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重的夜色下他哼著小曲搖搖晃晃地走到商店門口,他半搖著頭睜大一隻眼睛看向頭頂上方的牌匾,那上面寫著丟失商店。門口昏黃的燈光照在他發紅的面頰,醉鬼嘴裡念著,“丟?失!商店……”
他的嘴巴對住酒瓶猛灌一大口麻醉感後搖搖晃晃地跌倒進去。門口的鈴鐺清脆一響,病人雙手撐著座椅道,“歡迎光臨丟失商店。”
沒耳抬起頭對門口的醉鬼微微一笑,醉鬼東倒西歪地進來險些跌一個大跟頭,病人推推眼鏡側著臉看他。穿著老舊的皮夾克,酒紅色的皮鞋,戴著一頂破爛的牛仔帽。粗糙的大手裡握著一個綠色的酒瓶,他帶著一股驕傲而自大的笑容,不過這一身打扮帥氣極了。
醉鬼撅起嘴角邁著奇怪的步伐走過來,他倚靠在吧台邊側著身體說,“一杯朗姆酒。”
“好的。”沒耳溫柔地回答他,醉鬼卻搖搖頭說,“男人說話應該更狂野,好的。明白嗎?就像這樣,好的。”醉鬼自言自語起來越來越起勁後來高亢地大叫著,“好的,好的,好的……”
病人坐在最靠邊的位置看著這個醉鬼像瘋子一樣亂動亂叫。沒耳從櫃子上取出一瓶朗姆酒,低下頭翻找合適的杯子,沒耳的杯子各色各樣琳琅滿目的擺放在吧台下面的櫃子裡,這是一些刻著奇怪圖紋的杯子它門漂亮精致,每一種杯型都是不一樣的,也有那種倒掛著的杯子,小西寧一直很好奇倒掛著的杯子怎麼盛水呢?當然沒耳讓他自己思考,病人是見過這些杯子的所以他至今都在嘲笑小西寧不知道如何用杯子。
這是一家奇怪的商店,在每一個角落都在發生不可思議的事情。
醉鬼捏著酒瓶鼻音繚繞地哼唱著寶貝讓我們一無所有的流浪,他的聲音微微顫抖著,小西寧坐在病人腿上悄聲說,“你喝了酒也會這樣嗎?”
病人揪著小西寧的臉蛋說,“不會。”
“哦!”
醉鬼唱著唱著突然皺起眉頭瞪大眼睛看著眼前這家商店,白頭發的人抱著看不見臉的小男孩,貨架上明晃晃地擺放著鮮活的器官,看起來是五顏六色的,醉鬼踉踉蹌蹌的退後幾步,兩條腿也左右哆嗦起來。這家店裡還有一個精致而古老的壁爐,門口卻擺放著一束杜丹花。醉鬼再回頭看向沒耳他寧靜的臉龐上是微笑的嘴角,沒耳終於找到了一個合適的杯子來倒滿朗姆酒。醉鬼眼神恍惚地看著沒耳穿著整潔的白襯衫胸前彆著一枚很值錢的胸針,並且他是黑色的頭發。醉鬼心中一震心想今天是闖進吃人的鬼屋了,這裡有人的器官在跳動,還有一個看不見眼睛的小孩在邪惡的微笑和一個滿頭白發的鬼。醉鬼又看向沒耳心想看來隻有我們兩是活人了。
醉鬼四眼環顧丟失商店,病人一拳敲在小西寧的帽子上道,“你笑什麼呢?”
小西寧道,“沒耳先生說了要對客人微笑。”
病人裂開嘴尷尬地朝醉鬼微笑嚇得醉鬼腿一軟狠狠的跌了一跤,沒耳道,“先生你還好嗎?”
他馬上爬上來道,沒事。
沒耳說,“坐下來吧!這是你的酒。”
醉鬼細細打量沒耳悄聲說,“哦!你在這打工多久了?”
沒耳道,“很久了。”
“啊?”他驚訝一聲又湊近沒耳的耳旁說,“你沒發現嗎?”
沒耳道,“什麼?”
醉鬼又趴在耳旁說,“不方便說,不過你相信我。”
沒耳很認真的回答了醉鬼,“好。”
病人一頭霧水的坐在一旁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認定為鬼混了,下一步就是驅趕他和他懷裡的小鬼魂。
醉鬼突然嚷嚷起來,“嗷嗷嗷!我是皮夾克,那些小鬼魂都叫我醉鬼皮夾克。兄弟,還不知道吧?”他拍著桌面誇誇其詞,說完他凹陷的眼球猶如死神一般閃爍著銳利的光芒,醉鬼心想這足夠嚇退兩鬼了吧!
