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無力 試圖緩和。(1 / 1)

胤禛聽到玄燁的話後, 立馬喜上眉梢——肯定是額娘幫他和阿瑪說情了!阿瑪竟然真的放他出去辦差了!

原本額娘之前那樣說,他還以為這次沒戲了呢!

胤祉則是滿臉問號,有些措手不及, 怎麼突然就要去山東?他對農事一竅不通啊!

他看向旁邊神情激動的胤禛,悄悄使了個眼色——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奈何胤禛正在興頭上, 根本沒注意,一心隻想著差事了。汗阿瑪說叫他們去送種子, 那他們還能乾彆的嗎?

玄燁瞧了瞧胤禛, 顯然知道他的脾氣, 繼續道:“到了地方上, 許你們便宜行事。朕雖然隻圈了十個縣做試點, 但你們要是有能耐,大可往其他府縣推廣, 若有不決之事, 可尋山東巡撫佛倫商量。”

胤禛稚嫩青澀的面容上全是乾勁兒, 他躊躇滿誌道:“兒子明白了, 汗阿瑪放心!兒子一定能辦好這件差事!”

這是阿瑪交辦給他的第一件差事,他是絕不會讓阿瑪失望的。

眼神被無視的胤祉:“……汗阿瑪放心。”

他要趕緊回去看看書齋裡有沒有農事方面的書,他雖然愛看書, 但對這些東西是真的不感興趣。

還有, 老四,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胤禛一出門就被胤祉叫住追問,這才想起三哥還不知道, 他把之前自己請旨的事情說了:“不過當時額娘沒同意, 我還以為沒戲了,正打算去戶部找兩個熟悉農事的郎官問問。”

胤祉:“......”

你去請的旨,為什麼汗阿瑪還要把我一起派出去?我又沒去請旨。

胤禛卻挺高興有個兄弟跟自己一起去:“咱們都是頭一回辦差, 就個伴兒多好,也省得底下官員看咱們面嫩,背地裡弄鬼。”

行吧,胤祉雖不通農事,但也知道這差事要緊,雖然他天性不愛折騰,但能得著這麼個正經差事,對他將來掙爵位也是極好的。

“還多虧你了,回頭我治個席面,咱們兄弟聚一聚。”

“算了吧,額娘不叫我多喝酒......”

......

沈菡完全沒想到玄燁最後選擇了這種方法:“這……他們都才十幾歲,第一次就去辦這麼大的差事會不會太草率了?”

玄燁卻覺得這法子挺好:“你想讓胤禛改改急躁的脾氣,光說有什麼用?讓他親自去試試差事有多難辦,多磨上幾回,知道急也急不來,自然也就耐心了。”

好吧,實踐出真知,而且玄燁教導皇子一向嚴格,沈菡也不好乾涉。

不過,沈菡有些擔心:“那他們就有這麼去嗎?之前胤禛說以皇子的身份過去,恐怕會被當地官員蒙蔽,還跟我說想微服私訪來著。”

玄燁嗬嗬一笑,搖搖頭:“微服私訪……身處上位者,被底下人蒙蔽是家常便飯,難道他們每次想知道什麼事,還都去微服私訪?真想知道底下的實情,有的是法子,叫他們自己琢磨去吧。要真是連當地的實際情況都打聽不出來,調查不明白,這個差事他們也辦不成。”

等他們辦不成,丟了人,知道自己的深淺了,自然就不敢再好高騖遠,想些有的沒的了。

沈菡:“……”

合著她還是心慈手軟了。

胤祉和胤禛都是頭一次自己出遠門辦差,沈菡不放心,把蘇培盛和胤祉那裡的哈哈珠塞太監和內務府的管事都叫了過來,細細地囑咐他們怎麼給兩個阿哥收拾行李。

玄燁既然說了不用微服私訪,那就得按照皇子出巡的派頭收拾了。

沈菡想著萬一中間遇上什麼事不能及時回來,光是春夏兩季的衣裳就備了十幾箱子,還讓人添上了幾箱秋裝。

一長串的單子拉出來,滿滿當當帶了好些東西,沈菡:“還有藥材,各種藥材都要多備上一些,外面找藥不方便,有備無患。”

