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ncle(1 / 1)

逐澳遊戲 玉不逐流 10120 字 7個月前

這一晚,沈晗黛睡的昏昏沉沉,被嘈雜的門鈴聲吵醒,起來後感覺頭重腳輕。

她走到玄關,從門口監控裡看清來的人是沈哲,沒開門,“什麼事?”

沈哲滿臉的不滿,“今天是阿爸要你回沈家吃飯的日子,打你電話關機,還要我親自來接,你排場真大啊!”

沈從的規矩,每月都要沈家人回去一起吃一頓飯,聽聽他的訓誡,彰顯他一家之主的身份。

要吃飯那也是晚上的事,沈晗黛看屏幕裡的時間,竟然已經傍晚了,她居然睡了一整天。

但她不想讓沈哲進屋,“你就在外面等我。”

沈哲冷哼。

沈晗黛一邊收拾自己,一邊在想昨晚發生的事。

孟行之親自開車送她回了家,臨走前好像還對她說了一句什麼。

她想了一會兒,還是沒記起那句話的內容。

但重要的事情她都還記得,她解釋清楚了那句尷尬的烏龍,而那位孟先生雖然拒絕了她的邀約,卻沒有和她再計較。

孟先生似乎,也沒有傳聞中那麼不近人情。

擱置在桌上的筆記本“滴”的響了一聲,是新郵件的提示音。

沈晗黛跑過去查看,發現是《綠茵之夜》節目組的來件,說是擬好的簽約合同昨天已經寄出,提醒她注意查收。

沈晗黛把電腦關機,帶了充電寶給手機充電,換好鞋後出門,發現沈哲還提著公文包站在門口等她,一臉不耐。

她沒去確認門邊的信箱裡有沒有投件,怕露餡,催促道:“走啊。”

上車後,沈晗黛和沈哲沒話可說,保持沉默。

到沈家的時候,周婉已經坐在餐桌上等了。

沈哲和沈晗黛一前一後進去,沈哲是她親生兒子,拉著對方坐他身邊,噓寒問暖好一陣,把沈晗黛當做空氣。

沈晗黛早就習慣,等到周婉和沈哲說完話,她才開口叫一聲:“大媽。”

周婉連正眼都不給她一個。

沈晗黛不想落人口實,她儘了禮數,對方也抓不到她的錯處,至於周婉回不回答,她不會放在心上。

半小時後,沈從趕回來這頓晚飯才開始。

中途接到沈媛心從國外打來的視頻電話,她是沈哲親妹,沈家真正的大小姐。

板著臉的沈從被沈媛心三兩句話哄的開心不已,叮囑她在國外要照顧好自己,錢夠不夠用,有沒有好好吃飯。

而周婉也化身慈母,每句話裡都透露著對女兒的思念。

桌子上坐著沈家四口人,但這一幕讓沈晗黛更深切的明白,她連沈媛心的替代品都算不上,歸根結底,她隻是個姓了沈的外人而已。

他們戀戀不舍的掛了視頻,沈從又開始說沈哲,“昨天給孟先生送去的賠禮怎麼樣?”

“孟先生沒收。”沈哲看了沈晗黛一眼,“不過回話的人也說了,孟先生不會再追究這件事。”

沈從這才點了點頭,“我聽說孟先生今晚就要回澳城去了,能把這件事在孟先生走之前善了,我也好放心。”

沈晗黛喝湯的動作一頓,隨後把湯勺放進湯盅裡,拿一旁的茶清了清口。

他們一家人都喜歡重口鹹味的湯,她從來喝不慣。

或許是沈從提及孟先生,讓她莫名想起昨晚孟先生為她點的那一盅燉湯。

他大概是隨口一吩咐,卻正好合了她的胃口。

而沈從似乎現在才想起旁邊坐的小女兒,“你之前去何家葬禮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但你務必要和何嘉澤斷絕往來,等過段時間,我會再為你挑選新的結婚對象。”

沈晗黛暗暗握緊手指,“爹地,我不想再和其他人訂婚了。”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

沈從在這個家裡有絕對的話語權,一句話把沈晗黛堵回來,不給她任何拒絕的機會。

一頓飯隻有沈家的三口人吃的儘興,而沈從還要回公司處理事情,吃完就走了。

沈晗黛在這個家裡半分鐘也待不下去,正走到前院,被沈哲叫住,“等等。”

沈晗黛蹙著眉看向沈哲,沈哲哼笑一聲,“沈晗黛,你還有什麼資格給我擺臉色看?”

沈晗黛轉身就走。

“你是不是覺得你瞞的很好啊?”沈哲在她背後大喊,“背著我們沈家去做什麼主持人,是要學你死了的戲子媽一樣去外面給我們沈家丟人現眼嗎?”

沈晗黛回頭,滿臉都寫著厭惡,“沈哲,我媽咪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你還敢在我面前橫?”沈哲氣笑,“我要是把這件事告訴阿爸,他會把你當成丟臉的垃圾一樣掃地出門,趕快找個人隨便嫁了!”