沒耳說,“你叫皮夾克?”
“誰不知道我醉鬼皮夾克的名字?不瞞你說我從小就與彆的孩子不一樣,我大雪地遇見狼,白花花的狼啊!眼見狼就要衝過來了,你猜怎麼著?”醉鬼從座椅上跑到地上半蹲動作手臂揮舞著扮作狼的樣子一股勢不可擋的氣勢。
沒耳說,“怎麼樣?你受傷了嗎?”
醉鬼邊說邊做著一連串的動作模仿當時的場景,那語氣就像吃人的鬼,“啊呀!我能受傷嗎?我眼睛一瞪它,我往前一步它就往後退一步,我正要抓它時狼渾身抖動,我一看這不行啊!我心一向善良啊最後就把它放走了。不過我說了不許在山裡吃人不然我就來收你。這狼有靈性啊,一聽我放他趕快臥下來不動了,我摸摸這狗說行了,去吧。”
聽到這病人就聽不下去了,不是說是狼嗎?怎麼又變狗了?沒耳卻還是一臉讚賞地說,“太厲害了,一眼就嚇退狼。”病人突然無力反駁,沒耳你也是喝多了嗎?
醉鬼從後面的褲腰帶裡又拔出一瓶酒,這回他舉著兩瓶酒又說了,“我見到的奇事多了去了,我見過天倒過來,地掉進天裡的怪事。”
“哇!”沒耳驚歎一聲。
醉鬼道,“天不在天上地不在地上,我心想遭了呀!”
沒耳說,“沒有天地你是站在哪裡?”
醉鬼用手比劃著就像翅膀一樣,他醉醺醺道,“我?我飛在空中啊!我打開翅膀左一個右一個,我展翅一揮就飛了起來。我是什麼人呀?鬼啊魂啊妖啊看見我繞道走。我怎麼看怎麼覺得不對勁,我心想遭了呀!”
沒耳聚精會神地聽著,病人繞繞頭發越來搞不懂沒耳在乾什麼。小西寧在藍色禮帽下無奈地眨巴眼睛,沒耳先生又開始了。
醉鬼在丟失商店亂舞亂繞說自己有翅膀能飛沒耳讓他展示,他就使勁跳啊跑啊,累得氣喘籲籲。
醉鬼道,“我的翅膀不是你這種普通人能看見的,今天就不飛了,改天飛給你看。”
沒耳一臉歡喜道,“好。”
病人實在看不下去問小西寧,“沒耳怎麼了?”
小西寧揪揪帽子說,“沒耳先生聽不出真話和假話。”
“為什麼?”病人驚訝地張大嘴巴,他認識的沒耳是一個聰慧敏銳且看不透的家夥,在病人眼中沒耳永遠是站在最高點的魔法師,而病人願意終身相隨。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沒耳經曆了什麼讓他拋棄他擁有的一切變成一個普通商店的老板。
小西寧道,“不知道但是沒耳先生真的聽不出在說真話還是假話,因為沒耳先生聽不出來真假經常有人來騙取商店的東西,他們會編一段故事給沒耳先生聽。”
病人道,“那商店裡的東西不就被騙走了嗎?”
“不會的,沒耳先生說過沒有丟失過的東西是在這裡買不到的。”
“哦。”病人心想雖然沒耳聽不出真假但不代表他傻。
醉鬼又坐回椅子上給沒耳講了一個新故事,剛才天倒過來地掉進天裡的故事莫名其妙的結束了。沒耳送了醉鬼一碟火腿,醉鬼左看看右看看提起一片又瞅瞅,沒耳道,“看什麼呢?”
“我的眼睛和你們普通人不一樣,我能看見你看不見的東西。”醉鬼心想這麼一大片火腿一定是人肉,還是趕快跑吧!
小西寧突然說,“你能看見什麼?”
醉鬼聽見小西寧對他說話趕忙放下火腿自言自語說,“哈哈,今天眼睛不在狀態什麼也看不見了。”
沒耳道,“先生,不喜歡吃火腿嗎?”
醉鬼眯起眼睛笑著說,“吃不慣。”
小西寧噘著嘴說,“你怎麼不回答我?”
“啊啊啊啊啊哦!”醉鬼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氣暈乎乎地趴下了。沒耳搖搖他的肩膀醉鬼還是一動不動的趴在那裡。
小西寧道,“睡著了?我看看。”
“啊!剛才怎麼了?我睡著了?”醉鬼突然爬起來抿抿嘴。
沒耳道,“先生你剛才睡著了。”
醉鬼道,“哦!剛才有小鬼勾我的魂兒。”
沒耳詫異道,“鬼?”
