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結局 孝昭皇後。(1 / 1)

屋裡的聲音隱隱約約地傳出來, 外頭聽到動靜的顧問行對廊下站著的季綸擺擺手。

季綸會意,連忙帶著永和宮的抬水太監去水房提一早準備好的熱水。

顧問行又把小東子叫過來:“去膳房瞧瞧, 晚膳準備得怎麼樣了?彆誤了膳點。”

小東子:“大總管放心, 老早我就去看過了,準備的齊全著呢!”

顧問行看看時辰,永和宮膳房在北面的神武門附近,離永和宮可不近便:“那你這就去傳膳吧, 讓他們每道菜下面都備上風爐, 千萬彆涼了。”

等屋裡平靜下來, 晚膳正好送來。

榻上亂糟糟的一片。

沈菡拽過毯子捂住臉——太羞恥了。

玄燁隔著毯子壓住她, 手還有些不老實, 他戲謔道:“這是怎麼了?之前不還挺大膽的嗎?”

大著肚子那會兒都敢挑釁他呢,現在生完了反而害羞了?

不過這樣的她真是很久沒見了。

玄燁想起之前她仗著自己沒法動她, 總是挑釁折磨他,這會一見她害羞,就忍不住想要整治整治她。

沈菡被“打擊報複”,沒一會兒就扛不住了。

她裹著毯子躲, 玄燁卻始終不肯放過她。

最後沈菡被逼到了牆角,沒辦法了,隻好撒嬌示弱道:“我餓了……”

玄燁拽著毯子用力, 眯著眼睛盯著她笑:“朕這不是正喂你呢嗎?”

沈菡:“……”

沈菡臉爆紅!

她看他興致勃勃地還想來, 連忙把毯子往上一拉,使勁兒擋住自己,隻露出一雙通紅水潤的眼睛,小聲求饒:“我受不住了,你就饒了我吧……好不好?”

玄燁:“......

玄燁瞪著她,呼吸漸漸粗重起來。

沈菡:“……”

——

屋外頭。

正準備往裡面抬熱水的季綸:“……”

正準備擺膳的小東子:“……”

正準備進去伺候主子的顧問行和紫芙:“……”

幾人面面相覷。

最後還是顧問行最有經驗, 他淡定道:“季綸,帶人去水房再抬些熱水回來備上。常東,膳房這菜估計等會兒就不新鮮了,抓緊去膳房讓他們再做些新的送上來。”

最後他對紫芙道:“你去看看小阿哥,和乳母們說,有什麼事兒先自己解決,不要過來打擾主子們。”

“是。”

三人抓緊去了。

顧問行回頭看看屋裡,有些感慨

——這宮裡,真是什麼時候都不缺有本事的人呐!

——

皇上過完年又開始一個勁兒地往永和宮跑,後宮眾人都奇了怪了。

這兩人怎麼又黏糊到一起去了?

德嬪不是在喂奶嗎?

這樣也能拴住皇上?

總不會是戴佳氏那個小丫頭拴住了皇上吧?

其他主位念叨念叨也就罷了,她們都不侍寢了。

佟貴妃因為上次的事兒正難受著呢,聽到消息更加喪氣,已經頗有些心灰意冷,懶得搭理了。

惠嬪、榮嬪忙著照顧孩子,自己的事兒還忙不完呢,哪有空管皇上去哪歇。

安嬪忙著練功……

敬嬪忙著琢磨怎麼改嫁……

端嬪怎麼想沒人關心……

隻有宜嬪。

翊坤宮裡,宮女擔憂地對宜嬪道:“主子,您得想想辦法啊?”

宜嬪攪和著眼前的燕窩粥,懶懶道:“想什麼辦法?”

宮女小聲道:“想想……怎麼爭寵呐?”

宜嬪抬頭看她:“爭寵?和誰爭?德嬪嗎?”

宮女點點頭,不是德嬪還能有誰,這宮裡現在最受寵的不就是德嬪了嗎?

