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心什麼就來什麼。

夜裡快兩點的時候，也就是尋常閉店的時間。

逛了一圈關係戶的包廂，喝了不少酒的Lily在辦公室裡還沒歇息上幾口氣，擱在辦公桌上的對講機就嘩啦啦響了起來。

“趙經理！趙經理！”

“趕快來下666包廂，小玲出了點事，需要你來一下。嗯，可能是喝醉了。”

對講機剛響起來保安隊長的聲音時，Lily鬆懈的神經就緊繃起來，生怕是楊洋那邊招待的關係人出了什麼事情，生怕這項目的第一炮就給打歪掉。

徒惹了老板的信任和張姐的笑話。

聽到隻是小玲喝醉了，Lily沒有放在心上，在夜總會這種地方陪侍的姑娘喝醉酒是正常現象。

“叫兩個人給抬到我辦公室吧。”

“......”對講機停了好長一會兒，複而重新響起，“趙經理，要不，你還是來看一下吧。666包廂。”

這是話裡有話的意思，還特地點了包廂號。

Lily起身簡單收拾了下，打開辦公室的房門往666包廂過去。由於已過兩點的緣故，場子裡原本震耳欲聾的音樂慢慢沉寂，客人亦是走得差不多。

“趙經理。”

“Lily姐。”

“趙經理。”

一路上幾個彎腰打掃衛生的少爺撞見Lily，不論再怎麼疲憊都紛紛向她問好，恭恭敬敬的喊了聲“經理”。

這感覺，比之早些時候在場子裡帶著一堆姑娘當媽咪，遇到這些精神小夥被調侃的境地，可強太多了。

來到666包廂，門口站著兩位穿著保安服的男人，其中一名見Lily過來，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

“趙經理，你可來了。小玲...小玲她...”

Lily也是好奇，這夜場女孩喝多了對於這些保安來說也是稀鬆平常，見慣了的事。

處置起來也簡單，就是兩人一起將女孩給攙扶到“大本營”裡，和女孩所屬的媽咪打聲招呼就結束了。

怎麼這常隊長在對講機裡還執意讓她過來？

Lily走到門前，伸手放在門把上輕輕往裡推了推，沒鎖。

她側過頭，疑惑道：“常隊，小玲怎麼了？”

常隊面露難色，欲言又止。

他的臉色讓Lily心底一顫，莫名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她瞥了眼跟在常隊身後東張西望的新進公司的小年輕，心中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擔心。

“我知道了，你們先走吧，這裡我來解決。”

等兩人走後，Lily方才推門走進包廂。

右手邊掛在牆上的80寸大電視放著張傑的MV，裡頭正播放到他在公交車站和一名年輕女孩深情擁吻的畫面。

頭頂的五顏六色的彩光射燈依然在自動旋轉，空氣裡一陣又一陣難聞的酸味直撲開門的Lily。

而小玲則是躺在房間中央的長條沙發上，長發半是掩蓋著她的臉龐，右臂亦是無力的垂落在身側。

右手指尖觸地，地上一圈嘔吐物。

昏暗中，Lily打開包廂的日光燈，走近沙發邊上，見小玲臉色發青，雙眼半張半合，胸膛上下起伏得厲害，耷拉在沙發邊上的那隻手亦是跟著抖動。

Lily推了推，又喊了幾聲，可她就是清醒不過來，隻是嘴上一直發出極為微弱的，含糊不清的聲音。

餘光中，Lily發現了一旁茶幾上竟放著幾片卷成紙筒的鋁箔紙和幾張銀行卡。

“遭了！竟然‘走板’！還過量！”

