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齊繡兒忙前忙後，蘇晚楓要在考院住三天，吃喝被褥都得帶, 還有馬桶。

乾糧是炒米炒面乾餅肉鬆肉乾雞蛋鹹鴨蛋這些, 到時候能煮個肉粥。

蘇晚楓讓多備了一份，是給徐遜的。

兩人在考院前碰頭, 徐遜果然隻帶了很少的東西, 蘇晚楓把備好的遞給他, 徐遜也沒推辭，隻是打量了蘇晚楓一眼，“你胖了？”看起來咋虎背熊腰的。

蘇晚楓，“……穿得多了點。”

行李和人都得檢查, 齊家的馬車夫和跟來的下人眼睜睜看著自家姑爺進了考院。

彆的不論，檢查夾帶這裡是要脫衣的, 一個個進了房間，脫下的衣服也有人檢查，然後穿好了出去。

檢查的有四個人，緊緊盯著進來的考生。

蘇晚楓頓了一下，拱了拱手, “諸位辛苦。”

不動聲色遞了個大的荷包給領頭的人，不是為了賄賂，而是檢查的時候手下留情，據說嚴格點的還會看□□，這個蘇晚楓也覺得受不了。

果然, 拿了荷包，捏了捏裡頭的東西，領頭的表情就舒緩了很多, 示意蘇晚楓脫衣。

蘇晚楓很鎮定，一件件脫下來，然後站直了讓人檢查。

光身體其實看過就行了，主要是檢查衣服。

拿了蘇晚楓的紅包，領頭的人讓蘇晚楓自己梳頭，又用小棍子略微撥了撥她的胳膊腿就算了，讓檢查衣服的人快些。

沒有龍陽之好，看男人果/體，也不用盯著眼都不眨，書生的身體也沒什麼好看的，大多數白條瘦弱，有些肋骨都凸出來了，極少數大腹便便，蘇晚楓經過偽裝，也屬於微胖類，這些人今天要看好幾百人可能達到千人的身體，實在也膩了。

檢查衣服的人都是熟手，衣服抖一抖，順著縫線的地方一捋，口袋一掏，在捏一捏就知道端倪。

旁邊檢查鞋子的也是這樣，主要看鞋底鞋面有沒有夾層，鞋肚子裡有沒有夾帶，速度都很快。

蘇晚楓就這麼坦然地站著，等檢查完了，衣服鞋襪遞給她，她就去隔壁穿衣，她還未離開這間屋子，後頭光身體的徐遜就來了，蘇晚楓頭都沒回。

待穿好了衣服，還得去領自己的行李鋪蓋，全都妥當了，才能去自己的考院。

直到在考院裡坐下，蘇晚楓才抬手擦了一下額頭的汗。

齊繡兒在家裡也是坐臥不寧，不停讓人去探消息。

下人們都一頭霧水，姑爺剛剛進考院，這探什麼消息？

齊繡兒，“……”

她總不好說是探丈夫被人發現端倪趕出來吧？

直到太陽下山，齊繡兒的心才落回肚子裡，看樣子第一關是過了，阿彌陀佛，太上老君保佑，太好了！

三天一晃就過去了，考院門口各家接人的車馬也多了起來，齊家馬車夫早早就占據了一個好位置，翹首等待自家姑爺。

考院大門終於打開了，考院裡開始出來人了，能自己出來的已經是身體不錯了的，不過大多數也是腳步虛浮，面孔憔悴，渾身散發異味。

馬車夫緊緊盯著出來的人，終於看到了自家姑爺和徐秀才。

他們兩個到還好，自家姑爺看起來還頗乾淨，馬車夫立馬站起來呼喊，“姑爺姑爺，這裡這裡！”

候著的下人急忙奔過去拿行李，蘇晚楓邀請徐遜回去整修一下，徐遜答應了，兩人上了馬車，在車內商討考題。

蘇晚楓並不妄自菲薄，但她也知道，自己的學問並不突出，能不能中自家思量在兩可之間。

回到家，洗澡水飯食早就準備妥當，徐遜要先吃飯，蘇晚楓要先沐浴，兩人都很累，於是就各顧各。

待從頭到腳洗乾淨，蘇晚楓趴在澡盆邊整個人都軟了，齊繡兒親自服侍她，給她搓背，捂了三天，她身上的皮膚都有些慘白，膠水的地方又紅腫，看起來有些淒慘。

齊繡兒忍不住紅了眼眶，蘇晚楓道，“隻要能中，一切都值得。”

洗了澡，齊繡兒拿了藥膏過來給蘇晚楓塗上，然後穿上衣服，草草吃了點，蘇晚楓就紮床上熟睡了。

蘇晚楓和徐遜都是第二日下午才起來，這回可以一起吃個飯，徐遜還想談考題，蘇晚楓哀嚎，“徐兄，行行好吧，你放過我！”