宜嬪一笑,沒說話。

她把燕窩粥遞給小宮女:“涼了,這碗賞你了。和膳房說,我愛吃甜的,這碗不夠甜,我不喜歡,換一碗來。”

宮女不解,不過既然主子不接茬,她自然也不敢再說,莫名其妙地換燕窩去了。

宜嬪把點心盤子挪到眼前,拿了個蜜麻花慢悠悠地吃起來——這是前幾天永和宮剛送來的。

之前重陽節她借著花糕和德嬪搭上話,此後但凡她給永和宮送東西,德嬪便總會禮尚往來地給她送些新鮮的點心吃。

雖然因為兩宮隔得太遠,德嬪又在待產,兩邊不大好走動,但這麼你來我往的,慢慢地也算有了些面子情。

她也漸漸摸到了一點德嬪的性格。她心眼兒不多,對人情世故並不熱衷,也不太擅長,但為人善良且細致體貼。

宜嬪打量著眼前這盒子點心,德嬪不過見了她一次,就看出了她喜食甜食,更愛奶香味的點心。

且上次與她打交道,宜嬪還發現她身上有一種與眾不同的特質。很細微,但她坐在那裡,看起來就是和彆人有那麼點不一樣。

這種特殊的氣質配上她的美貌和體貼,混合成了一種極具吸引力的女人味,連她一個女人端詳久了,都忍不住想要探究一下,何況男人?

進宮之前,阿瑪曾細細地給她和姐姐分析過皇上的喜好、性格和脾氣。要論這宮裡誰的娘家和皇家最親近,除了佟家,能比得過她家的可不多。

阿瑪當時信誓旦旦道:“你們放心,以你們姐妹的模樣和性格,再加上咱們家和皇家的關係,皇上定然不會冷落你們的。”

但最後不知怎麼回事,皇上並沒有去看寡婦的單獨挑選,是太皇太後去的,姐姐直接落選了。

她倒是順利進了宮,還很快封了嬪,成了一宮主位。

宜嬪能感覺到,皇上確實不討厭她,甚至可以說挺喜歡她的,而且因為家裡的關係,待她也很親近、很溫和。

但……皇上並沒有被她吸引。

喜歡就隻是“喜歡”,皇上可以喜歡一個女人,也可以喜歡一張畫,一個瓶子甚至一匹馬,這種喜歡對皇上來說沒有差彆,他可以隨意地喜歡上任何東西。

但皇上很難被一張畫、一個花瓶深深吸引,女人同樣如此。

那天見到德嬪後她就明白了。皇上不是不喜歡她,隻是他已經被更有吸引力的東西吸引到了。

這就像兩個漂亮的花瓶同時擺在主人的面前。

一個隻是比其他的好看一點,款式新穎一點;另一個卻與主人曾經見過的所有花瓶都不太一樣,更有特點。

那主人當然會好奇地經常去觀察與眾不同的那個,而不夠獨特的那個就隻能被主人束之高閣,等待主人偶爾心血來潮地把玩了……

宜嬪想起宮女說的“爭寵”,無奈一歎,一個花瓶,怎麼可能改變主人的喜好呢?

她隻能努力把自己變得更新穎、更獨特,去想方設法吸引主人的目光,卻無法決定主人最終選擇把玩哪一個。

哪怕她想辦法把那隻獨特的花瓶打碎,難道以後就不會有另一隻更獨特的花瓶吸引主人了嗎?

主人隻有一個,可花瓶卻是怎麼碎也碎不完的……

——

玄燁最近突然來永和宮來的這麼勤,沈菡當然能感覺出宮裡氛圍的微妙變化。

彆的先不說,紫芙和季綸就反映,現在他們出去辦事,更順溜了,外頭都是客氣人,殷勤周到著呢。

往永和宮遞帖子的小妃嬪也更多了,還有巴結著想住過來的。

皇上待她好,沈菡當然是高興地。

不過心裡甜歸甜,擔心卻也是真擔心。

沈菡一個勁兒地跟媽媽們確認:“真的不會懷孕嗎?我這還喂著奶,月事就來了那一次就再也沒來過了,應該不會懷孕了吧?”

她的月事隻有在剛出月子時來了一點點,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來過了,這是不是代表她哺乳期就不排卵了呢?

媽媽們:“......”

“主子,這個,奴婢不敢確定啊......”

按理說,好像是懷孕幾率不大了,但......

精奇媽媽道:“以前奴婢家那條街上,也有孩子就差個一兩歲的。”

差不到一歲的也不是沒有,不過特彆少就是了。

民間沒有宮裡那麼些講究,哪有喂著奶就不用伺候男人的?還不是照樣過日子?

懷了再生就是了。

精奇媽媽安慰沈菡:“主子何必擔心,有了不是更好?說不定能再添個小阿哥呢!”

瞧瞧她們主子這個得寵勁兒,要是再給萬歲添個小阿哥,那萬歲還不得把主子寵上了天?

這宮裡現在可沒人有兩個小阿哥呢!

精奇媽媽勸道:“主子正該趁現在加把勁兒,再給小主子添個弟弟啊!”

其他媽媽也在一旁跟著點頭。

沈菡:“......”

沈菡死魚眼看她們:我謝謝你們了!

