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A_Party，五光十色。

Lily和以往一樣，從KTV的後門進來，先去更衣室換上修身的旗袍，然後左彎右繞的，最後進了一個巨大的包廂。

說是包廂，裝修卻很是簡陋。除了散亂的長條沙發和偶爾幾張椅子，以及擺在角落，上頭放滿了正充著電的手機的大茶幾，包廂裡再無他物。

燈光昏暗，Lily一進門，入眼之處是許多白花花的大長腿，還有深不見底的溝壑。左手邊坐著十來個濃妝的女人在玩手機，更多的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右手門邊站著二三男孩，年紀輕輕卻化著不少的精妝，統一穿上整齊小西裝，裡面沒有襯衫露著沒有肌肉的胸膛，看Lily進來隻是瞄了一眼就又湊在一起抽煙聊天。

“Lily姐，你回來啦。這麼快，是坐飛機過來的嗎？”一名坐在門邊的小姐姐站起身來招呼，點頭哈腰的，看著很是敬重對方。

“對，辦完事趕著就回來了。”

“叔叔沒事吧？手術順利嗎？”

“嗯，很成功，隔天就下了床。”

“呼，那就好。”小姐姐不停拍著自己豐滿的凶器，慶幸的長籲，好像這次動手術的人是她的父親。

Lily停下腳步，笑著點點頭，隨意聊上幾句，眼眸子卻是不停在房間裡掃視。

“Lily姐，小玲在那邊休息呢。她昨晚下班後就跟著客人出去了，今天看起來很累的樣子。”小姐姐似乎猜出了她的心思，伸出小指頭戳了戳房間西邊黑烏烏的角落。

Lily走過去，站在沙發前，盯著眼前正癱在沙發上輕聲打著呼嚕的小女孩，皺著眉頭呼吸慢慢變得沉重起來。

“Lily姐，小玲她...”

跟著過來的小姐姐低頭看看小玲，又轉過頭來看著一言不發的Lily，神色緊張，剛想出口相勸，卻被Lily抬手攔下。

“Lily，你看看，你才走兩天，該來的還是來了。你說你，一直護著她們有什麼用？在這裡，能賺到錢才是真的對她們好！不然誰浪費時間來這兒受這埋汰罪！”

一位同樣穿著旗袍的女人恰巧出現，倚在房門邊上，一邊抽著粗長的雪茄，一邊朝著Lily冷笑。

原本嘈雜的包廂也因為她的出現而頓時安靜下來。

玩手機的、閉目的小姐姐此刻皆是緊張圍觀，三名小西裝亦是眾星拱月般圍在該名女子的身邊。

Lily不搭腔，低聲讓一直跟在她邊上的小姐姐去更衣室把小玲的外套拿過來。

小姐姐出門的時候被三名小西裝故意堵著門不讓走，她唯唯諾諾的請求那旗袍女放她離開，態度謙卑。

“王姐，小玲好像感冒了，您能讓我去給她拿件衣服給披上嗎？”

“嗬，感冒了還來上班，真是沒人疼的小野貓。又沒錢又沒福的，真不知道來這受什麼罪。雪依，記住，做我們這行的，一定要把招子放亮點。跟對人了才能賺到錢，不然就是浪費你自己的時間！

“現在不下海遲早還是得下，都是吃青春飯的，過了這一遭往後可就不值錢了。既然已經濕了腳，就彆再想著走回頭路。婊子立牌坊，做給誰看，誰又會看呢？這些道理，你一個大學生怎麼就想不通？彆是被人給蒙蔽了。

“行了，你走吧。”

仿佛從鼻子裡發出的聲音，旗袍女滿意的勾了勾嘴角，意有所指，接著點了點指頭間的雪茄，示意幾位小西裝放人。

“謝謝王姐，雪依知道了。”

