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兒子不給,當爹的不能搶(1 / 1)

畫眉、白鷺、夜鶯

鸚鵡、蒼鷺、林雕

麻雀、鴿子、蜂鳥、鴛鴦。

若放在尋常,糜芳一定會以為眼前的這些百姓是養鳥的。

可現在…

這些鳥兒的名字,竟是一個個魏諜!

是一個個代號!

明面的身份,背地裡的任務,眼前這些人,他們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讓糜芳,也讓在場的所有人觸目驚心。

的確,哪怕是馬良,哪怕是張飛,哪怕他們事先有所準備。

可當切實聽到這一切後,依舊…很震撼。

這些魏諜裡,有的是酒肆掌櫃,有的是跑堂的,有的是賣酒的,還有賣首飾的,甚至…最誇張的,糜芳還認出了一個,他是給衙署這邊送菜的。

那麼…

按照他們的身份,一封情報,從江陵送至襄樊,如此井然分工,怕是一日就能將情報送達。

而這還不是讓糜芳最驚訝的,這件事,細思極恐啊。

糜芳都不由聯想到,他們江陵的一舉一動全部都在曹仁,在那曹操的眼皮子底下,也怪不得,雲長屢屢北伐,屢屢大捷,卻未獲寸土。

有如此多的眼睛,在如此密集的情報下,北伐襄樊…關公或許血賺,但曹仁永遠不虧。

呼…

糜芳長長的呼出口氣,他尤自回不過神兒來,觸目驚心,觸目驚心。

楊儀也很震撼…

這些都是魏諜麼?那…四公子昨日的行動,可就不是胡鬨了…

他不由得心頭喃喃。

是啊,還怎麼會是胡鬨呢?

就算沒有緝捕令,事急從權,這事兒夠不夠急切?

就算沒有證據,如今,人家這些魏諜自己都招認了…他們乾了什麼,怎麼把情報傳到北方,都傳過什麼情報,事無巨細娓娓道出,這又如何造的了假。

此間畫面,匪夷所思,卻又震撼無比。

呼…

楊儀不由得也是倒吸一口涼氣啊。

如果說此前,他這個“考官”對這位四公子的印象,僅僅停留在“行為古怪”這四個字。

那麼現在,這份“古怪”就要徹底更替了。

四公子的這出場,還真是驚豔哪!

“咳咳…”

一乾魏諜還在事無巨細的交代他們的罪行。

滔滔不絕…

而在眾人愈發驚詫的眼芒中,關麟咳嗽了一聲,打斷了這些魏諜的話。

他行至當中,提起那王七的胳膊,又拍了拍他的腿,然後張口道:“糜太守也看到了,下官沒有動刑,也沒有屈打成招,這全部都是他們自願坦白的。”

“是,是,是…”

“我們是自願的。”

關麟一開口,這些魏諜磕頭如搗蒜。

他們可不就是自願的麼?

自願的話,還有條活路…再不濟,家人還有條活路。

若是抗拒,那保不齊,這位公子就把這“情報泄露的鍋”甩給他們了,如此的話,消息傳到曹操的耳中,那在鄴城的家人就…就…

而這還不是重點。

重點是,他們覺得,這位四公子一定會這麼做的。

特彆是那酒樓掌櫃王七,他凝著眉,不由得回想起昨夜…

他徹底崩潰,然後坦白一切後,關麟對他說的話。

“放心,你們中間有嘴硬的,不過,那個嘴硬的和他的家人一定是死的最慘的。”

“反倒是你們,曹操會善待你們的家人,等過個一、兩年,風頭過去了,本曹掾也會想辦法把伱們的家人悄悄的接回來!”

“至於你們的周全,放心,你們都有把柄掌握在本曹掾的手裡,本曹掾信得過你們,自然也就不會殺你們,所以,你們沒有後顧之憂!知道什麼就寫什麼?事無巨細!”

這是…殺人誅心哪!

就在昨夜,就在關麟的這一番話吟出。

王七最後的堅守也徹底的瓦解了!

服了,這是一種由內而外的,徹徹底底的臣服…

而在這“臣服”之下,他顫巍巍的又在竹簡添一筆。

江陵城的功曹史、五官掾、督郵…均被收買,其老家中藏匿著大量曹魏送來的金銀珠寶。

情報傳輸,此三名官員的作用,舉足輕重!

賣了…賣了!

反正已經這樣了,該賣的,不該賣的,統統都賣了!

似乎是回響到了昨夜,那一波三折的心路曆程。

王七長長的籲出口氣,他抬高了嗓門:“我原本是曹魏的間軍司副曹掾,我可以證明,四公子他…他從未對我們用刑!”

