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雲長莫怪,是你兒子給的太多了(1 / 1)

所謂“部曲”,不是軍隊編製中的“部”、“曲”,是指古代的豪門大族,都會有的私人部隊。

這種部隊,是帶有人身依附性質的。

作為私人的部曲就必須對主人效忠,主人對他們也負有“保護”的責任。

要知道,三國時期,擁有部曲最多的是東吳,因為“世襲領兵製”的緣故,東吳的君主往往會賜予臣下固定數目的甲士,父死子繼,兄終弟及,基本可以視作一個家族的私有武裝。

這也是為何,江東氏族擁有著極大程度的話語權。

劉備與曹操陣營,雖“部曲”不像東吳那麼多,但一些有實力的大族都會大量的私兵。

比如曹操那邊的曹洪、李典…

劉備這邊的糜竺、糜芳。

曾經,劉備被呂布打敗後,幾乎全軍覆沒,便是糜家將自家“兩千”部曲贈給了劉備,成為了劉備東山再起的重要保障。

而隨著這些年征戰,糜家的部曲越來越多,時至今日,足足有七千多人。

而關麟索要一千,這是遠遠高於市場價一倍的…

關麟就是要拋給糜芳一個無法回絕的條件。

隻不過,在這亂世中,買賣奴隸的很多,可除了一方諸侯外,很少有人會將已有的、訓練有素的部曲販賣或轉讓給彆人。

當然,關麟的心思…所有人心如明鏡。

關羽又一次拒絕給他軍銜,給他兵馬,關麟也說出了那句“父親的那些兵,孩兒還不稀罕帶呢!”

那麼,憑著關麟的性子,他絕不會善罷甘休。

而糜家的部曲,就成為了他全新的選擇。

兵,兵,兵…

關麟要的就是兵!

在這亂世,沒有武力問題不大,找個靠譜的保鏢就行,可沒有兵,那才是寸步難行,任人宰割!

總不能指望著一係列的軍事行動,讓一群叫花子去完成吧?

當然,這買賣,糜芳可一點兒也不吃虧。

事實,糜芳也是想答應的,畢竟高於市場價一倍…這個條件太誘人了,可他卻必須考慮到關羽。

畢竟方才,這對關家父子才剛剛因為這“軍銜”、“兵馬”的問題針鋒相對。

糜芳下意識的扭頭望向關羽。

關麟看出了他的意思,抬高聲音:“我跟糜太守說的是買賣,糜太守看我父親作甚?糜家部曲的派遣,似乎不用家父點頭吧?”

關麟說著話時,餘光瞟向關羽一眼。

關羽扭過頭,不置一言…

這話,他沒法接!

馬良心裡嘀咕著…

雲旗公子,對帶兵…好生執著呀!

反觀糜芳,此刻,他的心裡已經是五味雜陳。

答應吧,怕關羽不高興。

不答應吧,怕關麟不高興…而關麟不高興,那後果很嚴重,整個糜家都會有可能因此聲名狼藉!

糾結…糜芳很糾結。

關麟也不催促,就站在他面前耐心的等…

他有信心,因為…關麟最清楚,信譽對於一個商賈之家意味著什麼。

十息,二十息,三十息…

五十息,一百息!

足足一百息的時間,糜芳那肥嘟嘟、五官緊緊凝在一起的面頰,像是一下子釋然了,他鬆開了緊握拳頭的雙手,放鬆了…徹底放鬆了。

他心頭已經下了決斷。

當即,糜芳轉向關羽,“雲長…抱歉。”

在關羽的心情與糜家信譽、名望的選擇,糜芳還是選擇了後者,說到底,這關麟也是你關羽的兒子…糜芳覺得,無論怎麼想,都不至於得罪關羽。

可若是糜家的信譽沒了,那…這些年費儘心力的重振糜氏巨賈之家…可就…就…

糜芳一臉的歉意,他低著頭朝向關羽,“雲長啊…莫怪我,這一次,是你兒子給的實在太多了!”

言及此處,糜芳朝關羽拱手,旋即轉向關麟這邊。

他的表情從嚴肅,瞬間變成了堆笑:“四公子,部曲贈予你倒並未不可,隻是這個價錢嘛!”

在商言商…

糜芳討價還價道:“還是伱說的那糧食,我交付於你五百個部曲如何?”

哪曾想,關麟直接扭頭,口中直接道:“一千二百個部曲!”

這…

糜芳懵了。

他是來討價還價的,怎麼還往漲呢?

“四公子,沒有這樣討價還價的呀?”糜芳連忙道…

關麟反問:“我有跟糜太守討價還價麼?我這是坐地起價,若你不願意,依舊還糧食好了,九萬九千斛,我明兒個就要,少一袋都不行!”