臨走之前,沈菡又把胤祉和胤禛都叫來了:“外頭和家裡不一樣,凡事多上點兒心。你們都是第一次辦差,有什麼不會的多問問衙門裡的老人,實在不行寫折子回來問你們阿瑪,切忌自作主張,一意孤行。”

她又看向胤祉:“記得走之前回宮裡跟你額娘說一聲。”

胤祉:“是,皇額娘。”

……

皇上為了山東禦稻的事兒竟然一口氣派出了兩個阿哥盯著,實在有些出乎朝臣的預料。

倒是明珠聽說後鬆了一口氣,笑道:“這麼一來可就省事多了。”兩個皇阿哥,索額圖便是有再多的心思也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他吩咐手下:“去和佛倫說,好好招待兩位阿哥,自己也小心著點兒。”

胤礽聽說汗阿瑪把差事交給了老三和老四,心裡自然很不是滋味。之前是老大,這次又是老三和老四……

不過這種不快很快就被接下來的喜悅給打消了——因為汗阿瑪竟然放手讓他接觸朝政和軍務了!

玄燁午間叫來胤礽一起用膳,席上突然就和他說起了噶爾丹的事。

噶爾丹之前在烏蘭布通大敗,逃回科布多時隻剩兩千殘兵,彼時噶爾丹的侄子策妄阿拉布坦不但搶劫了他的營盤,連帶他的妻子家眷也一並帶走了。但噶爾丹不愧為當世梟雄,雖然惱怒至極,卻並未泄氣。

玄燁:”朕收到消息,說他甫一回到科布多,立刻開始糾合殘部、休養生息,如今手裡竟已握有數萬兵力。”

胤礽驚訝:“這麼快?”不過剩下兩千殘兵敗將,這才一年的時間,竟然已經擴張到了數萬?

玄燁點頭:“不但如此,據盛京那邊來報,噶爾丹還曾數次派人出使沙俄,之前朝廷截獲了一封噶爾丹的親筆信,裡面要求沙俄提供援兵和槍支彈藥。”

胤礽聽得皺起眉頭,沙俄也一直覬覦大清東北的國土,看來《尼布楚條約》的簽訂並沒有令他們死心。

如今沙俄暗中勾結扶持噶爾丹,顯然是想趁亂取利。

胤礽想了想,建議玄燁:“噶爾丹如此狼子野心,實是我朝心腹大患。如果真叫他這麼休整下去,想必不需多久,實力就能恢複戰前的水平。依兒子愚見,咱們是不是該……”先下手為強?

玄燁心中滿意,彆的先不說,單是太子能有這股不畏戰的勇氣,就值得他欣慰了,總算也不枉費他多年的教導。

玄燁不吝誇讚:“你能有這樣的誌氣,朕心甚慰!”

胤礽一愣,他已經很久沒有聽到汗阿瑪這樣直白的誇讚他了,一時竟然有點兒無措:“兒子……”

玄燁笑了笑,夾了個紅燒鵪鶉蛋放到胤礽的碗裡:“阿瑪和你想的一樣,噶爾丹為人狡詐,如果不及時根除,以後漠北邊疆恐再無安寧,後患無窮。隻是朝中臣子大多貪圖安逸,一提起打仗總是猶豫不前。上次噶爾丹進犯,武將中便有數人找了無數借口,主張不宜出擊,想與噶爾丹和談。”

和談是不可能的。

玄燁自從登上帝位,一向以開疆拓土、維護大清的統治為己任,真要和噶爾丹一個想要反清稱雄的人合談,必定要涉及喀爾喀蒙古的統治權。

可若真是以國土為代價換取苟安,那玄燁這半輩子的努力豈非成了笑話?

胤礽明白了汗阿瑪的顧慮——他其實也想早早滅了噶爾丹,奈何朝中主戰勢力太弱,上次噶爾丹真的打過來,朝中還有那麼多人不想打。現在蒙古一切太平,如果汗阿瑪提出主動出兵漠西,可想而知會有多少人反對。

而將士一旦缺乏必勝的決心和士氣,打了也是白打。

胤礽也覺得事情有些棘手:“但以噶爾丹如今的做派來看,打算卷土重來之心昭然若揭,等他恢複過來,挑起戰端隻是早晚的事罷了。”

不能趁其弱小之際先下手為強,實在叫人不爽。

玄燁倒是早就看透了朝中的局勢:“所以咱們父子才要早做打算啊!”