“比如嫁給你最討厭的黎靖。”

沈晗黛用指甲掐著掌心,強迫自己冷靜。

可是她根本冷靜不下來,因為沈哲說的這些難聽到極點的話,都是事實。

“你到底是怎麼知道的……”她明明瞞的很好,而且這個節目還在保密籌備階段,即便是落選的面試者也是需要簽保密協議的。

沈晗黛一下子想起沈哲站在她家門口的畫面,“……你拿了我的合同?”

她幾乎是篤定的口吻。

沈哲大方點頭承認,臉上絲毫沒有偷拿彆人東西被抓現行後的窘迫。

“也彆妄想我會把那份合同還給你,我們沈家有你那個媽就已經夠丟人現眼了。”

“我大發慈悲把這件事替你瞞下去,不告訴阿爸。你隻需要做一件事,把原本我們和何家一起的那個項目,從孟先生手裡拿過來給我。”

他用嘲諷的眼神,從頭到腳審視沈晗黛,“我一點都不信憑阿爸的三言兩語,那位不近人情的孟先生,就能這麼輕易放過你。”

沈哲自認為足夠了解沈晗黛,從小圍在她身邊轉的男人多到不勝枚舉,所以她能從孟先生那裡全身而退,沈哲認為隻有那一種可能。

但在沈晗黛看來,孟行之不和她計較一是因為對方有年長者的紳士風度,二則是因為她自己也拿出了真心誠意。

可沈哲怎麼會懂紳士風度和真心誠意這兩個詞,他滿腦子都是損人利已的自私謀劃。

委屈無助憤怒,讓沈晗黛的肩膀都開始發顫,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隻剩神情還有一點倔強。

她走近沈哲,舉起手裡的包朝著沈哲的頭砸下去,“……把合同還給我!”

可惜她力氣太小,委屈的連手都在抖,沈哲輕而易舉就把她的包打翻到地上。

“你還敢打我?”

沈哲怒不可遏,沈晗黛的把柄捏在他手上,她居然還敢反抗?

這一點大大的刺激了沈哲的情緒,看到後院角落裡的倉庫,他大聲喊道:“來人把倉庫給我打開!”

家裡的傭人匆匆忙忙跑過來,剛打開倉庫門,就看見沈哲拽著沈晗黛往這邊來,“今天晚上,你就給我待在裡面好好地反省!好好地想清楚!”

沈晗黛哭的滿臉是淚,卻一聲求饒都沒有,一直在和沈哲抗衡。

可她的力氣根本抵禦不過一個成年男人,她被拉扯的離倉庫越來越近,看見裡面黑黝黝的一片,塵封在記憶裡的恐懼瞬間複蘇,她掙紮的更加厲害,“不要……”

沈哲哪兒管她願不願意,把她跟丟物件似的丟進倉庫,火速關上門,一把搶了傭人的鑰匙熟練的反鎖上,就像是這樣的事情他已經做過無數次。

裡面傳來女孩哭著敲門的聲音,“……放我出去!”

一旁的傭人在沈家多年,見到這幅景象也覺得看不過眼,委婉道:“二小姐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把她這麼關在裡面不合適吧……”

沈哲怒瞪他,“少多嘴!今晚誰敢給她開這個門,明天就不用來了!”

傭人立刻閉嘴,不敢再多話。

沈晗黛還在不停拍打門,沈哲聽的煩,突然想起什麼,把養在隔壁院子裡的一條成年德國牧羊犬牽了過來。

它聽到敲門聲,馬上開始激烈的叫起來,叫聲凶惡異常,讓被關在倉庫裡的女孩瞬間沒了聲。

沈哲把狗鏈拴在門邊的柱子上,蹲下來滿意的摸了摸它的頭,“還是狗聽話。”

“阿哲。”

沈哲站起來,走到院子裡,“怎麼了媽?”

周婉指了指院子裡的監控,“前幾天壞了,你明天記得找人來換。”

“媽你放心,做事要做絕的道理我都懂。”

沈哲跟著周婉一起進屋,他從自己的公文包裡拿出沈晗黛的合同,從裡面找到節目組的聯係方式後,又把那份合同撕碎,再跟丟垃圾似的丟進垃圾桶裡。

上環港澳碼頭,一輛私人遊艇正停靠在港口,即將出航。

孟行之站在岸邊,兩指掐著煙鬥,點燃的煙絲隨著他吞吐的動作,火星在港夜中若隱若現。

青煙徐徐,一瞬間模糊他深邃輪廓。

手機振動,他接起,聽筒裡傳來漫不經心地的語調:“孟老板,真的不需要我借幾個保鏢給你,送你回澳?”

孟行之隻身一人,隨行保鏢助理都已回澳。

他取下唇邊煙鬥,不鹹不淡的點破,“年少想還人情,下次。”

年鶴聲笑了笑,“下次孟老板再來港城,我一定還上。”

遊艇上的燈亮起來,孟行之掛了電話,上了船。

海港晚風習習,甲板的桌上擺放著一隻點綴的玻璃花瓶,裡面插滿了新鮮的紫羅蘭,淺紫的顏色,嬌嫩花瓣隨風簌簌,帶出一股極淺的柔媚甜香,卻好似能將海水的氣味中和變淡。

“先生,花需要換掉嗎?”

