,這個時候她不好拒絕他對她做的要求。
到了晚上八點的時間,謝旻來接她。
黎爾穿一件奶杏色的掐腰長擺連身裙,喬其紗材質的裙腰兩側鏤空,露出兩抹雪白的皮膚,裸足踩著高跟鞋,將濃黑的及腰長發取半,挽了個半髻。
脖頸上掛了周麗珊給她送來的珍珠項鏈,耳釘她沒有配全套的珍珠,戴的是她過26歲生日時候溫知宴送給她的洋桔梗。
柳腰花態,搖曳生姿的趿著水晶細高跟,跟著謝旻去參局。
今日氣溫又降了幾度,蘇城的雨夾雪遇上寒流,終於不再是雪粒子,衝破那股雨雪夾雜的曖昧纏綿,決然的變成了片片雪花。
周麗珊從頂層套房送黎爾下樓來,謝旻在酒店大堂門口撐傘等,恭敬的等黎爾來到。
見到黎爾出現,撐傘的他上前去給黎爾遮頭。“溫太太,走吧,溫先生已經在局上等你了。”
謝旻自從溫知宴從大學創業開始,就已經跟在他身邊,整個過程中,溫知宴的世界從來沒有出現過跟他談得上能產生曖昧感情的異性。
如今,溫知宴直接從單身進階到已婚,謝旻其實也有好一段時間才適應溫知宴現在有個明豔動人的太太了。
這個太太來得很突兀,好像就是溫知宴的奶奶去醫院住院的時候,隔壁床住來了個老爺爺,他的孫女黎爾跟溫知宴接觸了幾次,溫知宴就跟黎爾結婚了。
這婚結得真的很突然又詭異。
不過,老板做事總有老板的理由,謝旻不敢妄自揣測。
“好的,謝謝。”黎爾禮貌的感謝溫知宴的私人助理,他
是個氣宇軒昂的青年。
黎爾跟他來往不多,在他面前表現得有些拘謹。
“溫太太這邊請,今晚蘇城的韓啟銳,韓總設宴邀請溫先生參局。聽聞溫太太前兩天在蘇城被人冒犯了,韓總說要好好讓這些人給溫太太道歉。”
落座到車上,司機開車,坐在副駕的謝旻回頭,簡明扼要的要黎爾有心理準備,等一下,她會遇見什麼。
謝旻要她事先有認識今晚會是什麼場合。
黎爾點點頭,不太明白所謂的道歉是什麼場面。
她出生的家庭跟成長經曆讓她其實不太會被人道歉,特彆是在她上班的地方,出於她的工作需要,她是經常就算沒錯都需要跟人道歉的那個人。
坐在車上,黎爾瞧見窗外的雪落得無聲。
蘇城是她的老家,其實很早以前,她對這個城市殘留的都是美好記憶,直到朱婧儀跟黎正勤攪合在了一起。
當初,他們從蘇城搬走,舉家搬遷去璃城生活,就是因為左鄰右舍都知道了黎正勤出軌,他的原配倪涓雅在家裡燒炭自殺。
念高二的女兒L放學回來,一個人背著意識昏迷的倪涓雅從七樓的樓梯奔去醫院求救。
他們坐的車恰好路過當初黎爾背著倪涓雅去過的那家醫院,黎爾想起高二的冬天,她背著倪涓雅去醫院搶救的事,她那時候哭得滿面淚痕,也沒人來幫她。
舊景重現,難以抑製的,兩顆滾燙的眼淚掉出來,黎爾想用手背擦一下眼睛,卻發現自己出門前化了精致的眼妝,幸好是防水的。
還是彆亂抹了,等一下要去見溫知宴的朋友呢。等它們自己乾掉就好。
“溫太太,怎麼了?”坐在前排的謝旻察覺到黎爾的異樣,轉頭看向她,輕聲問。
“沒事。”黎爾回答,“眼睛進沙子了。”
“需要告訴溫先生嗎?”謝旻請教。
“當然不用,誰的眼睛都會有進沙子的時候吧,這點小事,何足掛齒。”黎爾強顏歡笑的說。
“嗯,好。”謝旻微笑,今晚從黎爾的妝容,衣著,還有說話,謝旻都感知到這是一個很特彆的女子。
去接她之前,周麗珊曾經告訴謝旻,溫太太沒有叫妝造師,是自己化妝,選的衣服,挑的首飾,紮的頭發。
