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六章 黃月英:他不就是我來此的目的麼?(1 / 1)

燈火通明,大勝之後的蜀軍群情高漲,魏延的副將高翔大笑道:“還是文長埋伏的好啊,好久沒有打這麼痛快的仗了。”

另一個副將吳班也笑著說:“我軍先奪蕩口,安撫那些巴人,然後埋伏在這裡,毫發未傷,殺了魏軍四、五千人,得了糧草、軍械無數!魏將軍立大功啊!”

魏延卻毫無喜色,心頭嘀咕著的是張飛提出的這個計劃,他倒不是那麼矯情,還在驚愕於張飛的算無遺策。

隻是…按照張飛的部署,整個計劃才剛剛進行了一半。

此刻魏延滿腦子想的都是張飛計劃中,接下來的行動,他平靜地道:“諸位將軍,今日都辛苦了,不過,還是要再辛苦一下。等打下來宕渠後,有諸位休息和論功行賞的時候!”

啊…

一聽要打宕渠,包括吳班、高翔在內的所有兵將悉數一怔。

這剛剛大捷,就要接著打呀?

不休整一下嘛?

那萬箭齊發,一支射箭,還有清理戰場也很累的呀!

高翔提出了質疑:“將軍?誠然…如今,我軍士氣高漲,可敵軍蕩口寨大潰,這種時候…宕渠的曹軍勢必有所準備?難以出奇製勝,不好攻了吧?”

魏延斜睨著瞪了高翔一眼。

其實,高翔提出的這個疑問,他之前也向張飛問過。

魏軍就不是傻子,蕩口都沒了,張合又突圍不了,這時候…三巴交彙處,核心戰略位置的宕渠勢必嚴防死守,哪那麼容易攻破。

可張飛的部署嘛…

魏延想到這兒,即刻吩咐:“著令將士們即刻都換上魏軍的服飾,現在就不要歇息了,直接往宕渠去…今夜就奪下宕渠!”

沒錯,張飛的部署就是這樣,換上魏軍的服飾,佯扮做魏軍,然後給與宕渠的曹軍突然一擊!一舉奪下這個戰略位置極其重要之地。

這…

魏延的吩咐,驚掉了一眾人的下巴。

魏延的語氣卻無比堅決,“蕩口寨失陷,夏侯尚命喪黃泉,這消息很快就會傳到宕渠,而這種時候,倘若我們穿著魏軍的服飾,宕渠必定以為我們是逃竄回來的魏軍,從而大開城門,如此…隻要宕渠能守住城門,外面的兵勇一擁而上,此宕渠一舉可破!”

說到這兒,魏延提到了語調,“都給老子打起精神來,這次可是一份大功,保不齊,還是平定三巴最大的功勳,都給老子提起勁兒來——”

就這樣…

原本還在慶賀的蜀軍,不用一刻鐘的時間,就換上了魏軍的服飾,然後大軍向西北方向急行而去。

目標直指這三巴的中心地帶——宕渠!

其實,有那麼一瞬間,魏延都感覺…他都有點跟不上張飛的這戰略層面的部署了。

甚至,恍然間,魏延恍惚了,他感覺…這不是張飛在向他發號施令,而是他在跟隨諸葛亮作戰一般。

——思路清晰,戰法明確,目標了然!

關鍵是每一個部署讓人信服!

這仗打的,怎麼能不痛快呢?

荊州,江陵城。

馬良領著兵士,捧著食盒站在驛館的門外,“夏侯夫人、黃夫人…午飯送到了,我聽兵士說,你們一口都不吃,這是何故啊?總不能這麼餓著吧…”

說起來,諸葛亮與馬良的關係亦師亦友。

馬、黃又同為荊州第二梯隊的望族,馬良與黃月英也認識,此番…黃月英、夏侯涓、黃忠抵達江陵,是馬良親自接待。

原本一切都好,都是老鄉嘛,彼此間寒暄起來…有說不完的話,也好相處。

隻是,自打張星彩從襄陽城回來後,這裡的氣氛就不對了,就大變樣了!

