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有一搭沒一搭撥弄著面前的花草，過去的記憶湧入腦海。

沈柚煙是被朋友帶著一起玩遊戲的。

其實那個遊戲不是什麼戀愛攻略遊戲，而是市面上很普遍的角色扮演升級遊戲。隻是沈柚煙運氣不錯，降臨到了從未有人去過的靈溪峰。

當時朋友讓他去重開遊戲，畢竟靈溪峰是目前還沒有開的地圖，沈柚煙想離開那裡都不方便。

不過沈柚煙覺得太麻煩，懶得換，正好他也不喜歡和太多人一起玩遊戲，於是就直接將靈溪峰當單機遊戲玩了下來。

當時的靈溪峰確實無聊，除了雪景不錯，建築精美，卻沒什麼有趣的了。

不過沈柚煙覺得還好，每天工作累了，就上線看看風景，然後順帶抽一下奇遇。剛開始的奇遇沒什麼好東西，不過是一些花花草草。但是沈柚煙也都收了下來。

畢竟這是他和這個遊戲其他地方少有的聯係。

大約來了靈溪峰小半個月，沈柚煙這天上線後無聊，見靈溪峰山大多是些修竹鬆柏，就連寒梅都少，於是便無聊地插花。

一束花剛剛包紮好，身後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沈柚煙先是嚇了一跳，繼而又是一喜。

這靈溪峰上活人他就沒見兩個，這會終於有人來了，彆管有沒有危險，先看一眼再說。

抱著花轉過身，沈柚煙好奇去看，繼而一怔。

在這之前，沈柚煙都沒有想到，他居然還有些顏控。

他不是沒見過好看的人。自己也經常聽到彆人對他外貌的讚歎。

可面前的人和他是兩種不同類型的好看，與他的柔和長相不同，對方俊美凜冽，卻格外符合他的審美，讓他不自覺有種想要探究的欲.望。

這讓人際交往上一向比較被動的沈柚煙難得決定主動一次——和對方打了個招呼。

事後朋友知道此事，大聲嘲笑他的主動居然就是這麼回事。沈柚煙卻毫不在意。

能主動問好就很厲害了好不好。

不過沈柚煙也知道自己那表現沒什麼好誇讚的。畢竟面對他的詢問，謝懷風什麼都沒說，似乎還有些困惑地盯著他，像是在看什麼很難研究明白的人。

再細節的沈柚煙也難記起來了，當時線下有人在敲自己。他來不及多想，隻記得朋友說過可以把遊戲裡的東西送給NPC增加好感度，於是隨手將自己手裡那一捧花全都塞到了對方手中，說了聲見面禮便匆匆下線了。

沒想到，這些他以為被丟掉的花，卻會被小心種植在這裡。

靈溪峰上的仙尊，九州第一人，也會珍惜這些普通的花嗎？

…

“你在乾什麼？”突兀刺耳的話語打斷了沈柚煙的回憶。

他扭頭一看，江玉泉正抱臂站在自己旁邊，惡意的視線盯著他撫摸花瓣的手，嘲諷說道：“就說半天不見你，原來是在這裡偷懶啊。”

江玉泉話中帶著怨氣。今天來之前，他還在高興自己居然能上靈溪峰，這要是能拿到仙尊的信息，再交給本家，必然是大功一件。沒想到那童子忒不知好歹，還真讓他撿靈玉碎片，一點都不顧及他天階靈師的身份，不知道小心嗬護。

也怪不得涿光山留不下什麼好靈師。這幅態度有人在這裡才怪。

還不如在山下學習些靈師知識呢。

不就是挑揀些無用的靈玉碎片，還需要他出手。

為了這苦差事忙碌了半天，就害怕被責怪不儘心，這會看到沈柚煙蹲在這裡乾什麼，他哪能不生氣。

沈柚煙無所謂起身，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塵。

然而就是他這淡定模樣最讓江玉泉無法接受，仿佛自己是個跳梁小醜。他把對方當對手。沈柚煙卻不把他看在眼裡。

再加上之前本家訓斥，今天上山時受到的委屈，這一刻所有的憤怒彙聚到一起，讓他忍不住怒火攻心，嘲諷便已經脫口而出：“怎麼，沈同門是覺得自己攀上了仙尊，就看不起我們這些人了？”

