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心中無女人,出刀自然神(1 / 1)

關羽的心態崩了。

他的手在顫抖。

人言,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

他關羽五十多歲的人,驟然被揭開陳年往事,揭開那段傷痛、悲愴,還有些可惜的記憶,這讓他心中顫動不已,怒火已經悄悄的引燃。

他恨不得即刻就推門而入,然後用家法狠狠的招呼在這個“逆子”的身上。

可…又不能。

因為身後還跟著關平、跟著周倉、跟著一乾心腹侍衛,打這個逆子容易,可那樣就顯得他太不磊落了。

他是個光明磊落的人!

“父親…”關平看出關羽臉色的不對,他也三十五歲年紀了,這種成年人的悲痛,這種英雄難過美人關的悲愴,他能理解。

可…四弟口中,這杜氏被曹操捷足先登,這事兒咋聽著這麼…這麼…悲慘呢?

——深深的墨綠色的悲慘!

果然,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關平作勢要推門而入…

關羽卻伸出手,示意關平不要“打草驚蛇”。

已經到這份兒上,關羽索性就繼續聽,聽聽這個逆子,還會說些什麼?

就在這時…

屋內關麟的聲音再度傳出。

“五弟,正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你如此,咱爹亦是如此…不過,你與咱爹不同的地方,是咱爹大徹大悟了,特彆是對女人的大徹大悟,所謂‘心中無女人,拔刀自然神,劍譜第一頁,忘卻心上人。’”

“你以為當初咱爹過五關斬六將是為了啥?你以為咱爹刀法突飛猛進是因為啥?不就是因為曹操把他動情的女人給霸占了麼?不僅霸占了,還將這杜氏的兒子秦朗收為養子,然後又誕下了曹林、曹袞兩個崽兒!”

“你說曹營裡這一大家子在咱爹面前晃蕩,咱爹能忍麼?這還能待在曹營麼?這要不過五關斬六將,頭上的帽子豈不是更鮮豔了?事關臉面,咱爹又要臉!”

關麟一口氣說了一大堆。

“一派胡言!”

門外的關羽強忍著怒氣,心頭喃道。

關平與周倉則是下意識的凝起了眉頭…

這一刻,他們的心情多少有些複雜。

當然,更多的是為關麟的擔憂!

接下來,怕不是家法這麼簡單了吧?

倒是屋內的關索連連搖頭,“這不對呀,坊間傳的…咱爹過五關斬六將,那是義薄雲天,是掛印封金,為的是千裡尋伯父,是孫乾從北方袁營裡帶信過來…要咱爹渡過黃河啊!怎麼到四哥這變成因為一個女人了!”

“唉!”關麟一擺手,感慨道:“就按你說的,咱爹不是為了女人,可你看看咱爹過五關斬六將時走的道路,東嶺關、洛陽城、汜水關、滎陽…這些是往北的麼?咱叔父在官渡戰場,在黃河以北,是東北方,可咱爹走的是西北方,這不是南轅北轍麼?”

“坊間還把咱爹‘千裡走單騎’傳得神乎其神呢!實際上呢?咱爹就是個路癡,路都不知道,瞎七八走…明明小幾百裡的路程,愣是走到千裡…還美其名曰‘千裡走單騎’,也就是能糊弄下無知的百姓,明眼人看來,還是那句話——臉都不要了!”

說到這兒…

門外的關羽驟然的捂住胸口。

他感覺心在滴血,他就是再磊落、再光明,這一刻也…也有點兒扛不住了。

他心態進一步的崩潰了。

自打他離開曹營後,坊間各種傳言塵囂紙上,大多是讚譽的,什麼“身在曹營心在漢”、什麼“掛印封金”,什麼“千裡走單騎”,什麼“過五關斬六將”…

似乎,這一切,都將他離開曹營的行為蓋棺定論為“忠肝義膽”、“義薄雲天”…

事實上,這些傳言多半是準確的,但…這其中的確有這麼一個巨大的漏洞。

——那就是路線。

他關羽的確是個路癡,東嶺關、洛陽城、汜水關、滎陽…不可否認,這四關是越走越遠,是南轅北轍。

而直到滎陽,關羽才意識到這個問題,於是又轉道滑州的黃河渡口。

到了黃河渡口才發現,大哥劉備跑去汝南了,結果又、又、又、又兜了一個大圈子趕往汝南,幾百裡的路程,愣是讓他走了千裡,直線的距離,讓他畫了一個圓!

終究是吃了沒文化、沒規劃的虧!

當然,這些漏洞、黑點…幾十年來,從未有人提及,可…這關麟!

揭親爹的短,他是一點兒不留情面哪!

這是活脫脫的——逆子啊!

“將軍…”

周倉也意識到關羽的表情有些不對了…打算提醒將軍進屋。

讓四公子再這麼口無遮攔的說下去,還不知道會說些什麼?

“讓!他!說!”

儘管聲音低微,可關羽一字一頓,反正已經這麼多人聽到了,索性,他今兒個倒要聽聽這逆子還要道出他多少“黑料”!

所謂——萬裡長征,黑料不打烊!

“四哥…”

就在這時,關索的聲音再度揚起,“怎麼四哥關注的地方總是與彆人不同?過五關斬六將,彆人看到的都是咱爹的神武無雙,義薄雲天,可到你這兒,咱爹就成了路癡…就成了劍譜第一頁,忘卻心上人…就是不算咱爹的過五關斬六將,那他也是斬顏良、誅文醜,不至於這麼不堪吧?”

“嗐…”

聽過關索的話,關麟像是泄氣的皮球,長長的歎出口氣,“五弟,你竟然提及斬顏良、誅文醜…這個,哎呀…說來就話長了。”

“這其中也有故事?”關索瞪大了眼睛。

他有一種感覺,好像他倆不是一個爹一樣…

他關索的爹是光明的,是英武的,可關麟的爹是黑暗的,是充滿瑕疵的!

“咳咳…”此刻的關麟輕咳一聲,“五弟當真要聽。”

“聽啊!”

“為兄先提醒你這裡面的水很深…”

“有多深?”

“黃河那麼深!”關麟頓了一下。

其實一些事兒他不該講給五弟關索聽的,這有損老爹的光輝形象,可不說吧,氣氛烘托到這兒了。

那就說吧…

“當年,官渡之戰前,袁紹派顏良與玄德伯父進攻延津,伯父其實已經聽說咱爹在曹營了,特地囑咐顏良,讓他留意咱爹,還說咱爹面如紅棗,須長二尺…結果…戰場之上,咱爹騎著赤兔馬,揮舞著一把大刀就砍過來了,從陣前直接砍到顏良所在的華蓋傘下。”

“坊間總說,顏良沒有防備…咱爹赤兔馬又快,顏良剛剛提起刀,跨上馬就被咱爹一刀劈了,可事實上…”

關麟故意賣了個關子…

這下可把關索的好奇心給調動起來了。

不止是關麟,就是門外的關平、周倉…還有那些侍衛,甚至包括關羽自己,好奇心也都起來了。

關羽琢磨著,不就是一個“插標賣首”的顏良麼?

他咋不知道,這裡面的水還深起來了?

“四哥,你就彆賣關子了,快說吧!”關索催促道。

關麟頓了一下,方才張口,“事實上,咱爹的赤兔馬雖然快,但不至於從陣前殺到華蓋傘下,顏良都沒反應過來…打仗就不是過家家,顏良的兵也不是擺設…”

“所以嘛,顏良被咱爹一刀梟去首級的真相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