整個從一個輕鬆、歡快的氣氛變得有些沉寂,有些冷凝。

“夏…”

馬良還打算張口,隻是這一次,“夏侯夫人”這四個字隻開了個頭,一旁在院落中的黃忠不由得搖了搖頭,幾乎同時黃月英從屋中走出,比出食指,示意馬良不要再說話了。

果然…

隨著馬良閉上嘴巴,他注意到,屋內的張星彩正抱膝坐在妝台,面色蒼白,桌子上空無一物,可桌子對面卻是她的母親夏侯涓…

此刻,夏侯涓的臉色很難看,整個面頰上布滿了怒容。

照理說,她這樣外表清新、可人的婦人,就算再生氣…也不會顯得很凶神惡煞。

可此刻,她卻是凝著眉怒目瞪她的女兒張星彩,語氣冷冽,“你爹讓你留在這江陵你就留下?他讓你做那關雲旗的護衛,你就做了?哪有你們父女這樣的,星彩啊…你可知道…你是女孩子呀,即便是定親,即便是嫁人,那也不能白送吧?也不能八字還沒一撇的時候,就上趕著待在彆人身邊吧?你…你這會讓彆人看不上你,何況…我…我女兒有這麼廉價麼?”

夏侯涓說著說著都快哭了…

比起張星彩從小習武,在軍營裡長大,很明顯夏侯涓沒有她這般剛強與堅毅,還懷揣著傳統的那一套。

“不論如何,娘不管,你即刻就跟娘回去,你與雲旗的事兒自有你父母與你二伯二嬸去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塵埃落定之前,你便不要再與那關雲旗見面了!若有朝一日,你們真的能在一起,那自有你二伯家登門提親…”

夏侯涓說到這兒,張星彩面頰通紅,但神情堅毅。

這讓夏侯涓看著她的表情變得吃驚…

“娘…你嫁給爹的時候,還沒我大呢?像我這麼大的時候,你都替爹把我和大哥都生出來了…”

夏侯涓不可思議的反問:“你在說什麼?”

張星彩堅定地重複一遍,“娘…你與爹私定終身的時候比女兒還小呢!再說了,現如今,我在這邊挺好的,你問問二伯,問問馬良軍師,問問糜太守,在雲旗弟身邊,女兒是不是立下了許多汗馬功勞?”

夏侯涓又氣又憂地說道:“你是女孩…不是那些男子?爹娘不求你立下多少汗馬功勞!”

張星彩回道:“可雲旗弟說過,誰說女子不如男?巾幗亦能勝須眉…”

這兩句,是關麟在向張星彩講述有關“靈雎”的任務時提到的…

關麟是說者無意,可張星彩卻是聽者有心。

很明顯,再提到這兩句後,張星彩的氣場更足了許多:“娘,你就彆管我了,再說了…我在荊州,除了護送雲旗弟外,還有其他的重任呢!”

夏侯涓愁道:“你還能有什麼重任?”

張星彩不假思索的回道:“替我爹催雲旗弟寫那《鬥戰神》的章回呀!若是沒有我催,雲旗弟還不知道多久還寄過去一封呢?怕到最後,都要讓我爹急死了!”

“爹可時長來信說,若是沒有這《鬥戰神》的最新章回,他夜裡都睡不著覺呢!”

這…

聽著張星彩的話,夏侯涓的眼眸變得幽怨了幾許,她咬著牙喃喃道:“以往你爹還說,沒我時,他睡不著覺呢…可現在…出征在外,不一樣睡得踏實著呢,男人的嘴…”

似乎是驚覺失言,夏侯涓連忙捂住了嘴唇。

這倒是惹得張星彩笑出聲來,“看…娘又提到我爹了!”

說到這兒,張星彩的語氣變得一絲不苟了起來,“娘…你定然也是知道的,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是多麼的美好,這感覺讓你覺得生有可戀,苦難中也有希望,連他的痛苦都覺得高貴,想要和他一起去承擔,這才是女兒幻想的人生啊!”

張星彩素來大大咧咧,敢愛敢恨,這一番話脫口成功的讓夏侯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夏侯涓隻能望著女兒,慢慢流下淚來:“你怎麼…怎麼女孩子家家的,儘說這些…害不害臊?”

