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馬乾活拚命，有激情，正義感也強，是個挺不錯的小夥子。

同樣是熬了一夜，可他似乎一點都不受影響，天不亮就帶著審批文件跑去市局技偵支隊，九點多的時候就趕回了隊裡。

跟著他一起過來的，是個同樣年輕的警察，身材矮小瘦削，一臉的滿不在乎，隻有眼珠子轉得飛快。

技術、法醫、刑警全都聚在一起開會，一屋子人說什麼的都有，嗡嗡嗡的案情分析得如火如荼。

坐在辦公桌後的聶超凡打眼一瞧就知道這是聞著腥味過來想分杯羹了。

聶超凡站起身來，滿面笑容的迎了上去：“魏隊，你怎麼來了？有什麼事情打個電話過來招呼下就行，哪用得著你親自過來。”

掛著一杠二的魏隊站在門口沒有進屋，打著哈欠：“老聶，其實我也不想來的，昨兒剛值了班，本來今天是補休的。哎，大早上的我們楊支點名讓我過來跟著你們學習學習。”

你們機關值班不就是換個地方睡大覺麼，聽說到了晚上十點就溜回家了。就這還補休，通宵遊戲玩的吧......聶超凡心裡吐槽，面上卻是半點不敢馬虎，畢竟他們搞刑偵的平日裡可都是求著人家配合工作的。

他態度端正，嚴肅道：“什麼學習不學習的，魏隊太謙虛了。有你過來指導我們工作，那這案子指日可破啊。魏隊，刑支、預審來的倆位領導和我們張大在隔壁休息室研究案情，要不我讓小馬帶你過去坐坐。你們都是一棟樓的，交流起來也方便。”

見得聶超凡識相，魏隊也樂得放手，畢竟他和刑支、預審那倆單位過來的目的一樣，就是想趁機分個功勞。至於案件真的要不要他指導，魏隊對自己肚子裡的那點水平也是心知肚明的。

魏隊樂嗬嗬的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個u盤，塞到聶超凡的手裡：“老聶，我們辦公室都說刑偵裡頭你最是能乾，我看這話沒毛病。努，這是支隊給你們批的臨時授權數字證書，好好用，用好囉！”

聶超凡雙手接過，打了個哈哈。

魏隊剛欲抬步，又停了下來，貼近聶超凡的耳邊說道：“老聶，實不相瞞，年底支隊給我留了個提乾的名額。斯，就等著這次的三等功咧。”

說罷，魏隊退了一步，盯著著聶超凡的眼睛：“一定要把這案子給破了。”

聶超凡鄭重道：“魏隊，你放心，這次一定把這案子破了。”

說完，示意小馬將人給送到隔壁休息室。

刑大辦公樓不大，平時用起來也是頗為擁擠，可再擁擠也不能少了這休息室。作為基層辦案單位，特彆是像他們刑事犯罪偵查大隊，一直都是上級機關單位過來鍍金或者撈功勞的地方。

每次有大案發生，機關那批人就輪著派人過來。就程序上講也沒錯，刑偵支隊負責業務指導，技偵支隊負責技術指導，預審支隊負責法製把關，他們派人過來也算支援警力。

可就他們天天坐辦公室的能力，真給他們上手艸辦案件指不定會捅什麼簍子出來。雖說早年也有機關民警鉚足勁想乾點什麼，可結果儘皆不儘人意，久而久之雙方就默認了當下的關係。

機關派人過來，給權給技術，具體事務還是由基層單位負責。最後分功的時候，機關也不多要，給點肉吃就行，大頭還是交由基層單位。

這麼多年下來，也算相安無事。

“就一個U盤，還腆著臉送過來，說什麼重要警用設備。我呸！”送人回來的小馬，忿忿道。

聶超凡不說話，坐在邊上一杯接著一杯喝茶，等小馬牢騷發得差不多，指點著這位估計是他刑警生涯最後的一名弟子。

“羨慕不？”

“羨慕個吊，做警察還得是我們刑警，多威風！”

“說實話。”

“羨慕，不過這與我的理想......”

“啪”的放下杯子打斷，聶超凡笑了笑：“羨慕就對了。我也挺羨慕他們機關的，朝九晚五坐辦公室還能拿政法補貼。可沒辦法，咱們沒這個命。不過我們有的，他們不一定有。到老了，反倒是他們會羨慕我們。”

頓了頓，他的聲音變得堅決：“那就是警察的榮譽感，這東西隻有在基層實打實的破過案子才有。”

“聶探！”小馬漲紅了臉，這都說到他的心坎上去了。

作為一名人民警察，他的理想就是破案破案再破案，還以受害者公道，給予社會安寧。

聶超凡揮了揮手：“虛的就不聊了，說點實在的。小馬，我們做刑警除了破案，也要團結同事。你不要覺得刑支、技偵他們機關的就一定是酒囊飯袋...”

小馬喃喃著，有些不甘：“天天過來就是看玩遊戲的，案子破了最後還得分他們幾個功勞的名額。我們自己隊裡都不夠分呢。”

聶超凡沉聲道：“小馬！”

“可...”小馬還想辯解。

“沒有什麼可是了。你記住了，隻要把首功留在隊裡，其他功勞能分出去就分出去，剩下的兜兜轉轉還會是我們的。”聶超凡雙目緊緊盯著小馬，直至對方低下了頭。

小馬沉默許久，鬱氣憋在心裡，難受極了。

聶超凡緩了緩口氣，說道：“現在，準備一下馬上出發。我已經查到了趙誌國的軌跡了。他現在又從老家往福省海市開了一趟，回家的時候八九不離十還會經過我們這裡。隻要我們卡在這高速點上，都不用去他老家守著。”

一聽嫌疑人出現馬上就要動身去抓人，年輕的小馬將沮喪的情緒一掃而空，就像餓了一天的人聞到了肉香，振奮道：“是！馬上去！”

“艸！一定要抓住這畜生！”小馬轉過身來，鬥誌昂揚的小跑而去。

看著這年輕人噔噔噔充滿乾勁的身影，聶超凡心裡歎息一聲，摸了摸茶杯的圓環曲線，放上杯蓋起身而去。

作為在刑偵埋頭苦乾二十年還是科員的自己，他又有何資格指點小馬呢？人家還是個有理想、有信念的年輕警官呢。

不過眼下，刑偵支隊、預審支隊、技偵支隊等上級機關要求破案的壓力倒是實實在在地給到了他身上。

他自己給自己的壓力，也不例外。

重逾千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