雪依低眉順眼，聲音柔弱的答應下來。一手捂著胸前，擠過幾名小西裝故意隻空出一點的房門，提起裙子快步離去。

Lily隻是擋在依舊深睡的小玲面前，不說話，孤零零的身影在碩大的、人擠人的房間內顯得有些落寞。

對於有償陪侍來講，即使被警察抓到也並不大違法，至多進所裡錄個口供做個筆錄就結束，連二十四小時都不用待滿就能走人，即使日後進大公司背調都完全不受影響。

可是出台後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

陪侍雖然賺的的錢肯定不及出台，可要是平日裡省著點花攢下錢來應付大學生活，或者出國考研都綽綽有餘。

而這，也是Lily一直堅持的原因。

隻覺得掌握大局的王姐見懟的人半點反應都沒有，就像把拳頭砸在了空落落的棉花裡，頓感無趣，揮揮手帶著大隊人馬走了。

末了，有幾位年輕的小姐姐雖說面上露出為難的表情，不過臨走之前還是和Lily打了幾聲招呼，方才跟著隊伍急匆匆的離開。

Lily皆是一一點頭回應。

幾分鐘的工夫，包廂就隻剩下Lily和小玲二人。

小玲微微的呼嚕聲在房間裡飄蕩，不一會兒，雪依拿來了一件黑色外套，說是小玲的櫃子鎖了打不開，就揀了自己的衣服過來。

Lily點點頭，拿過外套給蓋在了小玲身上，自個兒亦是坐在其旁邊，滿臉倦容的揉著額頭。

“Lily姐，晚上我們還上台嗎？”

“你去跟著王姐試台吧。下不下海的你自己決定，這事兒我往後就不再管了。我倆沒事的，你去吧。”

Lily也沒想到，自己隻不過回了一趟老家陪著父親做了一次手術。就一星期的工夫，怎麼手下的女孩都跑去了彆人手下，連平日裡最為疼惜的小玲都背著自己下了海。

這心，一下涼了，再難有丁點的心氣想跟對方撕扯。

累了，突然再不想在這地方待下去。

“好...好的，Lily姐。你也知道，我家裡缺錢，弟弟今年剛考上了大學...”

當初，小玲也是考上了大學，結果家裡沒錢供她讀書，所以高中畢業後就來了東州做這羞人的買賣。

Lily低著頭，扶額的右手，往外揮了揮。

“Lily姐，那我走了哈。不過你放心，我還是不會出台的！隻要你回來帶隊，我還是跟著你！”

雪依多待了一會兒，見Lily沒再說話，踮著腳一步三回頭的終究還是離了包廂。

等房門關上，Lily才慢慢坐直身體，看向茶幾上那瓶已經空了半瓶的酒水。在沒有陪客人的情況下，她是半點不沾酒水，可現在，即使是一瓶不知道誰喝了的啤酒，她都覺得很渴望。

攢下不少錢的Lily，再經過這次父親的意外手術後，銀行卡裡的餘額亦是去了一半，原本回來準備好好工作，沒想到又被人抄了後路。

以她這個年齡，又不可能再出去當那陪侍的小姐姐。

雖說存款少了一半，但多少應該能撐起一家小店。

也許，是時候離開了。

厭倦夜場的Lily其實很早以前起了離開的念頭，要不是顧念手底下一直跟著她的小姐姐被人剝削，存夠錢的她早就甩手走人了。

“嗯?Lily姐，你回來了？”

剛醒過來的小玲迷茫地揉著眼睛，哈欠連連：“Lily姐，其他人呢？都去上台了嗎？你沒帶著她們嗎？”

看著眼前這位剛入行就跟著自己的女孩，Lily姐心裡說不出的苦滋味。

Lily搖了搖頭：“她們都跟著王姐了。”

小玲瞪大了眼睛，嚷嚷了起來：“怎麼跟去王八婆了？不是說你請假的這段時間都讓張領隊幫忙帶一下嗎？我說呢，昨晚去包廂的時候讓我跟著芓芊那群死三八，沒想到....”

Lily打斷了小玲未說完的話，直視著對方的眼睛：“你昨晚下班後去哪了？”

“......”

氣勢正旺的小玲被一下嗆住，心虛的將視線移向房間另一邊的角落，聲音越來越輕：“下班麼，肯定就回家裡睡覺了木。”

小玲等了半天，都沒聽到Lily繼續的質問，小心翼翼的回瞥了眼邊上，見到Lily平靜的注視於她，心裡咯噔一下，知道自己下海的事情肯定是露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