說害不害臊時,夏侯涓還朝門外望了幾眼,似乎是替女兒覺得難為情。

可…莫名的,女兒的話讓她回憶起曾經。

回憶起許都城外的穰山,回憶起那片布滿記憶的樵林,也回憶起那意外…卻仿佛又是冥冥中注定的她與她夫君張翼德的故事。

——樵前情竇開,君後尋跡來;

——一樵一木,一走一顧;

——同船共渡,同枕以眠。

這一刻,仿佛無數畫面湧向夏侯涓的心頭…

她努力的搖了搖頭,儘量不去往這邊想。

可莫名的,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也讓她浮想聯翩。

——家人們誰懂啊,明明我就是出城去撿個柴,可…可莫名遇到一個黑臉男人,看著可怕極了,可漸漸的…漸漸的又離不開他,甘願為他生兒育女,家人們誰懂啊!

似乎,這對母女聊到這兒,話題僵持住了。

門外黃忠、黃月英、馬良聽得真切…

黃忠給黃月英使了個眼色,黃月英再度回到了這屋中。

她故意走到夏侯涓的身旁,輕輕的拍了拍她的後背,似是寬慰她…

緊接著,黃月英望向張星彩:“你說了那麼多,都在表述…雲旗在你心中的好,可他到底有多好?表現在哪裡呢?我與你娘可都是一無所知呢!你難道…不應該向我們介紹一番麼?”

黃月英成功的把話題聊開了…

把話題從女兒家該不該矜持?聊到了這位張家的準女婿是不是優秀?

由此可見,黃月英轉移話題的本事,以及人情世故的通達也是一流。

而她的話一下子打開了張星彩的話匣子。

“娘與姨母還不知道吧?雲旗弟可厲害了,他在沔水山莊,設計出了一個又一個神奇的軍械,在一場場大戰中大方異彩,屢屢以少勝多,他以前還裝作是黃老邪,耍的那曹魏的將軍們團團轉呢?要不…娘與姨娘隨我一道去沔水山莊看看,那裡面的軍械鬼斧神工,每一樣女兒都知道,都會使用,可以細細為娘與姨娘講解一番。”

聽張星彩的話,黃月英頓了一下,心頭暗道:

——這不就是我來此的目的麼?

當即,她口中喃喃:“西城郊的沔水…沔水山莊?”

“是啊,是沔水山莊!”

隨著張星彩的回話,黃月英笑了,“那沔水山莊本就是我家呀——”

說這番話時,黃月英還神往起來了,神往那原本小小的山莊,神往那山莊裡的古怪老頭…

有幾年,沒有回來看過他了!

倒是有些不孝了…

隨著黃月英的這一番話,夏侯涓終於重重的點了點頭…

儼然,女兒大了,也有獨特的性格,她是說服不了這個女兒。

那麼退而求其次,隻能看看這位準女婿了…

此行江陵,暫且沒有見到這位“準女婿”,那麼…去這位準女婿一手發揚光大的“沔水山莊”看看,應該也能看出些許端倪吧?

“唉…”夏侯涓無奈的歎出口氣,她也是醉了,夫君不聽話,女兒不聽話,兒子不聽話,一家子沒有一個聽話的。

這份艱辛,誰懂啊!

那邊廂,當話題引到沔水山莊,門外的黃忠也燃起了幾分興趣,他主動問馬良,“季常,老夫且問你,那一個時辰射殺三萬五千曹軍的弩矢?可也是出自這沔水山莊!”

“自然!”馬良笑著回道:“我還正想借此次登門,告訴黃老將軍,雲旗公子最擅製造弓弩,沔水山莊的軍械裡最多的也是弓弩,想來…他設計的這些弓弩對百步穿楊的黃老將軍定是大有裨益!”

聞言,黃忠的眼眸一下子凝起。

他不由得心頭喃喃:

這小子最擅製弓弩麼?

畢竟,關麟設計的弩…是完成了一個時辰射殺一個軍寨、三萬五千曹軍的壯舉。

珠玉在前,黃忠很難對他、對他的弩,也對沔水山莊不感興趣。

說起來,又要見到同宗的這位黃承彥了。

提及他,黃忠難免會想到一番不堪回首的往事!

儼然,這個囊括黃忠、黃蓋、黃承彥、黃祖、黃皓的黃氏家族,其內部…少不了一攤子事兒!

少不了一些恩怨情仇!

曹魏宕渠的守將王平,也是賨人部落的一名首領。

昔日曹操進攻江州,面對諸葛亮的“空城”遲疑不前,那時候便是身為先鋒小卒的王平自告奮勇。

——“張合將軍的性命關乎大軍統禦,不能有失,讓小的去其中一探究竟。我性命微賤,我支身入城,即便是有埋伏,死我一個也無傷大雅。”

也正是因為這一番話,讓曹操注意到了王平,也注意到他背後的…這支彪悍、不怕死的賨人部落。

曹操那時候對王平的回話是——“十夫長王平!你方才有一句話說的不對!孤部下每一個勇武的將士,他們的性命都不微賤!”