這下是知道了剛才常隊為什麼關起門來，單獨通知她過來救場。

按照公司的底線，任何包廂裡是不能出現這玩意的，假如有客人執意拿出來要弄，都是必須將人請出去。

而對於內部的員工或者小姐姐，隻要發現在公司碰這東西，一律都是趕走，一點情面都不會留。

現在這社會，乾點什麼都比賣這個強。

公司裡的人都知道小玲是她Lily的人，這事要是給捅到老板那裡去，小玲走人自是不用講，以Lily在公司的地位肯定得受牽連。

心中有氣，Lily的心裡生出一股子懊惱，懷疑自己硬是拉上小玲和她男友楊洋會不會是一步極爛的棋。

她抓起一旁沙發上的靠枕，將茶幾上的鋁箔紙和銀行卡統統掃落到地上，然後將枕頭砸在地上的嘔吐物上，抬腳狠狠踩了幾下。

有這麼一瞬間，她是真的想和這犄角旮旯到處藏著惡心人、惡心事的夜場說拜拜，抬腳就跑的那種。

當然，這隻是一時氣話。

生活要過，錢也要掙。

冷靜下來的Lily坐到沙發上，將小玲的腦袋抬起後枕在自己的大腿上，先摸了摸對方的下shen，發現是空的。

長歎了口氣，從茶幾上拿過一瓶礦泉水旋開，一手摳開小玲的嘴巴，一手慢慢將水給灌進去，給她緩緩勁頭。

灌水的速度得很慢慢，快了容易嗆住，萬一喉嚨堵住了呼不出氣來那就會出大問題。

等一瓶水灌完，小玲的呼吸方才變得平穩，臉色同時略紅起來，情況比之先前好上許多。

Lily擦了擦汗，將其放平在沙發上，然後脫下身上穿的小西裝給蓋上。

坐在沙發上，Lily想了一會兒，覺得小玲既然碰了毐，那是斷然不能留在身邊了，得找個機會跟她撇清關係。不然要麼她被拉下水，要麼小玲惹事她來擦屁股。

而楊洋，也是個沒有界限感的家夥。原本以為乾過警察應該沉穩許多，比不上光頭老板的坐擁四方，可起碼也不該如此不著調。

興許，將這兩人拉到身邊是一步臭棋。

可眼下這棋子剛放下，要是立刻將棋子反悔丟到簍子裡，又一定會被老板看了笑話。

帶了這麼多年的小姐姐，Lily是清楚知道這手底下犯的錯，最後都得歸帶頭的她來擔著。

“先湊合著用幾天吧，也許小玲能戒，楊洋會改。”

正想著，Lily見到懷裡的小玲略微睜開小小的眼縫，不知道是真的見著了Lily準備談理想，還是說隻是粉多了在胡言亂語。

她喃喃著：“楊洋當了經理，我當了媽咪，這錢呐，就能嘩啦啦的賺錢啦。等賺夠了錢，我們倆就買房買車生孩子，再了不乾了......”

“再也不乾了......”

上岸。

Lily歎了口氣，摸摸她的額頭，又閉上眼睛。

腦海裡突兀的跳出常隊魁梧的身影。

他的心思Lily看在眼裡，可這夜場真真假假的，誰又能知道這裡頭到底裝的是什麼呢？

叮鈴鈴。

手機鈴聲一下響起，Lily下意識先看了眼靠在她大腿上的小玲，見對方依舊睡著，方才接起電話。

電話是媽媽打過來的。

說了半天，都是錢。

弟弟買房，要錢；

爸爸治病，要錢；

家裡四口子（加上弟弟未過門的媳婦）的生活費，要錢。

全是錢。

雖說現在手機轉賬很是方便，但此時的Lily感覺心很累，不願做這煩躁事。

幾句不耐煩的話頂了回去，媽媽也不敢再多說什麼，畢竟現在家裡的大錢還都得靠Lily給著。

剛歇下沒一會兒，擱在茶幾上的對講機又傳來常隊焦急的聲音。

“趙經理，超包這邊需要你過來一下，客人喝多打了姑娘幾巴掌，現在這邊正鬨得不行。”

“客人裡有個男的還說自己是我們公司的股東，指著名的要老板過來解釋。”

超包即是楊洋先前帶人進去的包廂。

Lily心裡咯噔一下，覺得這該來的還是會來，搖搖頭，彆上對講機出門，心中祈求這對講機裡的話可不要傳到樓上那位的耳朵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