胤礽一愣:“汗阿瑪的意思是?”他每日都在讀書,打仗……他又能做什麼呢?

玄燁拍拍兒子的肩膀:“你年紀也不小了,之前聽你皇額娘說,你的格格已經有了身孕?這眼看你也是快要做阿瑪的人了,是不是也該早點兒出來為朕分分憂?一心隻顧著讀書可不行。”

胤礽有些不敢相信,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理解錯了汗阿瑪的意思。

——這話真的是......想讓他上朝理政的意思嗎?

玄燁看著胤礽眼中掩飾不住的驚詫,心中湧上幾分說不出來的滋味,不過他的面上半分都沒有顯露,隻是輕輕歎了一聲,和藹道:“阿瑪知道,朝中有些閒言碎語,也不乏有異心之人,想要離間你我父子二人……”

他不否認自己對太子有身為皇帝的考量,對君王來說,朝中權力的平衡至關重要。

朝堂之上任何一方勢力過大,都必將導致朝堂不穩。當權臣或是黨魁能夠隻手遮天,其他臣子便隻能成為應聲蟲,任何反對之人都將被這股勢力蠶食。

——一如當年的鼇拜和蘇克薩哈。

這些年,索額圖借著太子的勢,在前朝貪汙索賄,排除異己,朝臣畏懼著‘翌日’,敢怒而不敢言。

太子的婚儀為何至今沒有定下?因為禮部在索黨的暗示和逼迫下,幾乎快要將太子的婚儀抬高到與皇帝大婚儀等同的程度。

他們不敢反駁“索相”,隻能照著索額圖的要求給玄燁上折子。而玄燁礙於明著反對會讓人誤以為他對太子不滿,隻能借明黨之勢拖延此事。

索額圖借著抬高太子的地位,鞏固自己在朝中的權威,玄燁如何能不怒!

不過玄燁心裡也清楚,這些事情與太子無關,他還年輕,並不明白這裡面的利益糾葛,滿心以為索額圖都是為了他好。

但其實朝臣各有自己的家族立場和私心,在江山社稷上,隻有他們父子才應該是一體的......

玄燁本意是想解一解父子二人的心結,誰知他才不過說了這一句,胤礽卻已經悚然一驚,剛才還帶著驚異喜悅的心思瞬間涼了個透徹,他連忙起身請罪道:“汗阿瑪明鑒,兒臣一心忠於皇父,謹守儲君本分,絕不敢聽信小人讒言,生出忤逆之心!”

玄燁:“……”

他起身上前扶起太子,見胤礽面上惴惴不安,不得不把聲音再放緩,表現得更加和顏悅色一些:“你不要誤會,朕不是這個意思。朕……”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玄燁心中突然湧上一股無力之感,整個人瞬間覺得十分疲憊。

他擺擺手,也懶得再多解釋什麼,直截了當道:“明日起,你不必再去無逸齋上課了,來九經三事殿隨朕一起聽政吧。之後朕會交給你一些折子,你要學著處置,若有煩難之處,可以先尋張英、熊賜履和伊桑阿請教。或者直接來找朕也行,朕給你講。”

這可太突然了!

胤礽完全沒想到汗阿瑪叫他來是為了說這個,他直接被這兜頭而降的大喜訊砸蒙了。

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玄燁卻已經面色疲憊地擺擺手:“行了,時候也不早了,朕累了,你跪安吧。”

胤礽隻好咽下話音,驚喜又忐忑地告退了。

玄燁看著兒子的背影,長歎一口氣——罷了,太子心性單純,又沒經過朝中的勾心鬥角,難免被臣子拿捏。隻要到朝堂曆練一番,想必就能明白為君者的不易了。

而且,他們不是一直拿此事挑撥他們父子嗎?

這次他就遂了他們的心願,也省得父子離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