“你普通人看不見。”醉鬼終於拿起吧台上的朗姆酒喝下去說,“好酒。”
小西寧從病人腿上跳下來坐在醉鬼的旁邊,小西寧撐著下巴微微抬起頭看向醉鬼。醉鬼的腿抖動個不停,他用一隻手使勁往下壓腿可還是顫抖的不受控製。想站起來若無其事的換個位置時發現自己根本站不起來,他太害怕了。醉鬼假裝看不到小西寧對沒耳說,“這裡幾點關門?”
沒耳道,“憑這裡主人心情,想關門就關了。”
醉鬼被小西寧一嚇清醒了很多,他問,“這裡主人是誰?”
沒耳笑著說,“他叫沒耳。”
病人也坐過來對醉鬼說,“喂,你來買什麼?心臟還是肝臟,毛血細管?”
醉鬼嚇得跌倒在地上這回他真的爬不起來了,病人揚起嘴角勾魂攝魄的一笑,白色的卷發遮住半邊臉頰,露出滿嘴尖利的牙齒斷斷續續地說,“你買不買?我這裡什麼都有你買不買?”
醉鬼心臟加速跳動著面色發白,他不敢看向病人的面龐,用拳頭使勁的敲打在腿上勉強著顫顫巍巍地站起來,醉鬼道,“出去一下啊!一會兒回來。”
沒耳道,“好。”
醉鬼說完邁開腿就往出跑,掉了錢包掉了帽子。病人往緊按按牙套開心地彎著腰耷拉著胳膊跟著醉鬼也撒野式地跑出去還叫喊著,“慢點,等等我。”
稻草人麥麥正蹦蹦跳跳地趕往丟失商店,大片烏雲的天空下隻見醉鬼跌倒爬起來來回回地瞎跑,後面追著一個狂笑的白發人。這兩人經過時稻草人麥麥馬上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病人看見地上有一根稻草人心生一計繼續跑起來。醉鬼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雙腿實在支撐不住他不停的狂奔,他一步緊跟著一步向前邁時不時回頭看一眼,後面漆黑一片隻有路燈在兩排道路旁發著微弱的光。正要歇一口氣時隻聽一聲哦吼!病人雙手舉著稻草人麥麥從拐角處華麗地衝出來一個急刹車站在路燈下,醉鬼在燈光下看見迎風飄蕩的破爛衣服,一張枯黃的臉。再仔細看去白頭發鬼在黃臉鬼下面。醉鬼使勁奔跑起來醉意散了個七八分,醉鬼心想真是活見鬼了,再也不喝了啊啊啊啊!
病人追在後面越跑越累有些口乾舌燥,他慢慢停下腳步緩緩深呼吸幾口。醉鬼也跑遠了他抱著稻草人麥麥掉頭回家。
沒耳嚴肅地看著病人道,“你乾什麼嚇他?”
病人委屈的雙眼幾乎要擠在一起,唯唯諾諾道,“玩玩嘛!”
“下次不許。”沒耳的語氣很嚴肅但他並沒有怪罪病人,隻是覺得必須教育。病人就像一個頑皮的孩子總得敲打敲打。
“知道了。”病人抱著稻草人麥麥,麥麥也是欲哭無淚突然被病人抱起來拿蠟筆畫了一個大笑臉。後面的劇情就是舉著自己一路狂奔,麥麥這回可算是知道人類暈車的滋味了。病人一把將稻草人麥麥扔在地上,沒耳蹲下來仔細研究起這根稻草人,怎麼看怎麼眼熟。
“這是哪來的?”沒耳轉頭看向病人,病人蹲在他旁邊眨了幾下眼睛轉頭看向蹲在自己旁邊的小西寧說,“這是哪來的?”小西寧摘了帽子一雙彩色琉璃的眼睛藐視地看著病人,但是眼睛很漂亮所以病人隻看得到美麗卻看不到藐視的成分。病人又轉回頭對沒耳說,“撿的。”
沒耳道,“在哪撿的?”
病人拔了一根稻草說,“放心吧!沒耳,這真是我在垃圾桶旁邊撿的。”
稻草人麥麥忍著疼被拔掉一根稻草一聽沒耳二字馬上露出臉揮手,“嗨!沒耳先生。”
沒耳驚訝地說,“麥麥?”
“是我,沒耳先生。嗨,小西寧。”
“嗨,麥麥先生。”小西寧笑嘻嘻地低頭對麥麥擺手。
病人一臉懵地看看沒耳看看小西寧在看看這個突然變成兩張臉的稻草人。麥麥的第二張臉是被病人畫上去的,可憐的麥麥一臉塗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