沈柚煙笑容冷淡下來：“莫要妄議仙尊。”

他這副模樣到了江玉泉眼中卻是被自己戳中了心事，於是更加嘲諷道：“同門一場，彆怪我沒提醒你，仙尊對人一向不假辭色，連讓人近身都不許，你也彆癡心妄想，自以為能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這話倒是說得沈柚煙有些莫名了。畢竟他和謝懷風接觸，從沒有這樣的規矩。

不得不說，聽了有些高興。

他那好感度好像沒白刷。

不過這也不代表他就能被人隨便亂咬一口。

“最近火氣很大嗎？”沈柚煙莫名其妙，“回去後讓小廚房給你準備碗涼茶，多喝點，降降火，免得胡亂咬人。”

“你！”江玉泉被他伶牙俐齒的一面氣急，半天說不出一句話，目光落到剛才沈柚煙小心觸碰的白玉花上，一氣之下就冷笑著踹了上去，“要不說是礦區上來的，小家子氣，這種外面隨處可見的垃圾靈草也當做寶貝一樣看。”

沈柚煙面色一變，當即去攔。

誠然，這花草確實不值錢，就算以前的他也那麼覺得。可現在被小心嗬護，帶了另一人的心意，那麼價值便不是江玉泉能夠批判的，更不要說被他去破壞。

然而有東西比他速度還快。

隻見旁邊的樹叢裡忽然竄出來一隻白色的小獸，當即就咬在了江玉泉的腿上，白森森的牙齒毫不猶豫穿過表面的皮膚，留下猩紅的點點。

江玉泉痛得大呼小叫起來。

“什麼東西，給我滾開，啊——”他用力甩著腿，卻反而被帶著摔倒在地，即便如此，那小獸依舊凶狠地咬著江玉泉。

江玉泉想拽又拽不開，又痛又難受，一邊大哭，一邊叫罵：“該死的這是什麼東西，沈柚煙是不是你弄來的小畜生……快給我把它拽開啊，半天站著不動是死了嗎？該死的，給我鬆開，等我好了把你燉湯喝，啊，彆咬了——”

沈柚煙收起意外到來時的詫異神色，猶豫了一瞬，隻是看了一眼小獸，卻沒有分開他們。

如果是跟在謝懷風身邊的那隻，總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不過江玉泉的大呼小叫還是將紅藥給喊了過來。看到躺倒在地的江玉泉和憤怒咬著他的朏朏，紅藥上前連忙摸了摸朏朏。

暴躁的朏朏安靜下來，被紅藥抱著離開。江玉泉這才緩了口氣，急忙拿出儲物袋裡的金瘡藥拍到傷口的地方，感受到疼痛減輕，這才站起來，怒氣衝衝指責道：“紅藥大人，靈溪峰怎麼會有這麼頑劣的畜生，居然直接傷人，你可要為我做主。”

“閉嘴。”紅藥怒叱，不大的年紀，一張小臉卻硬是唬得江玉泉不敢出聲，“蘋果大人從來不會亂咬人，除非你做了不好的事情，惹怒了它。”

“蘋果，大人？”江玉泉仿佛在聽什麼天大的笑話，不可置信說道，“你說這隻小畜……”

他倒還沒有完全失了智，從紅藥的態度出察覺到問題，連忙閉了嘴，卻還是不滿說道：“可它咬了我也是事實，我再怎麼說也是天階靈師，就算它是什麼大人，無緣無故攻擊我也是要受罰的吧？”

“是你口出狂言，還妄想破壞仙尊的花園，蘋果…蘋果大人才衝出來攔住了你。”沈柚煙淡淡說道。

“嚶嚶？”被紅藥順毛的蘋果聽到這個稱呼，不敢置信地看著沈柚煙。

江玉泉臉色一變，勉強解釋道：“沈同門在胡說什麼，我知道我們之間有點矛盾，但你也不必如此汙蔑我，我一個個小小的靈師，怎麼敢破壞仙尊的……”

“破壞沒破壞，看了留影石就知道了。”紅藥冷淡打斷他的辯解，也讓江玉泉神色大變。

等到紅藥真的從花園的角落裡拿出一塊留影石，江玉泉面色一白，就知道自己完蛋了。他怎麼也沒想到，這麼個破地方，居然還能放著留影石。

若是沒有這東西還好，隻要他咬死自己沒說過那些話，再加上自己血淋淋的傷口，怎麼都不會吃虧，偏偏有留影石。

想到自己的那些話，江玉泉灰白著臉色看到紅藥將其打開，看完了前因後果。

“江學子還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江玉泉埋下頭，不甘說道：“沒有。”