徐遜忍俊不禁，到底忍住了。

待到了放榜日，齊家撒出去好些跑腿小廝，蘇晚楓倒是淡定，“能中就中，中不了也是命。”

我也絕不再來一回了。

待午時還未到，已經有小廝奔回來，一路喊著中了中了，姑爺中了！

小廝們尚未坐定，門口已經有敲鑼報喜的人，接連來了三撥，齊繡兒喜的滿臉通紅，眼睛發光，一疊連聲讓人發喜錢去。

蘇晚楓問小廝，“幾名啊？”

小廝笑道，“姑爺中了三十九名！”

三十九名啊，也不錯了，蘇晚楓笑道，“解元是誰？”

小廝道，“徐秀才，現在得叫徐老爺了！”

蘇晚楓真心替徐遜高興，“徐兄高才。”

知道徐遜囊中羞澀，報喜的人過去怕是打賞銀子都沒有，就讓人給徐遜送五十兩銀子去。

榜單一放，幾家歡喜幾家愁，但李家書院是穩賺的，這一次他們書院去了五十多個考生，上榜的有二十九名，已經是很大的比例了。

要知道舉人其實可以當官了。

中了舉，蘇晚楓的身價就不一樣了，郭家和齊家族人紛紛趕來賀喜，女眷們對著齊繡兒十分地小心翼翼，從此後齊繡兒和她們就不一樣了，她們是泥腿子，齊繡兒是官夫人。

小老百姓對上當官的，從心底就會畏懼。

齊繡兒打扮的錦繡輝煌，什麼都往身上招呼，蘇晚楓看到她一片金光閃閃，差點亮瞎了眼，“你有必要嗎？”

齊繡兒精神亢奮，“以往我想這麼戴還不敢呢！”

階級壓製，老百姓還真的不能胡亂佩戴金飾。

齊家原本是商戶，連門檻都沒有的，齊繡兒是嫁了個蘇晚楓，改換了門庭，家裡才能有門檻。

待客這些是齊繡兒負責，蘇晚楓得去和同窗聚會，還得去書院感謝先生。

到了舉人這一步，選擇就多了。

覺得自己水平到此為止的，可以去某出路，覺得能再進一步的，就得去京城再考。徐遜成了解元，比蘇晚楓忙的多。

在這裡，中了舉雖然不像範進這般誇張，好處還是有的。

鄉紳富戶們確實會封了銀子送來，還有拿著田畝想要求個蔭庇的。

這裡魚龍混雜，有的銀子收了沒事，有的收了會咬手。

徐遜處有山長替他把關，問題也不大。

蘇晚楓根本就不收銀子，除了知根知底的人來道賀，這才收下，比如梁少東就拿來了五百兩銀子，蘇晚楓笑納了。

趙楊兩個公公銀子倒是沒給，但給了不少布料，都是進上的。

齊繡兒做料子生意，一看就道，“上好的貢品料子，我家還收不到這麼好的料。”

葉明朗也很高興，給蘇晚楓送來了一套黃花梨鑲螺鈿寶石的炕屏。

蘇晚楓道，“大哥，這個不便宜吧？”

葉明朗道，“賀你高中的，我放著也沒用。”

蘇晚楓也沒矯情，最多將來補給葉明朗。

嚴大壯居然也給蘇晚楓送了一匣子珍珠，蘇晚楓，“……”

她本質上是個女人，但對外是個男子，這珍珠要來何用？還不是交給齊繡兒。

葉明朗也問過蘇晚楓，是要進京趕考，還是在這裡某個職位，有福王這面旗撐著，蘇晚楓在府城衙門某個文書之類的職務也容易。

蘇晚楓去問齊繡兒，她們兩個是一個團隊的。

齊繡兒看著奶娘懷裡的郭耀祖，這小子幾乎是和嚴大壯一個模子裡出來了。

好在目前孩子小，養在後院不出門也沒人看到，以後怎麼辦？

偏蘇晚楓和葉明朗是結拜兄弟，嚴大壯幾乎一直跟著葉明朗，這鍋遲早要翻。

不過齊繡兒也沒再勉強蘇晚楓，“你若不想再考，那咱們就彆在府城待著，去個遠一些的地方也行。”

有了舉人身份，去哪裡都便宜。

蘇晚楓想了想，“還是去京城吧，便是考不過，謀個更遠些的官也容易。”