“我們是…是打從心底裡佩服四公子的人品,我們是棄暗投明,是…棄惡從善,是…是改邪歸正!”

這一句話傳出。

馬良不由得小聲嘀咕道。“都佩服到人品了,這關雲旗還真是有辦法呀!”

張飛眼珠子眼珠子不斷的轉動,可最終的眼球悉數集中在關麟的身。

他發現,他對關麟這小子,他是越看越喜歡了。

楊儀則連連點頭,心裡嘀咕著。

馬幼常啊馬幼常,怕是要讓你失望了,這位四公子絕非不舞之鶴!

反觀糜芳,他語氣都變得磕絆了起來,他顫巍巍的問道:“雲旗,你…你…你怎麼就讓他們招的呀?”

這也忒神了吧?

糜芳好財,自然信奉鬼神之說。

正因為如此,他覺得除非關麟是對這些魏諜施了某種法術,否則…否則…

“這個不重要,當然,如果糜太守真要問的話,那或許就是我高尚、純粹、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品吧!”

關麟頗為瀟灑的一擺手,一副十分嘚瑟的模樣…

而這一番話落下,他又給馬秉使了一個眼色。

馬秉拍拍手,自有衙役呈一封封竹簡。

這些竹簡,有的是丐幫弟子調查出來的罪證。

可更多的是這些魏諜主動招供出來的。

其中詳細的記載著哪些官員被收買?

記載著,每一條情報運送到襄樊,或者將某個人、某個物件運送到襄樊,所需要經曆的每一道工序。

這中間涉及的,就不隻是官員,就連許多小兵、馬夫、菜商…各行各業,足足又是一百多人。

而官員中,大到功曹史、五官掾、督郵,小到一方亭長,一個掌管舵口的舵長,無孔不入。

正所謂,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給你很多錢,讓你利用職權辦一件很小的事兒…

不用說古人,就是後世的達官顯貴…也會有大把人趨之若鶩。

糜芳的眼睛盯著這些竹簡,他面頰的表情是一怔一怔的,儼然從竹簡中,看到了不少熟人。

關麟笑吟吟的繼續道:“這是所有曹魏滲透到咱們荊州的人和證據,我關麟作為賊曹掾吏,本就負責緝捕賊道之事,這次抓人,事急從權自然沒來得及向糜太守討要緝捕令!”

“不過,結果是好的,如今證據確鑿,鐵證如山…至於,我這賊曹掾吏,該辦的、能辦的都辦了,接下來,就看我爹與糜太守的了…”

言及此處,關麟一攤手,“名單就在這竹簡,這些人,你們愛抓不抓?”

說完,關麟像是結束了他的述職,很瀟灑的轉身,就準備離開了。

糜芳是想喊停關麟的,可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是啊,如果單以“賊曹掾吏”這個官職的話,關麟這小子也的確是夠意思了,傾其所有了,他不該再奢望其它的了。

反觀關麟,腳步剛剛邁出一步…

他突然又想到了什麼,連忙轉身。

“糜太守。”

“我突然想到,這次緝捕魏諜,倒是查出了不少贓物,我琢磨著一碼歸一碼,無論是我爹,還是糜太守你,做人嘛,還是需要厚道一些的,所以這些贓物,既是本曹掾查獲的,就歸本曹掾了,恕不交。”

說到這兒,關麟再沒有任何留戀,朝馬秉使了個眼色。

完事兒了,走了…

事了拂衣去!

可偏偏,事關“錢”的事兒,一下子就觸動到糜芳那根敏感的神經,他繃不住了,“雲旗…這錢…叔…叔…叔倒是無所謂。”

這“無所謂”是磕磕絆絆說出來的,連帶著後面的話,也一道磕絆了起來。

“可,可,可…”糜芳磕絆道:“萬一這些贓物,你爹追問起來?那…那叔如何向他交代呀!”

言外之意,既是繳獲曹魏的錢,多少…多少你得給官府留點兒呀。

再說了,你爹關家軍那邊也不富裕啊!

隻是,關麟哪管這些,他腳步不停,一邊朝外走,一邊大聲道。

“告訴我爹,孩兒不給,他這當爹的豈能明搶?”

“還有,糜太守啊,咱們做人要厚道!”

這話脫口,滿座寂然。

隻留下糜芳那望眼欲穿的、眼巴巴的眼神。

他感覺…他的心很疼,按照這竹簡中寫的,這得繳獲多少錢哪!

…又…又統統都歸這小子了!

這小子,也忒生財有道了吧?

反觀張飛與楊儀,他倆對錢並不敏感。

張飛是樂嗬嗬的,楊儀則是“吧唧”著嘴巴,心頭道。

此子卻有些才華,倒也無愧逆子之名啊。

古怪的行徑裡藏著些孝順,但…這份孝道,委實不多!