謝旻一度怕黎爾會表現的不妥。畢竟今晚溫知宴被韓啟銳宴請,是頂級豪門公子哥們聚首的社交場面。
可是,在細雪中見到她趿著高跟鞋,娉婷婉約的出現,迎著下雪夜晚的月亮,謝旻偏偏的想起了那個名句。
月色與雪色之外,這樣的女子是第三種絕色。
謝旻漸漸有覺悟,溫知宴跟黎爾結婚絕對不是想當然的心血來潮。
*
車子駛到近郊一處歐風莊園,韓啟銳的手下早就為謝旻接來的貴人等在莊園門口。
黎爾被他們恭敬有加的迎進去,路過蜿蜒的回廊,來到一個裝潢華麗的包廂。
幾乎是滬圈所有的知名闊少
都有露臉,因為韓啟銳說溫知宴有女人了。
他們問是哪個溫知宴。
韓啟銳說就他爺爺安排他去北城從政,他反而不拿這件事當回事,自己偏要跑去開科技跟能源公司的那個。
於是一幫人都推掉這個晚上本來有的邀約,來給溫知宴公子接風。
韓啟銳識趣,沒把溫知宴隱婚的事廣而告之,隻說了溫知宴身邊有女人了。
一幫公子哥們深感新鮮,紛紛要到現場來圍觀,禁欲冷漠如溫知宴,他身邊如果出現女人,會出現一個什麼樣的。
等黎爾被韓啟銳的貼身特助引來,眾人的眼睛都亮了。
見到黎爾的這一眼,紛紛就想起了年少時從古詩裡讀到的詩篇形容。
所謂美人者,以花為貌,以鳥為聲,以月為神,以柳為態,以玉為骨,以冰雪為膚,以秋水為姿,以詩詞為心。【注】
彼時隻是靠想像得不出的肌理細膩,態濃意遠,今夜有了生動的證明。
黎爾像是從畫裡走出的玲瓏美人,一進來,滿室的霓虹都熄滅。
因為隻有她那雙清淩淩的眸子在惶惑的顧盼生姿,她很訝異今晚自己要參的局會如此盛大。
溫知宴坐在大廳中心的卡座飲清茶,有人叫他打牌,他不打。
韓啟銳在陪他。他們坐的那張桌子隻有他們兩個男人。
溫知宴穿一件黑色襯衫,領口兩粒白玉扣子沒扣,被米色休閒褲包裹的長腿散開,神情閒閒的坐在真皮沙發卡座裡。
綻放出燈光如晝的水晶吊燈懸得很低,正好在他頭頂照耀,攏下的光映得他的面孔如冠似玉。
這是黎爾第二次在聲色犬馬的豪門局上遇見他。
上一次,他們還沒結婚,隻是初遇,黎爾是在自己上班的酒店娛樂區遇見眾人對他眾星捧月。
平日裡個個頤指氣使的闊公子們到他眼皮底下,都端正坐姿,講話謹慎,不得放肆。
那是在璃城,溫知宴的主場,溫家祖上出了將軍是在璃城出的。
這晚,在蘇城,在彆人的主場,溫知宴依然是座上賓。
滿室的公子哥跟貴小姐即使想要攀附他,也隻能遠遠的眼巴巴的望著,因為男人一直盛氣淩人的坐在寬大的卡座裡,不給他們任何靠近他的機會。
可是,他的眸光卻在黎爾出現的這一瞬就朝她投射了過來。
眼瞳黝黑,眼神清明,眼角微微勾曲,照射出的眸光比雪夜月色還要透亮得令黎爾心湖蕩漾。
“爾爾。”當著在場所有人,溫知宴撚滅手裡的煙,牽唇喚黎爾。
黎爾出身平凡,在奢華酒店工作的她時常見證這種華宴,卻從未成為這種華宴上的座上賓。
她拘謹的踩著細高跟,朝溫知宴走去。
今晚闊氣做東的韓啟銳眼神玩味的審視黎爾,瞧出來這是一個不同於今晚出現在這裡任何一個嬌千金或者女明星的女子。
她乾淨剔透得如同溫知宴這些年來偏執堅持
的感情狀態。
黎爾來到溫知宴身邊,甚為惶恐,坐立不安。
溫知宴搭手,扣上她的細腰,將她帶到他身上,讓她側坐在他的一雙長腿上。
“冷不冷?”溫知宴的唇貼近黎爾的臉蛋,柔聲問,“今天身體好些了嗎?”