“你汙蔑同門，不敬仙尊，還妄圖破壞仙尊的花園，留影石裡的記錄我都會交給你的講師，之後這靈溪峰，你便不用上來了。”

這懲罰甚至不能說重，江玉泉心有不甘卻也知道不能再得寸進尺，隻能點點頭，一臉屈辱地離開此地。

對著他的背影，紅藥漫不經心說道：“對了，有句話江學子說錯了，這花可不是什麼垃圾靈草，而是仙尊心愛之物。以後莫要再做這種禍從口出的事情了。”

江玉泉頓了一下，繼而匆匆離開。

此地重新恢複了安靜，紅藥看著沈柚煙，臉上竟是露出一個之前沒有過的燦爛笑容，笑盈盈說道：“今日連累沈學子遇到麻煩了，待會就到了午休的時候，你先隨我一起用了餐，然後在殿中休息一會，剩下的下午再說吧。”

“沒什麼，會不會太……”話還未說完，他懷中便被揣了一隻朏朏。

小白獸奶奶地“嚶嚶”叫著，蹭了蹭他的手指，一副黏黏糊糊不願意離開的模樣，哪還有之前咬著江玉泉時的凶狠。

紅藥解釋道：“蘋果大人剛才受了驚嚇，我見它挺喜歡沈學子，隻能麻煩你先照顧一下它了。”

沈柚煙動作一頓，繼而答應下來。

手指輕輕揉了揉朏朏的背部，望著小奶貓一樣的蘋果，沈柚煙莫名有種被套路了的感覺。

-

“尊者，那江家的小子已經被處理了。”白曲站在不遠處，默默彙報。

那江玉泉也是膽大包天，本來隻是找個機會把他打發了，沒想到居然敢動仙尊的東西。

謝懷風應了一聲。

白曲也不多留，拱手後離開殿內。

面前的水鏡跟隨著沈柚煙，播放著少年的一舉一動。

今日花園中的一切，本與那江玉泉無關，自始至終，他想要試探的都是沈柚煙。

少年看著花的模樣，分明是記得這東西的來曆。

既然認得花，為何不認他？

那天見面，為何一句不說，面對朏朏，也像是完全不識。

手指虛虛撫摸著水鏡上的人，謝懷風目光懷念。

不知道是否見了想見之人，便經常想起從前的記憶。

靈溪峰上忽然出來了個陌生的氣息，對這裡一切了如指掌的謝懷風不會不知道。

那人出現得莽撞，居然一下子接近了寒鷺宮附近。平日裡，就算是白曲紅藥也不會來這邊，所以沒人來拘束他。

謝懷風好奇他的來曆，觀察些許時間，發現少年的氣息很奇怪，會突然消失，也會突然出現。

世家那邊新找到的手段？

觀察了一段時間，謝懷風否定了這個猜測。

那少年對這裡很懵懂，像是不懂靈溪峰，也不知道這是哪。他沒有目的，隻是偶爾來到這裡，看風看霧又看雪，偶爾弄到一些新奇的小生命，便在那裡興致勃勃擺弄了許久，一個人也不孤單。

謝懷風看了許久。確認沈柚煙不帶目的後，有點想見見這位小客人，卻又害怕突然出現嚇到他。

那天少年包紮花束的時候，他還是沒忍住，上前去尋了對方。

這是謝懷風第一次見他。

未免嚇到人，謝懷風刻意顯露了氣息，讓他注意到自己的到來。

少年聽到腳步聲，捧著花回頭，笑容燦爛驚豔，和這枯冷的靈溪峰完全不同。

謝懷風以往從不關注人的外貌，那會卻下意識想，這是個很漂亮的孩子。

繼而發生的一切完全超乎他的意料。

對方向他問好，還未等到他的回答，便莽莽撞撞衝過來，將手中的花塞到他的懷裡，繼而同以往一樣，忽然消失無蹤，便是實力已至巔峰的謝懷風，也找不到他的蹤跡。

他們的初見，謝懷風便明白，沈柚煙不是此界之人。