這邊廂,關麟走出了官署。

關銀屏與張星彩早就等在這兒…見到關麟出門,連忙迎去。

“這就完了?”

張星彩連忙問道。

她是剛剛到這裡,問過賊曹掾署的衙役後得知,關麟也才進去不久,可這一個時辰都不到?就說完了?

好快啊!

“完了呀。”關麟一攤手,“星彩姐,你初來乍到,不了解情況,三姐就很了解我,弟弟我整天裡忙著呢,哪有功夫跟他們這些老家夥耗在這兒?”

忙著?

關銀屏心裡就“嗬嗬”了…

下意識的低吟道:“你是忙著闖禍是麼?”

當然,這一句話極輕極細,張星彩並沒有聽到。

她反倒是饒有興致,“那今兒個…可還有什麼有趣的事兒?”

“有倒是有。”關麟的眼睛轉動,不過,在眼芒看到關銀屏時,一攤手做出一副無奈狀。“有趣是有趣,不過,兩位姐姐可不能跟著我了,三姐昨兒個還教導我,男女有彆呀,兩位姐姐跟著弟弟我,那傳出去,豈不是不好?”

說到這話時,關麟還抬眼斜睨了一下關銀屏。

反觀關銀屏,她心頭“咯噔”一響,面靨一下子羞紅了。

這四弟,如此記仇麼?

昨個兒說的,竟…竟現在還記得?

不等關銀屏回過神兒,關麟已經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要離開了。

隻是…

這邊,關銀屏與張星彩沒有跟著他,但…以李邈為首的一乾官員,一乾百姓迅速的把關麟圍到了當中。

這些一個個怒氣衝衝,儼然一副要吞了關麟的樣子。

關銀屏與張星彩彼此互視一眼,旋即不約而同的前。

“休傷我弟弟…”

關銀屏一改方才,在關麟面前的羞澀,凜然之氣躍然身,雙手護住關麟,哪怕沒有武器,可一雙秀氣中帶著剛毅的拳頭,讓人望而生畏。

張星彩則是一副“不嫌事兒大”的樣子,她用最溫柔的語氣,說著最冷峻的話語“你們再前一步試試?”

這下,彆說是李邈與一乾官員、百姓驚訝了。

關麟也很驚訝…

這倆姐姐,都這麼勇的麼?

按照以往的經驗,遇到這種事情,關麟往往就會高喊一聲“我爹是關公!”

然後,再沒人敢動手了。

這次,多了倆姐姐,倒是省著借用“老爹”的名頭了。

反觀被攔在對面,不敢越雷池一步的李邈,他徹底的憤怒了,他伸出手指著關麟的鼻子。

“關麟,你為非作歹,喪儘天良,你不當人子!”

“此為梁不正!哼,走?你還想走?如今這天理昭昭,說法不在?交代不在?我與全城正義之士,豈能讓你走了?”

說著話,以李邈為首的一乾人就將關麟、關銀屏、張星彩圍了起來。

張星彩一副喜聞樂見的樣子,她摩挲著手掌,一副躍躍欲試、磨刀霍霍的既視感。

不忘感慨:“江陵城就是好玩,又能打架了!”

關銀屏則是小聲問關麟,“要不要闖出去?”

彆說,倆姐姐這話,頓時給了關麟滿滿的安全感。

有那麼一瞬間,關麟體會到的竟是沒姐姐的感覺橡根草,有姐姐的感覺就是好啊!

當然…

關麟不喜歡用暴力解決問題。

何況,他環視了一圈李邈身邊的人。

江陵城的功曹史、五官掾、督郵…

還有一些地方的亭長、文吏什麼的。

許多都是老熟人,平素裡與賊曹掾府多少會有些交集。

不過…

他們的話。

怪不得跟著李邈這噴子一起鬨騰,原來如此啊!

關麟心頭盤算著什麼。

“咳咳…”

卻見他輕咳一聲,先是轉向關銀屏與張星彩,笑吟吟的道:“兩位姐姐消消氣…弟弟我是讀書人,咱們讀書人不打讀書人…”

說到這兒,關麟轉頭望向李邈,連帶著將他身旁的一群“斯文敗類”,啊不,是一群“達官顯貴”環視了一圈。

旋即,關麟才笑吟吟的開口。

“荊州人不騙荊州人,諸位…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我觀你們一個個印堂發黑,最近怕是會有血光之災啊…”

“我勸你們彆杵在這兒了,趕緊跑,現在的話,保不齊還得及…否則待會兒,再想跑,就跑不了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