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1)

蘋果已經整整齊齊擺放在盤子裡,刀法乾淨利落,看得出這人很有藝術細胞——

普通的蘋果被他切成了薄如蟬翼的片狀,依次展開分散在盤子裡,最上方的一塊還特意切出了棱角作為裝飾,看起來像一隻展翅欲飛的紙鶴,好似端出去就能翻十倍的價格放進米其林餐廳的菜單裡。

“好看嗎哥哥?”黎煬一副求表揚的樣子。

“好看,”時棲點點頭,剛剛的廚房裡情緒並沒有被他帶出來,一看到黎煬,還是之前那副溫柔恬淡的模樣,“但是你這個可能已經削成我吃不起的形狀了。”

“那我就當你在誇我了!”黎煬的神色很像是小狗在搖尾巴,故意道,“這可是我特意給哥哥削的。”

“剛剛在廚房裡就想給你啦,隻不過那時候哥哥身邊沒有位置。”

黎煬一隻手托著臉,好像全天下隻有他一個好人似的:“我還是一直想著哥哥的。”

【哈哈哈哈臥槽,好茶的小狗!】

【這就是年下綠茶嗎救命救命!!!】

黎煬說著,伸手用牙簽串了一個遞到時棲嘴邊:“哥哥嘗嘗?”

廚房裡,正切著菜的顧庭柯微微側了下身。

“料酒在哪裡?”他忽然問。

“在這裡!”許喬揮手,“剛剛小黎醃雞翅的時候用了,我給你……”

“不用,”顧庭柯打斷了他,“我自己去拿吧。”

他說著,邁步去另一側拿了回來,表情動作都看不出什麼異常,因此也沒人發現,他經過之後,黎煬原本正煮著東西的燉盅——火力一下從微小變成了最大。

“好。”時棲點了下頭,卻沒有直接咬上。

黎煬過分熱情的態度讓他對此感到警惕,更何況,他分明已經明確對沈聽澤有好感,要是在這個時候跟黎澤任何曖昧的行為,估計能被彈幕罵成篩子。

時棲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他一眼——這個人,雖然看起來目的單純,可做的每一件事,稍有不慎都似乎會讓事情滑向對自己不利的一面。

時棲淡淡地將簽字從黎澤手中拿了出來:“謝謝。”

他這才嘗了一口:“也許我的心理作用,好像是要好吃一點?”

【臥槽男四情商好高啊,既避免了和其他人過分的親密接觸卻又沒有太冷漠,好周全好會講話。】

【沒人發現老婆和黎澤在一起的時候比跟沈聽澤在一起要穩重很多嗎?】

【因為不喜歡吧,對心上人當然會很容易害羞。】

【所以七七是喜歡沈聽澤嗎,啊啊啊啊怎麼辦可是我覺得年下小狗也好好磕啊!】

“好啊,”黎煬笑起來,好像絲毫沒有被時棲的態度影響,“那我下次給哥哥削……”

“黎煬!”

廚房裡傳來一聲大喊:“你燉的這是什麼啊!”夏鷗喚他,“水太開了,這都溢出來了!”

可是自己剛剛開的不是小火嗎?

黎煬微不可察地一皺眉,還是隻能站起身:“好!我來看看!”

桌上很快就剩下了時棲一個人,好容易出來了,他當然沒有再進廚房的打算。

時棲目光掃了一圈,終於給自己找到了一個還算不錯的活兒——從消毒櫃裡找出碗筷,開始一個個地往桌上擺。

他邊擺邊留意著大門的方向,等全景式玻璃窗裡那道穿著風衣的身影時,微微一頓。

沈聽澤回來了。

一場戲裡每一個情節應該儘可能發揮它更多的作用。

既然是被擠出了廚房——一個乖巧的已經上鉤的獵物應該主動去尋找獵人的安撫。

時棲從消毒櫃裡拿出一套餐盤,稍稍換了個身位,恰到好處地廚房的方向。

了解自己身體的哪個姿勢和角度最漂亮是一個演員該做的事。

沈聽澤進來的時候,時棲手裡正握著一塊瓷盤,露出的一截細瘦腕子比白瓷還要細膩,他側身站著,半張臉映在旖旎的夜色裡,窗外鼓噪的風吹動他的領口,鎖骨分割出清晰的線條。

時棲講話的時候一直都是乖巧羞怯的,現在抿著嘴沉默站著,沈聽澤才意識,但就這張臉來說,其實是漂亮到有些過分張揚的。

廚房裡擠了五個人,原本時棲的位置現在被夏鷗占著,暖黃色的燈光下忙碌又親昵,隻有時棲一人煢煢立在這裡。

沈聽澤這樣的人,隻需一眼就大概能猜出發生了什麼。

“我來吧。”

沈聽澤從時棲手裡接過盤子放在桌上,用身體阻隔了時棲和那個房間的視線,手指不著痕跡地在他的手背上碰了一下:“不冷嗎?”