黎爾難為情,沒想到他當著這麼多人跟她親近,昨晚她發燒了,受了驚嚇,她還以為那一切都是虛無的夢。
夢裡,高高在上,冰冷如霜的溫知宴主動撩撥她,逗弄她,讓黎爾難得懈怠的為他嬌嗔連連。
這一刻,黎爾從昨晚那種頹敗至極的狀態裡清醒來,溫知宴對她的態度竟然還是這樣溫柔之中帶著幾分成年人之間互撩的情.色。
“你的朋友都在看著。”黎爾將唇貼近男人的耳廓,悄悄的說。
溫知宴輕笑一記,發現黎爾像個女高中生,他不禁心裡開始假設,要是在他們十八歲的時候,他也這樣領她出來參局,會是什麼情形。
“他們不是我的朋友,我說過了,韓啟銳是我的合作夥伴。”所以,溫知宴跟這裡的主人平起平坐。
“爾爾不必不自在。”溫知宴忽然偏頭,找黎爾的唇。
在黎爾還沒反應過來他真的要這麼做以後,他的唇就朝黎爾落下來。
四片唇瓣貼在一起。
下一秒,他的長舌還抵觸開她的唇縫,不由她抗拒的探入跟搜刮。
“唔……”黎爾直起細腰想躲,清楚自從她進來這個偌大的包廂,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全神貫注的定格在她身上,黎爾心裡忐忑不安,被溫知宴吻得渾身發軟。
彼此的唇角滑過,男人的呼吸微亂。
黎爾已經被吻得面色酡紅。
用粗糲的指腹摩擦掉她嘴角沾染的濕液,溫知宴將唇貼在黎爾燒得快要透明的耳廓,嗓音帶了兩分沙啞的逗她道:“怎麼辦?他們都看見我親你了,要不要在今晚告訴他們,你是我老婆?”
“……不要。”黎爾難為情,特彆羞赧,沒臉見人了。
“可是我想說。”溫知宴表態。
“不要說。”黎爾覺得今日在場的各位都跟她不來自一個社會階層。
他們很多人以後去璃城,可能會下榻她上班的酒店,要是遇見了,會很尷尬的吧。
就連她外公都總取笑說她的工作其實就是一個女服務員。
何以一個女服務員能嫁給溫知宴。
溫知宴這樣即使在國內一流名利場也能排到頂級的公子哥如果真的想要結婚生子,肯定不會找一個酒店前廳服務員。
黎爾如此想著,無論如何都不想溫知宴公開他們的夫妻關係。
“我求你了。”坐在溫知宴腿上,黎爾仰起瘦下巴,櫻桃唇對準男人的耳廓,用她的甜嗓悄悄跟他說話,其實她隻是在懇求他不要公開他們是夫妻。
但是外人看來這是溫知宴開葷了,終於舍得發揮他身為一個男人的生理需求,找了女人在這種局上來玩。
這個女人還挺持寵而嬌,以往曾經一直被名媛千金們垂涎的筆直西裝褲腿被她坐了,她還不樂意,還在纏著溫知宴撒嬌。
他們靠得很近,壓低聲音說話,旁人聽不見談話內容,隻看清了他們在耳鬢廝磨。
溫知宴想了想,見到黎爾不止面孔酡紅著,連兩隻耳根也染粉,於是允了。
“不過我有條件。”溫知宴是出色的商人,不做虧本生意。
“什麼條件?”黎爾急切的想要答應。
“以後要改口叫我老公。都結婚了不是嗎?”溫知宴語調揚起,低啞發笑。
“……”黎爾啞口。
這個讓她改口的要求一點都不過分,他們結婚一年了,她叫他老公是應該的。
可是,怎麼覺得喊溫知宴這樣的男人老公,是在讓黎爾恬不知恥的勾引他呢。