在這裡，靠得還是福王的人脈，總免不了會和嚴大壯接觸，露餡的幾率大大增加。

加上蘇晚楓已經擺脫了鹹魚躺平的思想，繼續扯福王的虎皮也不妥當。

說句不好聽的，那福王要是有野心，那麼現在站隊的人以後命運就叵測了，還不如離開福王的圈子，以後有個萬一，蘇晚楓或許還能撈一撈葉明朗等人。

既做下了決定，大家就要開始準備，蘇晚楓還得和同窗們來往，齊繡兒準備舉家搬遷。

其實也沒什麼，齊家的房屋田產在這裡，留人看守就行，主要收拾一下細軟。

齊繡兒家有商隊，行路是熟悉的，不用蘇晚楓操心。

葉明朗倒是有些奇怪，“你去京城是考試，又不是住那兒了，以後還得外放，全家搬過去住上一年半年的就要走，不嫌麻煩嗎？”

蘇晚楓微笑不語，羅樹生知道後敲葉明朗的腦袋，“人家年輕夫妻，不想分開怎麼了？要你多管閒事！”

羅樹生哪怕是個老光棍，也知道齊繡兒為什麼非得跟著丈夫走，要知道現在郭舉人今非昔比，以前齊繡兒嫁給郭秀才就有些不般配，現在郭秀才成了舉人，說句不好聽的，就是把齊繡兒休了，齊繡兒也沒辦法。

可不得好好籠絡丈夫的心，不能讓他生了外心。

葉明朗回到福王府，趙楊兩位公公也把自己的猜測告訴了他。

葉明朗理直氣壯道，“她本就配不上我兄弟。”

兩個公公，“……”不是，人家夫妻的事，你能做什麼？還有，按照你說的，人家郭舉人還要不要和我們交往了？

好吧，人家弟控，我們離遠些。

因著過了年就要春闈，收拾的差不多就要走了，徐遜跟蘇晚楓一起走，徐遜簡單，身邊就一個小廝，還是山長給他的，行李也不多。

郭家可是一整個車隊。

行走路線也簡單，陸路走上十來天就轉船，船行十來天上岸，然後再走上十來天不到進京，一切順利，一個月不到也能趕到京城了。

齊繡兒已經派人去京郊購了一套宅院，從那裡去京城隻要一天就行，但房價比京城少了一大半。

齊繡兒還算賬給蘇晚楓聽，“到時候去京城給你們租房也便宜，租個院子或是包客棧也花不了多少，這京城的房子實在是貴。”

京城居大不易，這可不是開玩笑。

相同的錢，齊繡兒在京郊能買個帶大院子的房子，在京城可就不行，而且想在京城買合心意的房子，銀子人脈都不能少。

蘇晚楓道，“這樣也很好，能省就省一些。”

齊家也不是巨富，不能任意揮霍。

隻要有空，徐遜就抓著蘇晚楓讀書，蘇晚楓真覺得苦不堪言，她就是個勤奮點的普通人，徐遜是天才，這鴻溝太大，蘇晚楓一直處在被碾壓的狀態下。

徐遜道，“我不求彆的，你彆給我考個三甲，要不然我不認你是同窗！”

蘇晚楓，“……”

三甲怎麼了？三甲也是進士！

徐遜冷笑，“同進士是進士嗎？小妾能當夫人嗎？”

一甲沒的說，就三人，包攬狀元榜眼探花，二甲是賜進士出身，就是真正的進士，三甲是賜同進士出身，學問好的人不稀罕同進士這三個字。

同進士就和如夫人一般。

蘇晚楓梗著脖子，“我不嫌！”

徐遜差點氣死，幾天沒搭理她。

齊繡兒包了一艘船，蘇晚楓領略到了原始的水岸風景，隻是很不幸，她暈船了，徐遜倒是無事，還自配了暈船藥給她喝。

暈了三天，蘇晚楓終於好了點，不在吃啥吐啥，妞妞很擔心她，一直守著她，蘇晚楓非常感動。

齊繡兒很能乾，幾乎包攬了所有的雜事，一路上根本不用蘇晚楓操心，彆看她是穿越人士，但古代行路遇到的問題蘇晚楓覺得自己恐怕無法解決。

吃喝拉撒在路上都是考驗，野外大小解，不是隨便找個地方一蹲就完事，你得確保草叢裡沒蛇蟲鼠蟻。

如果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人生地不熟連水源都找不到。

齊繡兒雇了鏢師，他們知道何時啟程何時休息，也能找到合適的地方安營紮寨，能在村鎮車馬店住宿就不要獨自紮營。

而且行李也彆帶太貴重的，仆從也得樸實低調，否則入了賊人的眼，那就是人禍。

好在這一路有兩位舉人的名帖，進城進鎮都簡單了不少，住店花的錢也少。

舟車勞頓，一行人終於趕到了京城，不是，是京郊齊繡兒購下的莊子上。

因著是提早派了人過來整理，所以能直接入住，一進門就有熱水熱飯，洗去周身疲勞，大家才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