這…

糜芳凝眉,他突然感覺這關麟好硬啊…

簡直是一口價,他試探再報了個數字,“這樣吧,我與四公子各退一步,八百部曲如何?”

“一千五百部曲!”關麟不假思索。

他心裡嘀咕著比比看,看咱倆誰急?

糜芳醉了,他感覺他被關麟給徹底的拿捏住了,討價還價到這份兒,這還有的討麼?

當即,糜芳轉過頭望向另一邊,關羽依舊是坐在座位,扭著臉,不發一言,也沒有絲毫表情。

反倒是馬良饒有興致的看著這“討價還價”…

“季常…你來都來了?如何惜字如金呢?”糜芳望向馬良的眼神都變得望眼欲穿。

“咳咳…”馬良輕咳一聲,他餘光瞟了關羽一眼,從輕微的表情波動中,他多少能揣測出關羽的心情。

似乎,不像是生氣的模樣。

確定了這點,馬良方才緩緩起身,走到了關麟的面前。

“雲旗公子啊,看在我兒馬秉也在賊曹掾吏府服侍你的份兒,給我馬良一分薄面如何?就依著最先說的,一千個部曲…也彆太難為糜太守了吧?”

這就是語言的藝術…

馬良沒有直接說看在我的面子。

事實,關麟連關羽的面子都不給,會在乎他馬良的面子?

反倒是提出馬秉,作為關麟這個“賊曹掾吏”的“主記室從事”,日常服侍於他,沒有功勞,也有幾分苦勞吧?

給面子的話,馬秉倒是最適合。

果然…

“得了,看在馬叔父子的份兒,一千個部曲就一千個吧!”關麟笑道:“人說韓信點兵,多多益善,我還從未帶過太多的兵,一千個部曲,正好先嘗試一番,算糜太守賺到了!”

“哪裡…哪裡…”這話脫口,糜芳是如奉大赦。“那說好了,咱們可就說好了!”

“一言為定!”關麟笑了笑…

這麼多人在,自沒有後悔的道理。

不過,這種部曲的贈送還是很虛的,糜芳若是想耍賴,大可以與這一千部曲約定,等將他們贈給關麟後,讓他們私下裡逃走…

過得幾年,風聲過去了,再重投他糜芳就是了。

當然,這點,關麟也想到了。

可他還是很有自信的,憑著他關羽之子的這個身份,糜芳一定不會做的太過。

再加,這麼多人見證,真出了什麼幺蛾子,被捅了出去,那糜芳的臉還要不要了?

退一萬步講,他關麟都這樣兒了,他覺得憑著糜芳的性子,一定不會去招惹,這不是給糜芳自己找不痛快麼?

塵埃落定…

關麟與糜芳還草草簽了個契約,十日之後一千部曲,五萬斛糧食一並交付。

馬良見證完這一切,方才轉身朝向關羽,“還望關公息怒,此事就到這裡吧…雲旗公子如此執著,或許他帶的兵也能像他一般非同凡響呢?”

馬良這是主動給關羽一個台階下,也試著緩和下這對父子那劍拔弩張的關係。

關羽眯著眼…

他沉吟道:“吾兒想要帶兵征戰,吾高興還來不及,何言怒哉?隻是…”

言及此處,關羽那丹鳳眼緩緩的展開,他望向關麟,“吾兒可知?整個荊州,所有兵器、鎧甲、軍輜均是由武庫統一調度,吾兒既這麼有骨氣,不稀罕帶關家兵…那自然也不稀罕由為父的武庫供給兵刃、鎧甲、馬匹、輜重了吧?”

講到這兒,關羽豁然起身,雙手按在桌案,語氣一如既往的嚴肅:“劍開雙刃,吞吐自若,乃百兵之君槍係白櫻,攔拿紮,暴雨梨花,乃百兵之王寶刀掛帥,寒光三尺,儘掃秋風落葉,乃百兵之膽…”

言及此處,他抬高語調,直視關麟,“為父很是期待,吾兒這一千部曲無兵械、無鎧甲、無輜重,如此兵團,何以致勝?”

儼然,關羽並沒有順著馬良布好的台階去下…

他是不會下這台階的!

要下,也得是關麟這小子下!

以為一封罪己書,他尾巴就能翹到天去了?

彆想!

這次,關羽已經打定主意,若這小子不向他認輸、求饒,所有荊州的鍛造坊、工房均是不會提供給他半點軍裝。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這一千部曲,沒有兵器,沒有鎧甲?又能如何?

小子,跟你爹鬥,你還差得遠呢?

需得讓你記清楚了,這一畝三分地,究竟誰是爹?