“答不答應?嗯?”溫知宴的熱唇觸來,含吮黎爾的耳廓,語調含情,尾音那句確認,還帶了一些下流的暗示。
黎爾一直在為他發燙發熱的身體忍不住打了一個激靈。
“……好。”周遭已經很多人在議論黎爾跟溫知宴是什麼關係,黎爾在情急之下答應了。
在無人之境偷偷喊她一聲老公,總比在大庭廣眾之下喊他老公比較好。
“嗯,乖。”溫知宴嘉獎的對準黎爾說了一聲。
爾後,黎爾終於能從他的西裝褲腿上起立。
溫知宴拉住她的柔荑,告訴她:“隨便玩,韓總知道你的身份,不會為難你,這個聚會結束,他還給爾爾安排了一個節目。”
“什麼節目?”黎爾憶起適才在來的路上謝旻曾提起過今天來這兒L會發生的事。
“你先彆管,先放鬆,到處逛逛。”溫知宴說。
“嗯。”清楚這些酌金饌玉的場合裡,自己隻是一個過客而已,黎爾乖乖應,“我聽謝旻說後面好像有油畫展覽,我先去參觀一下。”
黎爾想溜了,她猜自己的臉已經漲紅得所有人都察覺到了。
靠近溫知宴,並且被豪門圈子裡的人目見她被他濕吻,這簡直不是黎爾這種善於處理危機的酒店前廳經理能預見自己此生會遇上的危機。
瞧出慌亂的黎爾想速速溜走完事,溫知宴嘴角揚起,來了興致,又故意拉住她的雪白手腕,喚她,“先等等。”
“乾嘛?”紅唇上的口紅被男人壞心眼的親得淡了,然而唇瓣卻顯得更嬌豔欲滴的黎爾迷惑。
一雙長眸朦朧的沾染了濕意,煽情的睨向溫知宴。
“幫老公點支煙。”
溫知宴笑著,隨手拾起放在茶幾上的火柴盒,遞給黎爾。
黎爾不可置信的看他一眼,她瞧出來了,他在趁機故意作亂,就是要黎爾當眾跟他一再的親熱。
韓啟銳在一旁看熱鬨,瞧出來了,溫知宴哪裡是結婚了,溫知宴是戀愛了。
這個出身普通的黎爾是溫知宴的心尖寵,不知道他們之間有什麼前程舊事,會把這兩個社會地位懸殊那麼多的人聯係在一起。
“黎小姐,就幫我們溫總點根煙吧。溫總他可從來不讓女人幫他點煙。一屋的人都在看著呢,你要給溫總面子。”韓啟銳叫僵住的黎爾。
她生澀得真的像個女高中生,從未踏入過這種場合。
如果是專門找來的交際花女伴,黎爾從走進來到現在的這些反應都會被金主嫌棄不合格。
然而,溫知宴卻對黎爾這些上不了台面的反應處處滿意,甚至還興致高昂的一再逗弄她。
“……好。”黎爾僵了僵,伸手接過了溫知宴遞來的火柴盒,打開後,拾起一根火柴梗,劃了幾下,手指竟然在發顫,終於劃燃了。
空氣裡有硫磺揮發的刺鼻味道。
她將燃火的小木梗遞到男人面如冠玉的俊臉前,引燃他含在性感薄唇邊的煙。
過程裡,懶痞靠在真皮沙發卡座的溫知宴一直眼神濃鬱的睨著她。
煙終於燃了。
黎爾感到點燃的不是一支被溫知宴銜住的煙,而是跟溫知宴結婚的她的心。
“謝謝。”煙引燃了,溫知宴拉走黎爾手裡快要燃儘的火柴梗。
她在懵怔的走神,溫知宴怕火柴燃儘,會燒著她。
“我去看油畫了。”黎爾說。
“嗯。”薄唇銜煙的溫知宴淺笑,嘟噥著答應,“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我讓謝旻跟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