也正是因此…

曹操在退回漢中後,即刻重用王平,讓其在五鬥米教的幫助下,入駐宕渠,勸說他的賨人部落歸降曹魏,並對其委以重任。

當然,因為需要遷徒的緣故,哪怕是王平出馬,最終賨人部落歸降曹操的不超過三成…

更多的族人不願意遷離這處他們世世代代生活的地方。

這也才有了張合帶兵來強製遷徒…

此刻,王平正是宕渠太守。

扼守著這三巴的中心咽喉之所,不誇張的說,無宕渠…三巴危如累卵!

隻不過…

夜的他注定睡不著。

就在剛剛,他收到了一連兩封飛鴿,其一是八蒙山中的張合突圍受阻,中了張飛的計策,損兵折將,再度退回八蒙山上。

其二是,蕩口寨遭遇蜀軍奇襲,兩位夏侯將軍殞命,蕩口寨異主。

要知道,蕩口寨乃宕渠最後一道屏障,失了蕩口寨…王平這邊承受的壓力將會無限的倍增。

而這宕渠城內隻有不足萬人…

就在這時…

“報——”一名守將迅速來稟報,“城外大量魏軍逃竄至此,想要入城卻被城門攔在外圍…小的不敢擅自做主,故而來請示將軍。”

聽到這話,王平豁然起身,“帶我去看看…”

不多時,當王平走到宕渠城頭上時,他看到一隊殘兵敗將狼狽不堪的衝到了宕渠城下,被城門攔住,他們在暗夜中高聲喊道:“王將軍快開城門讓我們進去啊,張將軍與兩位夏侯將軍中了那張飛的奸計,突圍不成,連蕩口寨也丟了!兩位將軍也死了…我等…我等小卒無家可歸了!”

王平初入曹營,許多曹營的將領,特彆是副將並不認識,他隻能努力的伸著脖子向下去看,“尓乃何人?”

“我是夏侯將軍副將張華!我所部兩千人被打散,隻殺出來八百人,弟兄們各個都負著傷…”

說話間,這名喚張華的主動亮出了傷口,果然…傷口殷然,還流著血…

再看他身後的兵士,不過八百人,可一個個狼狽不堪,灰頭土臉…那鮮明的魏軍的戰袍上多染著血色。

王平狠狠一砸城頭,憤怒地說:“想不到這張飛如此厲害…把我軍打的這般慘!唉…放他們進來,好生安頓,也派大夫去他們中,為其傷口止血!”

王平還是心善…

當然,他也是篤定,這個時候…蕩口寨方才攻陷,又值深夜,蜀軍必定不會勞心勞力,星夜兼程來攻這邊,這太冒險了!

再加上張合雖然敗,但依舊在八蒙山上,張飛一定會把注意力放在八蒙山上,不會冒險來攻宕渠!

這不符合兵法…也有些貪功冒進!

隨著“嘎吱”一聲,宕渠的城門緩緩打開,隻聽得城樓下軍隊中一人發出一聲輕笑,此人正是魏延。

吊橋也緩緩放平,城門在深夜中如同巨獸的口一點點的張開,張大…

這支“魏軍”殘部剛一入城,魏延猛地手起刀落,一刀砍翻了城門守衛,高喊一聲“殺!”

露出真面目的蜀軍砍瓜切菜一樣的殺掉了城防的守軍!

同時…宕渠城外響起了浪潮一樣的呐喊聲,萬千蜀軍從黑暗中冒了出來,一齊衝向這座來不及設防的城池。

為首的將軍正是吳蘭、高翔、吳班…他們很快的殺過了吊橋,殺過了那些倉促不及應戰的魏國守軍,湧入了洞開的宕渠城門!

這座三巴的交彙之處、地理位置至關重要的城池,這座曹魏決心千萬不可丟棄的城池,就在這一瞬間被攻破了…

火光耀眼,到處都是士兵的慘叫聲!

漸漸的,這些慘叫聲越來越低,王平悲憤交集,可他還在拚命的負隅頑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