心念於此…

“哈哈哈哈…”關羽露出勝利者的大笑,他一邊笑,一邊邁著龍驤虎步往這府邸的大門邁去。

臨行至關麟身旁。

關羽腳步一頓,意味深長又耐人尋味的補了句,“為父很期待,吾兒帶出這支雄兵!”

原本以為這樣就結束了。

哪曾想,關麟昂起胸脯,他凜然直視父親的目光。

然後語出驚人!

“老爹,你可彆後悔!”

“後悔?”關羽仿佛聽到了世界最好笑的話…

他關羽,從來就不知道什麼是後悔。

一個要讓他後悔的人,墳頭的樹都三尺高了!

關麟的話還在繼續,言辭更尖銳:“有朝一日,父親的關家軍,被孩兒的兵狠狠的按在地摩擦時,父親千萬彆後悔!”

呼…

關羽輕呼口氣,他感覺…這小子是瘋了吧?

關家軍?這支身經百戰的關家軍,這支精銳部隊中的精銳部隊,他會被你小子帶的兵按在地摩擦?

可笑…

可笑!

心念於此,關羽的表情依舊是不露喜怒。

“為父倒是很期待那一天!”

言及此處,關羽留給關麟一個意味深長的目光,旋即大踏步的走出了此間府邸。

當邁出此門時,迎面一股全新的空氣襲來,關羽深吸一口氣,突然感到久違的輕鬆。

這時,他才意識到,就在方才…關麟這小子竟帶給他一股磅礴的壓迫感,這讓他呼吸急促!

是他那囂張的話語麼?

還是他那煞有其事的目光?

這小子,總不至於…真的能帶出一支讓關家軍都要仰望的兵馬吧?

這些想法隻是短暫的出現了一瞬,關羽猛地搖了搖頭。

他覺得他想多了,一個不懂武藝的小子,一個沒有武庫支持兵裝的小子,他帶出的兵?能強到哪去?

這時,馬良已經追了出來。

見到關羽,連忙安慰道:“關公怎生又與雲旗公子針鋒相對了?此前,關公不還盛讚雲旗公子麼?”

這…

提到這個話題,關羽沉默了一下。

呼,伴隨著一聲粗重的呼氣,關羽感慨道:“此子身像是總帶著某種煞氣,就好似前世今生,此子曾與關某有過什麼過節,他就仿佛天生要與關某作對一般!這般煞氣,驅使著關某氣血翻湧,怒心頭…”

講到這兒,關羽“唉”的一聲長歎,“許多時候,關某也是控製不住啊!”

言儘於此,關羽再不停留,一邊搖著頭,一邊了馬車。

反觀馬良,他也是無奈的搖頭。

這一對父子,今生如此…

前世,必是冤家!

蜀中,成都。

快馬已經備好了,除此之外,還有三名騎士沿途護送。

方才來到成都一個月的楊儀,此番又要踏回荊州的道路。

而此番最重要的目的,便是替諸葛丞相驗證下,那位關將軍第四子“關麟公子”的才學。

究竟是真才實學,還是言過其實…

那罪己書中,關將軍盛讚兒子的話,有幾成是真?幾成是假?總需要試一試。

原本…這也就是個尋常的任務。

可偏偏馬謖那翻語重心長的交代,以及諸葛軍師親筆撰寫的三道如今“成都”都一籌莫展,苦無良策的問題…

這些為此次的任務添了許多新的意義。

楊儀隻覺得乾係重大呀!

心念於此,楊儀微微睜開眼眸,最後抬起頭凝望著城門方“成都”二字。

時辰已到,劉皇叔的文書差不多該到了吧。

就在這時…

清脆急切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楊儀翹首相望,樹影阻隔下,遠遠看到兩騎疾馳而來。

其中一騎是一個膀大腰圓的黑漢子騎著一匹白馬。

另外一騎,則是一個身姿纖瘦、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她騎著一匹棗紅馬。

馬的人影逐漸的清晰。

是張飛與張星彩…

楊儀自言自語:“怎麼張將軍父女來了!”

卻聽得張飛大喊道:“威公啊,這趟俺大哥讓俺陪你一起去…”

相隔老遠,張飛那嘹亮的大嗓門就傳了過來。

“還有俺閨女,聽說雲長膝下有個麒麟兒,非讓俺帶她去見一見!俺大哥說,這肥水不能流了外人田哪?啊…哈哈哈…”

這話脫口…

隻見那皮膚稍黑,雲鬟婀娜,展卷英姿添颯爽的張星彩大聲道:“爹就愛胡說,女兒隻是想銀屏姐姐罷了!”

“也不知道,她如今那刀法可有進境?可能接住女兒的長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