孟行之收回停駐在紫羅蘭上的視線,“開船吧。”

倉庫裡面一片漆黑。

沈晗黛患有先天性的夜盲症,一到晚上,她視野的能見度會比正常人低很多。

而在昏暗的環境下,常人的夜視能力可以很快的適應,對沈晗黛來說不管她怎麼努力想看清,都隻能看到昏黑的模糊顏色,更遑論她現在被關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裡。

她平時睡覺都不敢關燈,因為小時候經常半夜醒來,發現自己什麼都看不見的那種恐慌和害怕深埋在她心底。

她很怕變成瞎子。

沈家人很清楚她的病,也更清楚她被關在現在這樣的地方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瞎子。

看不見自己身處什麼樣的環境,門口還拴著那隻惡犬。

她不敢發出一點聲音,因為會引起那隻狗震耳欲聾的叫聲,所以她隻敢縮在黑暗裡,蜷縮著身體用雙手緊緊抱住自己的腿。

她怕黑,也怕狗。

她像個瞎子一樣在已知的恐懼裡嚇的渾身發抖,腦子裡什麼思考不了。

眼淚哭濕了裙擺,哭到最後都哭不出來了,恐懼的情緒才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漸漸麻木。

倉庫的門被人從外面拉開,狗吠了一聲。

沈晗黛連遮光的動作都來不及做,害怕的縮進角落裡。

過了一會兒,沈家的傭人走進來,低聲跟她說:“彆怕了二小姐,狗已經被牽走了。”

沈晗黛坐在原地愣了幾秒鐘,才慢慢扶著牆站起來,“……謝謝。”

她幾乎保持著一個姿勢熬過了整晚,走路的姿勢都有些僵硬,傭人想來扶她,被她躲了過去。

“二小姐,這是你的包。”

沈晗黛伸手接過。

“少爺還讓我帶句話給你,說讓你想清楚了給他回話。”

沈晗黛頭也不回的離開沈家,沿路攔了的士回家。

她上車後安靜的坐了幾分鐘,腦子裡才慢慢有了一點思緒。

她從包裡拿出手機,想要聯絡節目組的負責人,就說自己這邊出了點問題,想要重新再要一份合同,哪怕現在讓她去親自拿都可以。

但手機裡一封未讀的新郵件和新短信,把她僅剩的一點希望也掐滅了。

郵件說,他們經過慎重考慮,決定不和她簽約合作。

短信是節目組的負責人親自發來的,解釋了原因。

【沈晗黛小姐,你是我非常看好的新人,但我們做一檔節目需要考慮很多。而主持人又是關乎這個節目是否成功最大的因素,你的家庭並不支持你從事電視主持人的工作,我們節目組收到了你家人的強烈抗議,為了節目的穩定性考慮,所以這次不能再繼續合作,我個人深表遺憾】

沈晗黛看著這條短信好一會兒才過神,動了動僵硬的手指,幾個簡單的字打錯了好幾次,才打正確發送。

【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

她鎖了手機,一抬頭,就看見車內後視鏡裡的自己。

裡面的女孩雙眼紅腫,那雙平時顧盼生輝的眼裡面,除了即將溢出的眼淚什麼都沒有。

她開始在心裡安慰自己,其實簽不簽合同的結果都一樣,隻要當她的臉出現在電視熒幕的那一刻開始,沈家的人就絕不會容許。

她竟然還天真的想過,沈家不會為了她賠天價的違約金,所以就算他們到時候知道了也會無可奈何。

可是她沒有想過一旦事情發展到那個地步,他們既不會為她付天價的賠償金,還會想方設法的粉碎她的前路,就像沈哲現在做的一樣。

到時候她隻會更摻,再次變成全港可以在茶餘飯後談笑的對象。

所以,就這麼安安靜靜的當他們沈家人養的一隻漂亮金絲雀,乖順的聽父親的話,再嫁給一個他們看中的聯姻對象,做一輩子沒有自主權利的傀儡,這或許是她最好的結局。

可是沈晗黛不甘心,憑什麼她要活的像個傀儡,憑什麼沈從一句話她就要嫁給何嘉澤,憑什麼沈哲一個不滿她就要被關在黑漆漆的倉庫裡,還連唯一有機會脫離沈家這個囚籠的機會也要被他無情抹滅?

她到底應該怎麼做才能不再被沈家控製,不需要再聽沈家的話,讓沈家沒有辦法再對她的未來指手畫腳……

你之前面試成功的足球節目,就是華臻集團獨家投資的。既然你和他們當家人認識,那就記得多討討人家歡心。

他可以……孟行之他可以。

隻要他開口,沈家的人一個也不敢忤逆他。

沈晗黛握著手機的手指用力的收緊,腦海裡迅速的閃過和這位孟先生相處時的點點滴滴,一個瘋狂的念頭在她心裡抑製不住的生長。

手機收到頭條推送,叮的響了一聲。

她恍惚的點開,看清標題上的字。

【華臻集團CEO孟行之先生昨夜突遇意外,已送進澳區某醫院搶救,目前暫未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