觸手一片冰涼,沈聽澤起身將窗戶關掉了。

“他們都在做飯,”時棲垂下頭小聲道,“我想著開窗會好一點。”

【臥槽臥槽!男四是不是在跟男一撒嬌!是不是!!!】

【靠,我就說吧,男四喜歡的就是男一,剛剛對弟弟就沒事兒,男一過來就會覺得委屈,這明顯是心理上更親近啊!】

他們、都,時棲這話裡藏了一些不易察覺的私人情緒,像是見到家長才開始委屈的小孩兒。

沈聽澤自認用在時棲身上的手段沒什麼出奇,可眼前的這個小孩,似乎下意識將他劃為了和其他人不同的隊列,甚至會在他身上表達難言的委屈。

沈聽澤遊刃有餘的內心罕見地被扯了一下。

“他們那裡有排風扇,”沈聽澤道,“倒是你,被蚊子咬了都不知道。”

“啊?”

他這麼一說,時棲才抬頭來,伸手往自己後頸處去摸:“你這麼一說,好像真的有一點癢。”

“好了,彆撓。”

沈聽澤把他的手放下來,聲音溫柔:“你先等我一會兒。”

他說完,將買來的可樂交給黎煬,迅速邁開長腿上了樓。

時棲看著他幾乎有些著急的背影,悄無聲息地彎了下嘴角。

他就知道,隻要他表露出一點受傷的神情,沈聽澤這種人一定會以為這是可以攻入他內心的好機會,主動出擊。

不過一會兒,樓梯就傳來一陣腳步聲。

“稍微低一下頭。”

沈聽澤握緊噴霧的瓶口,時棲順從地低下頭,他偏瘦又脖頸修長,領子滑落,雪白的頸側上帶著一點梅花狀的紅,吻痕一樣。

噴霧雨水一樣散開,時棲嗅到清涼薄荷味,原本瘙癢的地方一下子被滋潤,時棲抬起頭:“你居然還帶了這個?”

“出門多了自然就知道了,夏天的彆墅裡免不了蚊蟲。”

沈聽澤很體貼,又拿出幾張驅蚊貼來:“伸手。”

“這個……我,我自己來吧。”

自己先避嫌才會讓彆人意識到行為的曖昧,時棲的臉頰有些紅,不太好意思地從沈聽澤的手裡接過驅蚊貼,垂著眼睛貼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這個位置還比較好貼,但是頸後就不好找位置了,他沒有鏡子,手臂屈成一個難受的姿勢,找了半天還沒有找到。

沈聽澤起身來到他身後:“要不我還是我來吧。”

“好。”

時棲聲音很輕,耳垂和他現在的臉一樣紅,手指緊緊地抓在桌面上。

修長的後頸微微下彎,白瓷般的皮膚在頸部變得更加明顯,沈聽澤撕開後面的保護膜,手指輕輕地按在了那枚梅花般的紅痕旁。

【沒人覺得這一幕好像是Alpha給Omega貼阻隔貼嗎?】

【真的好像,最近剛看了兩本ABO,溫柔年上和乖巧年下,我要開始代了啊啊啊啊!】

由於缺少這種親密姿勢的經驗,時棲不安地動了一下,頸側擦過沈聽澤的指腹:“好了嗎?”

沈聽澤彎腰站在椅背後,垂下的視線似乎能從時棲敞開的領口望到下面同樣白皙挺直的脊骨,眼眸漸深:“嗯。”

收手的指尖擦過時棲的耳後,他低聲開口:“你那裡好像有顆痣。”

時棲的耳朵一瞬間變得更紅了。

“是紅色的。”

沈聽澤收回手,手指撐在桌面上注視著時棲的眼睛:“很漂亮。”

他在說那顆痣,卻又好似透過那顆痣在講彆的什麼東西,時棲的臉頰快和那枚痣一樣紅,腦袋埋到桌下去:“你不去和他們一起做飯嗎?”

沈聽澤笑起來:“不是在和你一起擺餐具了嗎?”

高手說話總是含蓄又撩人的,他不客氣地說廚房人多,也不直接地說因為時棲,什麼理由也沒給出,卻還偏偏要用一個“和你”來擾人心弦。

可是時棲很清楚,沈聽澤不過是把他當成單純好騙的兔子。

當然,他也一樣。

最後的試鏡名額需要觀眾好感度,他們也需要在前五天裡不被當成狼而淘汰,於是沈聽澤和他各自選擇了最容易獲得好感的人設,勢均力敵又默契非常——甚至在剛剛貼驅蚊貼的時候,都不約而同地避開了廚房眾人的視線。

可惜,他能夠猜透沈聽澤的招式,沈聽澤卻還沒來得及真正了解他。

而最容易擊潰一個浪子的,往往青澀的新手——

沈聽澤自以為勝券在握,卻見時棲抬起頭,清亮的眼睛眨了一下,耳朵臉頰還是通紅著,像一隻直白又膽怯的小動物:“所以……你是在陪我嗎?”

他那雙漂亮的眼睛藏著亮晶晶的驚喜與羨慕,好像等著拆禮物的孩子,讓人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

沈聽澤的計謀好像在一瞬間失了策,心臟跟著被撞了一下,本來情話如流的那張嘴竟然隻輕聲道了一個“嗯”字。

時棲肉眼可見地開心起來。

“沈聽澤,”這是時棲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尾音上揚,隔了很久依然能聽到心跳的回聲,時棲漂亮的眼睛彎了一下,“你真好。”

沈聽澤懶散搭在桌上的手無聲扯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