跟媽媽們討論這個就是自己找不自在,沈菡也懶得問她們了。

不過她也聽明白了,這個事真不好說,風險還是挺大的。

沈菡有些焦慮,她該怎麼辦呢......

——

又一次酣戰到深夜,沈菡討饒道:“不來了,不來了,我困了。”

玄燁看她仰著臉大喘氣:“這就不行了?”

沈菡拉拉他的手:“皇上龍馬精神,小的實在是不敵,舉手投降還不行嗎?您就放過我吧~”

她捏著他的手晃晃,跟他求饒。

玄燁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你要是真想朕饒了你,就少作這幅樣子再來招惹朕。”

看著就欠收拾!

沈菡委屈巴巴的閉上嘴。

是你自己定力不行,不知道是不是吃了什麼亂七八糟的藥,專逮著她這一隻羊薅。還不能讓人說兩句了?她什麼樣子了啊?

兩人孩子都有了,沈菡這腦子裡想什麼,玄燁一看就明白了。

他捏住她的下巴,意味深長道:“朕看你這樣子,怎麼不像是真心求饒呢?要不咱們再戰一場?”

沈菡立馬慫了:“我錯了,皇上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與小的計較。”

玄燁:“……”

玄燁瞪著她,牙根兒有些癢癢:“要不是朕明天還要聽政.....你給朕等著!”

沈菡真想仰天長歎:她到底怎麼了嗎?現在撒個嬌都不行了?

男人,你一定是火星來的!

兩人洗漱完收拾好準備睡覺,玄燁見沈菡要下去:“怎麼了?去哪?”

沈菡有些不好意思:“我去方便一下。”

她去西面屏風後輕手輕腳地把下mian的東西處理乾淨,淨過手,聞聞沒有味道了,這才若無其事的回到床上。

屋裡已經熄了燈燭,玄燁困勁兒上來開始打瞌睡了,沈菡摸黑鑽進被窩,玄燁拽過她的手輕輕握了握:“睡吧。”

沈菡在他的胳膊上蹭了蹭,挨著他睡了。

——

進了二月,南方的三藩又有了變故。

前線傳回來消息,說最近吳賊帳中不少人在攛掇吳三桂稱帝。

玄燁火冒三丈,急匆匆召了內閣和王公大臣入宮商議。

乾清宮又開始通宵達旦亮著燈,每日人來人往,三更半夜還有被皇上叫進宮來商議事的大臣。

不同於乾清宮的喧嘩,交泰殿後面的坤寧宮裡,卻是一片愁雲慘霧。

壽嬤嬤跪在榻前哭得淒涼:“姑娘……”

這是她一口一口奶大的姑娘,比他自己的親兒子還要親呐!

這些年來,她先是眼睜睜地看著她在這宮裡受折磨,過著暗無天日的日子。

好不容易有了好轉,結果轉眼竟是這麼個結局。

早知道......

早知道,還不如不要做這個皇後!

塔娜費力地握住壽嬤嬤的手——她不過才四十歲,卻已經為了她付出半生。

塔娜虛弱道:“嬤嬤跟著我,受了這半輩子的苦,是我對不住你。”

壽嬤嬤淚痕滿面:“姑娘,我不苦。”

說句不敬的,她早把她當成自己的女兒一樣了。這輩子她就隻有這一個指望,陪她做什麼都是心甘情願的,苦什麼呢?

塔娜無力地搖搖頭,現在再說什麼都已經晚了,她隻能儘力挽回罷了:“枕下......有我之前寫好的折子,等我走後,送去給皇上……”

壽嬤嬤一怔:“皇上?”

塔娜看著帳子頂,漸漸地,眼睛有些睜不開了:“你們跟我一場,我走後……不能讓你們沒了下場。皇上……不是個刻薄之人。”

她絮絮地念叨著,也不知是在和嬤嬤說,還是自言自語:

“你回到公府後,一定要和額娘說,讓她……千萬不要再像嬌慣我一樣,嬌慣妮楚娥了……”

額娘,對不起,塔娜太任性了。

“要讓她學會溫順……學會馴服……學會聽話……”

她的心裡始終有一把火,燒的她不得安寧,讓她無法做一個“好女人”、“乖女人”。

“如果有一天,妮楚娥也不得不進到這裡,告訴她,一定要全心全意侍奉皇上、敬畏皇上……”

千萬不要像她這樣。

——隻有忘記她自己,她才能好好活下去。

史載。

康熙十七年二月二十六日巳時,皇後鈕祜祿氏崩逝於坤寧宮,年二十歲,諡曰:

孝昭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